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巫推开千骨之门之时,刘鹿的好奇心瞬即被完全激发了出来,他睁大双眼,眨眼的能力似乎丢失了一般,紧紧盯着千骨之门的缓缓开启。
脑袋里溢满了想象,果真能够通往外大陆?千骨之门里究竟有着什么风景?肯定不是一片荒瘠的山脉,那会是什么?喧嚣的市集,究竟外大陆的人们都穿着什么衣裳,美还是丑?外大陆的姑娘们会比格桑城更加漂亮嘛?
只一瞬间,刘鹿的脑袋里就飘满了重重的欲望,更确切地说,是诱惑,早已然蠢蠢欲动。
千骨之门大开。
却有着一道黄色的帘幕阻隔着。
“这又是什么?”刘鹿愤怒道。
“四帝子请掀开帘幕吧?”天福巫转身笑答。
刘鹿却听出了异常,天福巫从未唤过自己“四帝子”,此刻的一反常态,定然有着贼心萌动,究竟该不该掀开帘幕?倒让刘鹿有所挣扎。
“还是掀开吧,你自己不是也蠢蠢欲动着嘛?”刘鹿自我解疑道。
他缓缓走近那道黄色帘幕。
“掀开吧!”无福巫也在背后加油鼓劲。
刘鹿鼓足了勇气,用手轻轻触碰着那道黄色帘幕,却无论如何都触碰不到帘幕边缘,甚至根本触碰不到丁点儿,那只手似伸入稀薄的空气之中,而帘幕就是稀薄空气的一部分。
“我怎么触碰不到帘幕?”刘鹿疑惑道。
“什么?”天福巫瞬即皱眉,愁绪全都侵染在他的眉头上,他倒在自言自语着,“这怎么可能?究竟是怎么回事,四帝子,这可是如假包换的四帝子呀,怎么可能触碰不到帘幕,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嘛?”
“我真的触碰不到帘幕?”刘鹿重复。
“再试试,或许时候未到。”天福巫建议。
转眼近二十分钟流逝而去,刘鹿依然触碰不到帘幕。
“我尽力了!”刘鹿失落道。
“这可糟糕透了,难道有诈?”天福巫藏不住了直肠子、急脾气,这张嘴又该坏事了。
“有什么诈?”
“四帝子肯定可以掀帘的。”
“不是没掀开嘛?”
“怪就怪在没掀开,似有人阻碍着四帝子离开格桑城!”
“你想带我离开格桑城?”刘鹿觅得重磅秘密,“去哪里?去外大陆嘛?”
天福巫漏了嘴,慌忙抵赖,“什么离开格桑城,也没什么外大陆,都是胡口乱说的,当不得真。”
“我看句句都是真话。”
天福巫不想事态扩展,唯有当机立断,结束话题,“你不信,我也没必要跟你解释,越说只会越迷糊。”
刘鹿颇为识趣,毕竟秘密已得,则没必要胡搅蛮缠,话锋一转,他却问道,“哈哈,神巫族?你们应该不像格桑大陆所谣传的那么邪乎吧?”
“什么谣传?”
“神巫预言以及神巫咒诅!”刘鹿答道。
“神巫预言,神巫会什么预言?”天福巫疑问道,倒不知真假。
刘鹿却毫无隐瞒,直抒胸臆,“我也是听帝父所言,神巫预言,说是我们刘氏的某位子嗣于古书宗卷上所得的,很具有考究的价值。”
“说正题。”天福巫有些不耐烦。
“好,神巫预言,说是格桑大陆必然会出现一位百年罕有的灵魂丰富者,此人处于帝王之家,如若此人出现,必须尽全力辅佐此人成为炼毒师,而后就能一帆顺风,无人能及。”
“不就是你嘛?你不仅仅成为了炼毒师,还是短短数月就成了毒噬命呀,真是异乎寻常的人物。”天福巫讥笑道。
“我想这预言还是预小了。”刘鹿大胆猜测。
“什么意思?”天福巫试探。
“你应该比我更加清楚,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刘鹿讽刺。
天福巫唯有转移话题,“那咒诅了?”
“神巫咒诅早已深入人心了,也成了格桑大陆人人遵守的铁则。”
“这么神气?”
“你听完就不会假装意外了,说是格桑城有着一则不成文的规定,也是格桑城民自发遵守的准绳,那就是重承诺,城民可以不老实,但是说出的诺言必须兑现,但凡不重承诺者,必将遭受神巫的咒诅,跌进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
“呵呵!什么万劫不复的无底深渊?”天福巫表面兴趣盎然。
“说那些违背承诺的人就会变成可怕的行尸走肉,神巫会剥夺失诺者的灵魂、思想,让失诺者只剩一具空落落的皮囊!”
“真有这等事情!”天福巫皱眉道。
“我也从未听说过!”无福巫进而答道。
“我不管你们是否听说过,反正不是道听途说的传言,毕竟这般怪事多了去,太多的格桑城民因由触犯了这条规定,变成了行尸走肉,然后就莫名得从叩福山山脚走进这座迷楼般的秃子山脉,最后迷失不见了。”
“不再出现了?”无福巫质疑。
“难道都死了?”天福巫却随口猜道。
“没错,他们都死了。”刘鹿回答,“不仅一般的格桑民众,就连我们帝子,就连炼毒师都不敢背诺。”
“这倒是个非常棒的主意。”天福巫颇为欢喜。
“主意!”
刘鹿反复咀嚼着主意一词,他只觉这个词似乎又散发着许多暗示,还隐含着欺诈的影子,究竟是谁被欺诈,谁又被蒙在了骨子里?刘鹿也仅有个模糊方向罢了,确切地说,只不过就是某种不好的感觉。
“都说完了,咒诅与预言都完了。”天福巫质问道。
“没错,该告诉我你们的身份了吧?”刘鹿坚持。
“其实我们不过是……”天福巫已然话到嘴边。
“父,千骨之门消失了!”无福巫大惊失色。
断了天福巫嘴边之话。
“没办法,回不去了。”天福巫耸了肩膀。
“梆梆梆~~”
地面传来敲击声。
“他们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无福巫提示道。
“谁等得不耐烦了?”刘鹿不解。
天福巫又是触碰了铁通的表面,顺时针转半个圈,随之地面出现一道口子,下面的天梯上已然站着一个人,他正要爬上来。
“别爬了,失败了!”天福巫说道。
那个人竟呆住了。
“传话下去,都先回去!”天福巫命令道。
那个人好不易才缓过神,竟还问道,“失败了?”
“失败啦!”天福巫再次重申道,“还有传话下去,都先回去。”
“我这就传话下去。”
那个人往下传着话,效率真是够绝,不一会儿,天梯上的神巫全都落了个干净。
“四帝子,一起下去吧!”天福巫说道,却是命令口吻。
“你们会好心放我下去?”刘鹿试探。
“那你下去还是不下去?”
“十八层地狱,我也下去!”
刘鹿也通过天梯算是“逃离”了那座坚牢,直达底部。
他站定,转身,眼前却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你们都是神巫?”刘鹿和颜悦色地问道。
“你究竟是不是四帝子?”其中一人吼声反问。
这一问却惊起了波澜,所有人全都随即响应着,声势浩大得像是无情地鞭挞,令刘鹿想起了格桑大陆那些灵魂浅薄的民众,果然如此,无论神巫族,还是普通的民众,下贱的底层全都是一个模样,他们不问青红皂白,只要于他们的利益有驳,他们全都是泯灭良性的畜生罢了。
唯有人性才是刽子手,这句话深深地刻在了刘鹿的内心深处,亦或灭尽了这些可鄙的底层,然后再重新培养、塑造,或许这方大陆才能被建设地更加美好,土地也不会荒凉,天空更显蔚蓝。
这种想法如同“毒药”慢慢侵入了刘鹿的心脏以及思想,甚至是他的灵魂,毫无疑问,任其发展,他的灵魂即将要溅满底层的鲜血,而这一切的因由却都是叩福镇的一场粮荒闹得。
刘鹿狠狠地咬起牙关,愤愤地嘀咕,“就跟叩福镇的居民不差分毫,那些可鄙的叩福镇居民,他们所作的那首词,我刘鹿早就深刻在心中,永难忘怀。底层民众,真是个卑鄙的词。”
他再一次在心中默念起那段词,早就滚瓜烂熟了,这就是叩福镇的咒诅。
“只有恶魔会恐吓他人,将上天的恩赐埋在冰凉的土地里;
只有傻瓜会无视自己,带美丽的生活跳进炙热的地狱火;
两道寒光都在这块土地上“显灵”了;
要毁灭自己的畜生;
偏偏把所有无辜的可怜人都拖进了地狱;
无辜的,可怜的;
你们必须记清了他的长相;
就算死亡,也别亡了记忆;
请诅咒吧;
唯有那样,你们才是可爱的;
才是健全的。”
这就是他嗜血的蓝本,谁都无法劝阻,瞧着吧,但凡他拥有了罕世的身份,第一件事,就是屠杀尽所有的底层民众。
“都胡闹什么?”天福巫蓦然训斥道。
那些密匝的人群瞬即止声,如同不经世事的孩童,全都耷拉着脖颈,这种与之前形成鲜明对比的低声下气,更让刘鹿心头窝火,就像是随风摆动的墙头杂草,前一秒还是凶狠恶毒的模样,下一秒就如若娇女,楚楚可怜起来,这种伎俩最易蒙蔽人心,也他娘的最他妈可耻,人性、巫性都如此,日月汗颜。
“还不因为失败了!”有神巫低声说道,毕竟全都沉默着,更显寂静,一句低声的话语也是清晰入耳。
“收起你们的愤怒,我要出去一趟!”天福巫说道。
“去哪里?”有神巫问。
“跟你们毫无关系,你们守住家门就好了。”
“还什么家,刚要回家了,竟被家门阻拦在外,去******家门。”
“谁在放肆!”天福巫怒吼。
却无人回应。
“躲着就是办法,把我当嫩头耍是吧?”天福巫已然在发最后通牒。
还是无人回应。
刘鹿只觉身体周边有着一段轻微的波动,似乎空气里正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他稍稍触碰面前似在流动的空气,竟有着一种钻入骨髓的疼痛快速侵入体内。
随后,惨叫。
一个人,数声惨叫。
“父神,他死了!”有神巫平静地丢出一句话。
到底天福巫用了何种诡异的力量,竟使空气成为了杀人武器,还是不动声色地杀人,倒让刘鹿对天福巫稍稍起了好奇。
“都等着我的好消息!”
天福巫环视了一遍所有的神巫,或是因由自己染了杀戮的鲜血,对着神巫们的眼神竟充满了惋惜与歉意,调整了好久的情绪,方才说出了上面的话。
“恭迎父神的好消息。”
话毕,他们自发散开,三五成群,沿着无数枯败的巨型藤蔓中间的宽路走着,直至背影消失不见。
刘鹿这才审视起所在的地方,以自己所站的点位为圆心,往外近千米为半径,这般辐射开来的圆形面积都是灰白的空地,也有着稀稀拉拉的枯草,黄不拉几的,毕竟矮小,还染着满地灰白的碎石子的灰白色调。
空地外就是一片灰黑的枯树林,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名字或是种类的树木,全都是分叉严重、枯枝茂盛的中矮树,谅是刘鹿现在不是囚禁在这鬼地方,而是游玩至此,他定然会爬上枯树,舒舒服服地躺在巨大的枝杈上,尤其是枯树中间分开的枝杈最为惊心动魄,如同弹弓似的。
枯树林的枯树与枯树之间,就遍布着密密匝匝的巨型藤蔓,无数巨型藤蔓交织得如同织网似的,也全都是枯的,干燥、荒凉,真让人想要逃离。
“往哪里走?”刘鹿问道,“你不是要出去一趟。还要带回好消息?肯定是将我一同带出去吧!”
天福巫却未理睬,像是没听见似的,刘鹿悄悄观察着他的表情,反而看到他所流露出的依依不舍,为何他会伤心?难道这次出去凶多吉少?还是再不会回到这块地方了。
刘鹿断了乱七八糟的胡想,直接开问,“你伤什么心呀?”
由于声音够大,早就抓回了天福巫的意识。
“要出去,我总得留念一番吧?”
“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或许是吧!”天福巫长叹了一卷粗气。
“我们究竟要去哪里?”刘鹿追问道。
“别问了,跟我走吧,你熟悉的地方。”
刘鹿并不再抓住不放,毕竟他的话已然很明显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唯有两处,一是叩福镇,另一处就是格桑主城的帝宫,刘鹿有种直觉,或许这次目的地正是帝宫。
跟千骨之门有关,也跟回到外大陆的疑难杂症有关?
难不成帝宫中有同党?此种猜测一闪而过,却弥留极深的恐慌。
随之,刘鹿想起了自己与洛亚的两年之约,又是一年冬月的到来,两年之约就该到了,刘兰的弱冠之礼也该到了,况且自己已然引出了神巫首领,这位所谓的父神,正是去帝宫的最佳时机。
刘鹿兴奋着,倒不再胡思乱想,也不再多嘴多舌。
他们也是沿着那条周边满是无数巨型藤蔓的宽路,一直走着,这条路倒是神奇,走了不知多久,反正不算久吧,毕竟刘鹿的双脚还未劳累,竟走到了叩福山的山脚,已然没有兵士驻扎了,就这般轻轻松松地出了迷楼,出了秃子山脉?刘鹿真是讶异极了。
“这就出了秃子山脉?”刘鹿依然难以置信。
“出了!”无福巫轻声笑道。
刘鹿这才发现无福巫这位少年竟也一直跟随着,却未发现,怎会没发现?走了这么久的路,难道是一场梦不成?反而无福巫的蓦然出现,倒给了刘鹿梦境般的错觉。
他回头看向那秃子山脉,做了好大的一场梦呀,他也不想再追问如何出的山脉?算了,就让所有的问题都埋葬了,好好安息吧。
“走吧!”天福巫提醒。
他们跟随着刘鹿,在刘鹿的引领下,来到了福至宅院,果有人的气息。
进宅院,刘鹿竟第一眼就看见了傻兮兮的雪冰冰。
他慌了,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