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下愤怒不堪,一介性口雌黄的傻子,纵使他是帝子,也难脱殒命厄运,诅咒格桑城,还渴望城池随同人民毁灭,天都无法谅解,何需的解释?他们根本不愿多听刘鹿废话,潮起海啸般呼啸,“杀了他!杀了他!”
城帝刘元将目光丢向洛宗,平息众怒,他内心如明镜,只有他有此荣格,何况他洛宗还是格桑城的毒天,人民唤之为天,因由他最具炼制巅峰毒灵的潜力,有此资格,便可在格桑城呼风唤雨,也乃刘元惧怕他最大的原因。
洛宗缓缓起身,清咳一声。
刹那间,整个迷幻广场万籁俱寂。
“听他说吧!”洛宗简言,坐下。
他自知高台上的刘鹿变得锐利,那突然的转变,以及自然流露的傲气、信心,活脱脱灵魂丰富者的不二表现,往下便是一份伪善的煽动,且会赢得满堂彩,他的嘴角早已含笑,无需刘元的眼神,他也会及时站起,自有深意。
外人只知此次城子选拔以选备城子于无患,殊不知,所谓的“城子选拔”,一场游戏罢了,不过人身上的华美衣物,遮掩之用,究其实质,实乃洛宗这三位炼毒师从帝子公主之中选拔徒弟,并训练其为炼毒师。
刘元之后的城帝人选,已非同往常,唯有炼毒师才有此资格,他心中早有预谋,会在遗诏中予以展现,城子选拔而出的所谓城子,也必定难逃废除厄运。
刘鹿对着洛宗方向轻轻鞠躬,以示感谢,
他随之说道,“我之所以称呼大家可怜的贱民,为何可怜,因为我们放眼万里,根本未逢敌手,我们是血性十足的男儿汉,我们满腔子的斗欲却无处发泄,难道不是可怜的嘛?”
高台下略无所动,倒是脸上的愤怒迟缓地退化,转好预兆。
“贱民,难道我们不是嘛?我们体内的毒灵稀少,成分杂乱,根本毫无精纯可言,难道我不该实话实说嘛?我也是贱民,要作为一代名帝,得认清现实,稀少就是稀少,就得允许他人嘲讽,我们得认清自身情况,而后奋起直追,日子不该这般毫无虚耗地度过嘛?”
刘鹿慷慨激昂,口中唾液乱飞,他心中、脑海都有着一股子热,就像是冲动,拼命地一泻千里,似而他不受由脑袋中的意识指引,只由那一股子热牵着鼻子走。
台下民众愤怒尽退,体内却也有着一股子热劲。
刘兰已经六七年未见识如此意气风发的刘鹿,那番过往的记忆潮水般拍打着她的心滩,她眼眶里转着泪花,唯有她坚信,那位迷人的哥哥终究会回来,事实也是可爱的。
刘武、刘顺、刘政也睁大了双眼,甚觉难以置信。
煽动初见成效,刘鹿乘热打铁。
“可憎的刘氏家族,哈哈,那就是我的家族,我是一个傻子,为何要生在这般优秀的家族中?所有人都嘲笑我,不过我还得感谢我的人民,因为你们,我才更加强大,刘氏家族在我的统领下定将成为敌人闻风丧胆的战神,难道对他们而言,我们不可憎嘛?”
已有民众,高声喊叫,“可憎!”杂乱,而这一连串杂乱的喊叫,犹如民众心中的导火索,一燃即起,快速坍塌心理防线,随之是多处统一的喊叫声,有种此起彼伏的况味。
依然有人心无所动。
然而洛宗脸上却久久凝笑,那笑容却极具隐藏性,根本难以被捕捉,这就是灵魂的魔力,表里完全不一,他内心讽刺道,“先是傻子,现在成骗子,更有意思啦!”
刘鹿更加慷慨激昂,“我们太善良,就让我们险恶吧,让格桑城的一切都是险恶的,让良善的一切都快速毁灭吧!”
“险恶”一词直钻民众心窝,那是单调灵魂的对立面,格桑城民众痴心梦想的源头,他们只认毒灵,因为毒灵可以修改灵魂,破除他们单调的思想,随之而来喜怒哀乐。
他们是可怜的,因为他们只会单调的负面情绪,嘲笑、自大、愤怒,唯嘲笑最为持久,因而热衷于嘲笑弱者,其他正面情绪唯有一闪而逝的存在,根本短暂停留都算不上。
除了嘲笑、愤怒等负面情绪就是面无表情。
对他们而言,负面情绪地释放会形成快感,除了负面情绪,那就是另一种情绪,一种未知的情绪,很痛苦,无论沸腾、尊重,或是兴奋、喜悦都是苦楚,会疼痛地钻心裂肺,持续无久。
因而要使民众沸腾,无疑是困难的。
他们只会对城帝、炼毒师天然地尊重、崇拜,以致沸腾、兴奋等等是没有疼痛的,或许千百年的习惯使然,除此而外,他们也会对强者沸腾情绪,却也是暗含苦楚,他们会选择忍痛。
紧接着,民众全体沸腾,众口一名,“四帝子,四帝子!”声彻霄汉。
刘鹿的煽动能引起民众沸腾,铁证,那是最好的煽动,也证明了他的强者身份。
然而,反观民众的这些负面情绪,只是简单的情感表达罢了,根本毫无险恶的因子,何尝不算是“良善”,他们需要喜怒不形于色的险恶,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刘鹿只不过慷慨激昂了一些顺应民意的话语!迎合,造就了沸腾,以致脱险。
连所抽的题目也不必回答,他的解释即是最好的回答。
唯有最后一份宗卷,那是刘兰的题目。
刘鹿身体却缓缓虚弱,像是身体被一点点蚕食、抽空,那一股子热在他的脑袋里渐渐消残,消残得缓慢而有着节奏,意识也模糊不堪,遗弃了刘兰的面容,遥远飘渺了她的声音。
唯有一滩血液在他脑海中若隐若现,时而远景,或是在某个偏僻阴暗的地方,时而近景,甚至是特写,那血液之中似有着跳动的晶体,扑通、扑通,像是心脏一般。
“重新来过?”若隐若现。
刘鹿的意识变得脆弱不堪,神经蓦地紧绷,质问道,“我为什么要重新来过?”声音里满是慌恐。
“重新来过?”又是一声,清晰了些。
“我为什么要重新来过?”他双手胡乱拍打着,有如一位无形的鬼魅正伴他左右,他身体却左摇右转,毫无人影。
“重新来过?”
忽有一双手碰触他的手肘,他迅捷抓住对方手腕,扣压,转身,大骂道,“你休想纠缠我!!!”
“四帝子是要弃权嘛?”刘琦恶狠狠地说道。
刘琦还未跋涉出恼怒的泥淖,心中依然燃旺着怒火,直觉告知他,刘鹿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是以他为一颗可怜的棋子,是在戏耍他。他三言两语倒是赢回了他的面子,却让自己颜面尽失。
声音驳回了刘鹿的意识,且在稍稍回转,见是刘琦的面容,有些讶异,质问道,“什么?”
“轮到你与大帝子武功比试?您可以主动弃权!”刘琦说道。
刘鹿意识模糊之际,城子选拔继续推进,刘兰答题,四平八稳,终了,第一项文治比试,刘武拔得头筹,刘鹿却被垫底,答案出乎意料,因由城帝、炼毒师、帝王亲族三方评定,无人敢予反驳;随之即是武功比试,鉴于刘鹿一直处于魂飞状态,唤之数次毫无所应,唯有其余四位帝子、公主先予轮番比试,直至选出优胜者,再与之比试。
优胜者依然是刘武。
坦言之,刘鹿本就是毒之灵一阶的弱者,毫无「罚力」可言,他是否参与武功比试?不是傻子都可猜知结果,根本引不起波澜,这也是刘琦武功比试中之所以忽略他的原因。然而他毕竟是帝子,多少应予尊重,他需要象征性地走个过场,便耗费功夫前去将刘鹿唤醒。
这里必须解释,为何民众不懂得尊重,可以口无遮拦,而刘琦却不同?民众不懂尊重,那是因为他们不是毒者,不懂得运用脑袋这个巨大的工具。
刘琦不同,更确切地说,是帝宫中的所有人员都不同,他们全是毒者(帝子女们虽非毒者,常年受宫中精致食物调养,耳濡目染宫中教化,也习惯尊重、喜怒哀乐,只不过非灵魂丰富之表现),入不得炼毒师之门的毒者,却能运用脑袋,懂得如何伪装、伪善,讨别人高兴,灵魂相对而言丰富了些。
毒者在格桑城身份也算高贵,凡是亮明毒者身份,都会被招揽进帝宫、或者亲族、贵族宫殿,过优等生活,毕竟毒者有限。
刘鹿挺了挺腰杆子,牙缝间挤出话语,“不弃权!”
刘琦天然地白了刘鹿一眼,说道,“比试开始!”他明知刘鹿意识失常,却不留丝毫空隙以便他养息,是迫不及待想瞧着笑话。
先是目光交接,刘武说了句,“四弟,比试场上无兄弟!”他定了基调,以示你竟然应战,他就绝不会放水!
刘鹿却一反常态地回答,“出全力!”脸上却是怡然自得的表情。
激怒了刘武,他双目圆睁,目光如钻木取火,瞬即,胸前凭空燃起一团火焰,愈发光亮,漫开,倏忽而向刘鹿飞驰。
所有民众先是惊讶,被刘武利用「罚力」凭空取火而惊,随之嘲讽,嘲讽刘鹿罢了,似乎答案已然板上钉钉。
却未料,刘鹿右手食指与中指组合,那么一探就是一束血光,该说血红色的阴影更加确切,血影穿透火焰,火焰随之消逝,而血影却继续驰向刘武,刘武慌恐得连连后退,唯血影距他半米左右,幻化于无形。
胜负或该逆转。
没有激烈的场面,比试却扣人心弦,出乎意料地精彩,民众难解胜负,却已被牵着鼻子而走,也对胜负更觉期待,反而此时此刻,刘鹿蓦地后仰,重重甩落在地。
又是一番逆转,方才几秒就是两遍惊心动魄。
民众们已被此场比试混淆了那只空置已久的脑袋,到底孰胜孰负,模糊不清,最后虽判别刘武胜,而在民众心中,这次比试,没有胜负!
刘鹿甩落在地,口中却不停重复道,“我快要热死了!”
刘元一跃而至,欲抱起刘鹿,却发觉他的身体有如火炉般滚烫,根本无法近身。
洛宗轻抚他的脸颊,笃定道,“四帝子得了罕见的热病。”
“如何能救?”刘元焦急道。
“从长计议!”
“如何从长计议?”刘元暴躁曝露。
洛宗冷冷看向刘元,目光犹如冰冷的寒剑利刃,轻声道,“我的徒弟,与你一般疼爱!”
刘元无话,毕竟洛宗终于收了刘鹿为徒弟。
他计划了那么久,终于上了正轨,却是在此情此景,幻象的万种欣慰全都化作泡影,终究计划不及变化跑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