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份的玉秀山,依旧是葱葱郁郁的一片青翠若滴。
这也难怪,全因此玉秀山地处中原向南之巅,山间一年四季皆树木茂集,溪水潺潺,气候温润如春。
数年前,一神秘的胡姓大户迁居于此。
胡家人开山劈林,搭桥砌路,终是造成了那一座屹立在玉秀山半山腰中的气派的庄园,并名其曰“凤来山庄”。
自此凤来山庄建成之日起,山庄周围五百里之内,也因此成了胡家的垄断地带。非胡家人士,绝不得踏入此等地带。初初,也有那个几个的山下民众,因在追赶猎物而无心闯入。他们皆受狠辣酷刑而亡,并一一被抛掷于山脚之下。那弃尸面目之可憎,无不令一众围观者心中冷冷然。
久而久之,“凤来山庄”、“胡家人”,便成了玉秀山脚下,这附近一带民众,上至八九十高领的老人,下至五六岁的幼童,私下言论的恶魔人物。当中,甚至有些人家,还专门拿此来吓唬自家那些不听话的年幼孩子。
偶尔,也会有声声悦耳入心的琴鸣,从那玉秀山半山腰上飘扬下来,久久不绝。那瑟瑟之音,或无比柔和,如和煦春光暖遍大江南北,如薄薄云雾枕山绕岭,又如吹面不冷杨柳风;或铮铮铿锵,如玉珠逐金盘,如暴雨打浮萍,又如沙场秋点兵;或喑喑哑哑,如断翅的哀雁,如摇摇欲坠的繁星银河,又如此去经年之无重数。如此种种,直听得人如此如醉!
但是,这穷乡僻里的,真正能听懂如此精湛的琴音之人,可谓少之又少。即使是有,也绝不过一二人而已。
每每山上的琴音响起之际,山下的人们,如出一辙地,心里总会禁不住升起那一丝丝千篇一律的好奇感。这凤来山庄上的胡家主人,到底是男,还是女呢?这主人他(她)到底又是长得如何一番模样呢?
“让开……让开……”
一身穿淡粉色衣裙的蒙面少女,正一手策着快马,于狭小的街道上飞奔而来。紧紧追随在其后的,是五六个年纪一般上下的白衫蒙面少女。
那为首的淡粉色衣裙少女一边吆喝着,一边向前挥舞着手中的长鞭,将那些躲避不及的路中百姓一一抽倒到道路两傍去。
“恶……魔。”
道路一边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无比稚嫩的童音。
声音入耳,那淡粉色衣裙少女,不由得紧皱了一下面纱之上那两道美轮美奂的柳叶弯眉,右手两指不知何时已经捻着了一枚长长的细针。然后,只见她一挥手弹指间,那枚细针便迅速地飞了出去。
随即,路边的一个六岁左右的孩童,倒在地上,口吐黑血而亡。
“我的儿啊……”
“你这个蠢妇人,往日你是如何教儿的?怎不教他管住自己的口呀?……儿……我儿啊……”
在那可怜孩童的父母悲惨地嚎叫哭喊之际,刚才那行人马早已远远而去,空留在半空中飞腾的尘泥。
而那一行人马,正是玉秀山上,那凤来山庄的人!
……
“夫人,你何以屡次忽视教中之飞鸽传令?主教现命我等接你回教坛!”
翠湖一高亭之上,英芙蓉双手按住了还在晃动的琴弦。悠然的琴音,瞬时戛然而止。
“夫人饶命,她们硬是闯了进来。”
英芙蓉朝一青衣婢女挥了挥手,道:“无妨,你且退下。”
“这湖光山色,真是妙绝。”
英芙蓉一边慢慢地品着杯中茶,一边欣喜地叹道,似乎还没将玉珠儿的话听进耳内。
这个玉珠儿,正是刚才马背上的淡粉色衣裙少女,为凌云教的护法之一。
传闻这个玉珠儿,自幼跟着仇百海,尽习得其辛辣狠绝之本性。
“夫人,还请速速起身随我等归去!”
英芙蓉提起琴弦傍的玉壶,往空杯里再斟满了一杯茶,慢慢地答道:“玉珠儿,你等且自行回去复命——中原的冬天太过寒冷,我要在这里过冬。”
“夫人,我等只听主教的命令。这个,我等恐怖怕难以从命。”
“玉珠儿,这凤来山庄非凌云教,我允你等在本山庄出入,对你等已经是绝好的待遇了。你,莫不要敬酒不喝喝罚酒了!”
“切,如不是凌云教和义父,夫人你何以有今日之风光?同千秋万代的凌云教相比起来,夫人你这小小的凤来山庄又算得了什么呢?”
英芙蓉笑了起来,道:“千秋外代?呵呵……”
玉珠儿美眉紧蹙,摸了摸腰间的鞭子,向左右的白衣少女命令着说道:“此妇人藐视我圣教,尔等速去将她捆起来,再抓回教中去!”
“是!”
只见一众人凭空跃起,白衣诀诀,脚点翠绿色护栏,手攀朱红色檐柱,轻巧地落到了凉亭之上。她们迅速围成了一圈,将英芙蓉紧紧地包围了起来。
英芙蓉怒喝了一声,挥掌出拳,与周围那六七人打了起来。
只一盏茶的功夫,英芙蓉已经击倒了大半围攻者。然后,她一脚踏上亭子中央的琴案之上,飞跃而上,取下了一柄悬挂在高柱之上的宝剑来。
宝剑既已到手,英芙蓉再于高亭之顶翻身而落,剑柄朝下,来个倒压杨柳、棒击哈皮狗。
玉珠儿看着凉亭上倒下的众人,怒道:“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快快退回来!”
英芙蓉有意无意地抖了抖身上的那袭青葱色衣裙,懒懒地说道:“想保命的,就滚回到你们的老大身边去,趁本庄主还舍不得弄污了这巧亭美景之际!”
众人心底皆舒了一口气,一一怏怏地退出了翠湖高亭去了。
玉珠儿心口上正苦恼得很,她抽出了腰间的长鞭来:哼,我就不信我擒不了你这个水性杨花之人!
旁边一白衣少女见状,忙对玉珠儿说道:“小姐,您需格外小心一些。夫人她,真的真不容易对付。”
玉珠儿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骂道:“你们这班奴才,就是嘴上功夫了得!”
骂完之后,玉珠儿一挥长鞭,牢牢地捆住了那高亭翘起的一角,借着长鞭力度,快速地飞腾而起。
英芙蓉见状,连忙朝着那环绕着亭角的长鞭掷去了一枚小镖。
两者相碰之处,顿时星光四射。
玉珠儿手中长鞭的力度被冲击一下,她半空中之中的身体便直直往下垂落,险些掉到了湖里去。
好在,玉珠儿于慌乱之中快速调整了自身的气息,在快要落水的那一刻,来个蜻蜓点水,借助湖面的冲击力,再次跃了起来,并纵身跳入了高亭之中。
那头,英芙蓉早已跳出高亭,如飞鸟展翅般在湖中快速地行走了起来,一路上笑声朗朗。
玉珠儿生气极了,连忙信手射去了十来指银针,却一一被英芙蓉的小镖击落到湖底去了。
“夫人,有种你就别逃?总有一日,你会今日之所为后悔的!”
看到这般境况,玉珠儿狠狠地朝着琴案上抽去,然后朝着湖面上远去的那抹身影,竭嘶底里地喊了起来。
可怜那具无辜的木琴,瞬间被硬生生地震短了两块。
“玉珠儿……你能跟上来再……再……说……吧……吧……”
风中传来了一段英芙蓉的话语,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
玉珠儿的轻功并非上流,这偌大的湖面,对她来说实在还有些难度。她只是无法像英芙蓉那样巧而为之了。
玉珠儿狠狠地跺了跺脚,收回了长鞭,跃到了高亭之下的游廊上来。
……
“啊!我的脸啊……不要……小姐……求……求你……快救救……我……救救我啊!”
众人朝着惊叫声望去,正是刚才那被玉珠儿扇了一巴掌的少女。只见那少女原先被掌掴的那半张脸竟然红肿了起来,瞬间化成了一团团血水往下流。在那模糊的血肉里面,铮铮骨头隐约可见。
“大家快快散开,不要碰她,这是中了蚀肉散了!中了蚀肉散了!”
一句惊呼之下,其余一众人纷纷散了开来。
“小姐,救……救……我……吧……救……”
那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女,双手死死扯住了玉珠儿那随风飘舞的裙角,无比专注地看着玉珠儿,哭诉着,盼望着,哀求着。
玉珠儿冷冷地注视了脚下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抽出了腰间的一把匕首。
那倒在血泊之中的少女见状,拼命地摇了摇头,乞求着说道:“不要……不要……”
“吱……”的一段声响,玉珠儿却已锯裂了那一段裙角,继而狠绝地转身,在那翠湖中的曲折游廊之间,飞腾奔跃了起来。其余一众人,连忙尾随在玉珠儿身后,也远远地抽身而去了。
可怜那芳龄少女,不管怎样奋力地在游廊上爬行前进,却再也跟不上她那同伴们的步伐了。
可怜那芳龄少女,那开始遍布满身的血水,已经在一点点地侵蚀着她的手脚,甚至身体的其他部分。
可怜那芳龄少女,终是绝望地哭了起来。哭声很快消失殆尽,游廊之上最终只剩下一件血衣,以及一具被血衣包裹着的完整白骨。
可怜那芳龄少女,即便是到了最后只剩一口气的时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错在了哪里?
可伶那芳龄少女,怎就无端端得罪了主人,于人生最美好的年华里,被无情地夺去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