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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落琴

齐国·周家

我看着眼前的朱红色大门,还有两旁威峨的石狮,门上的金色兽首,像是嘲笑,那是当年爹亲自选的图样。

依稀还记得出嫁前爹的多次衷告,他是不同意我嫁去的,说了很多劝我的话,可笑我当年迷醉于那个人的一切,他说会好好爱我,我信了,他说要娶我,我便就欣然答应,满心欢喜,不顾所有家人的反对,义无反顾。甚至背着家人,逃了出去,嫁给了他。如今看来,倒是那么荒唐,可笑。

十年,整整十年,一个女子一生的韶华岁月,都尽数给了他。

可他不爱我,不但如今不爱,更从未爱过。

手扣上大门,初夏夜晚的风,还是凉的,却莫名的刺骨。

单薄的白色衣衫垢上了泥雨,在夜里,分外清晰。裙摆被风吹起,卷起,再滑落,像是她二十七年来的红尘一生,如梦一般。

门没有关,只是虚掩着,推开门,吱吱呀呀的响个不停,刚好投下的树影,投到了她脸上,模糊了所有被风吹干的泪痕。

那是当年亲手和父亲种下的梧桐,如今倒是长得那么高了,当年还不及七岁的我高呢。

我像是个笑话,荒唐的爱了一个根本没有心的人,十年啊,整整十年。

他的心真狠,倘若他还有心的话。

我一步步走近,不知道将要迎来的会是怎样的冷嘲热讽。

娘亲和弟弟自我嫁出后,性情大变,对我也是陌生到几乎凉薄。

可好像除了这儿,我也再无别处可去了。

“姐,回来啦。我和娘都等了好久了,怎么才回来啊?路上还好吧?”我看见迎面而来的弟弟,动了动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那还是我的弟弟吗?不似这十年来的纨绔胡闹,就好像这十年来又从未发生过一样,还是十年前的那个温文尔雅,能文能武,芝兰桂树,贵家女子争相想嫁的佳公子。

我向四周望去,没有一个下人或丫环,我好像一瞬间明白了。原来,真相竟是这样的。

是我,都是我的错,不仅毁了自己,更毁了这个家。眼里好像又有泪往上涌出。

对不起,父亲,娘,晟儿,是我对不起你们。

“我的落儿啊,回来了?怎么瘦成了这个样子?”一个美妇人见我来了,连忙从椅上起来,眼角好像还含着些未干的泪,一只手抚着我的脸轻声说道。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啊。”那是我的亲娘,劳苦功高的爹爹死去后,她被当今皇上追封为上国夫人。

如今,正一身珠光宝气,金钗头凤满戴,脸上涂满了胭脂,迎接我这个落魄,满脸憔悴的弃妇女儿。

不知我是该高兴呢还是失望,纵然娘和弟弟这十年来不争气,可到头来落魄时,却是唯一不嫌弃我,还是唯一肯给了休息处所的人,到底还是亲人,连着骨与血的。纵是一日夫妻百日恩,也是万万比不上的。十年来辛苦操劳,日夜长挂,到头来终不过是换了个人走茶凉,连一点情面也不愿留。耳畔好像还是浮着他那般冷声冷情的话,那么清晰,刻骨铭心。

还是难过了,痛么?哭么?

“娘,晟儿,我累了,先回去睡了,你们也早点睡吧,这么晚了还让你们等着,对不起。”我阻断了娘和弟弟的嘘寒问暖,纵然很温暖,但这些年来的不相往来,究到还是陌生了些。

我不知该怎么面对,因为我,十年,娘和弟弟不得不装疯卖傻,如今才能守住这一个家。

我是一个罪人,不可饶恕。我甚至不敢想,这十年来,他们都经历了些什么。

“晟儿,快,快去带你姐姐到卧房里去好好歇着。”我看到娘暗暗用手拭去的泪。

那不是愧疚,是恨,我恨自己。

娘好像看到了我眼中的恨。“听娘的,放下吧,一切都结束了,你回来就好,不要去报仇了。娘只要你平安就好。”那报仇两字娘咬的极轻。好像想用这样的方式抿去我心里的恨。

可如今,一切都结束了吗?不,他欠我的,欠我们周家的,我要一样样的,全都亲手拿回来。

………………………………………………………………………………………………………………………………——周落琴·琴未

我第一次见落琴,是在齐王府。

那时的齐峰还不是齐国皇上,只单单是个王,不过因为是与当年的皇上同胞所出,所以才被赐封为了亲王。

那时的落琴还不是琴未,更不是后来的琴妃,而是齐峰独宠的齐王妃。

他们看起来很幸福,齐峰很宠她,几乎是不分彼此,而落琴也知书达理,操持齐王府**外外大小事物,力所能及的事,都是亲力亲为的。不难看出,她是个很用心的善良女子,所以下人们都很喜欢她,也很拥护她。

我还暗暗称赞齐峰有眼光,也不像其他京城公子拿人出生审量人。

也是听丫环们说,我才知道这个清秀,乖巧贤惠,琴棋书画精通,对待任何人都善良单纯,可爱至极的女子竟会是丞相宠爱在手心里的独女。年轻时,是京城公子眼中的佳人,更是夫人的最好人选。不知多少人趋之若鹜,上门提亲,就连太后也是想让她进宫为后,皇上也并无异议。

其实也不是我眼拙,只是在齐王府的这些年,落琴从来没有提起过娘家,更从未回去过,所以我便自然而然的以为她只是个平民女子罢了。

周丞相倒是个疼女儿的,不像其他官家,用牺牲女儿的一生幸福,去换取官位厚禄。更没有独自决定落琴的婚姻大事,而是听从她自己的意愿,嫁一个爱她疼她的人。

宫深似海,我料想当年的落琴毫无心计,单纯的像个孩子,也的确是不适合入宫的。

不过,若是周丞相料到后来落琴会选择齐峰,怕是早早就给她寻门好亲事嫁去了。

像周丞相,已经不用再去联姻了,只要子女们都过得好就够了。

我认识落琴,是在尼姑庵里。

因为受了伤,所以血流了出来,在空气中弥散开了异香。

修炼了这么久,散发的异香却依旧有,只是淡淡的,不细闻,已经闻不出来了。可血里的味道,却是掩不住的,那时我藏身在尼姑庵里,以躲避天敌。可巧碰着了上香求佛的落琴。

那时她只带着一个婢女,远远见着,我便知道是她,全京城怕是只有她一人穿着绿色会这般的有韵味了。下着小雨,所以打着把伞。我仰起头,堪堪能见着她眼里极真诚的担忧,她微微抚了7抚我前腿上的伤口,像是在查看伤口是否严重,我眯着眼,看她抽出袖里的帕子,扎在我的伤口处,简单包扎了后轻轻地把我抱在了怀里。

是落琴收养的我,那时我刚从妖界出来,伤口是因为强行冲破结界而受的伤。那段时间里,我只是只普通的红狐,就是随便一只的鹰,也能把我叼去吃了。

灵狐受了恩情是要报答的,否则难以修得正道。我便留在了齐王府,住了三年。

初识时,我就喜欢上了落琴,只是当时还不明白那不仅仅是因为她救了我,收留了受伤的我。更多的是因为她有着这个世上很多人失去了的善良和单纯。很简单,很容易让人信任。

后来我知道,落琴的单纯是因为无论在周家还是齐王府,都太顺利了,她受到了来自太多人的保护,没有被尔虞我诈改变了本来的模样,甚至没有见过,发现过这个世上的肮脏。

真正伤了她的人,舍得伤她的人。在这世上,不过只有齐峰一人罢了。

因为爱,所以伤的越深。也因为爱,所以才轻而易举的,就让她遍体鳞伤。

………………………………………………………………………………………………………………………………………………——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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