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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山雨欲来

名剑山庄中间有一个面积广阔的淡水湖泊,传言是九天剑神当年一剑劈出,传言已无从查实,但这湖泊确实是名剑山庄建成那日凭空出现。因为湖水清澈微甜,平日山庄众人洗漱饮用都直接取水于此。

剑神前辈懒得给它起名,后人也不敢唐突乱叫,久而久之也就干脆称之为未名湖。

这般时节湖上还凝结着些许冰凌,有些萧索的湖面丝毫感觉不到春意盎然的气息,远处十几艘若隐若现的小舟警惕地来回巡游,带来一些不安的情绪。

湖旁最佳的观景处有一幢三层木制小楼,占地不广,但雕栏画栋装饰豪华,所用木材并未就近取材,而是舍近求远从千里之外的祁连山中运来方圆大木修建而成。

楼名剑阁,但阁中无剑,只有满座名酿珍馐,既有天星湖上佳的两斤重鲈鱼,也有江南泸县运来的的花雕酒,餐桌很大,足够十人同时进餐,可现在桌前只坐了一个人。

这人寻常身高,如果忽略不计焦虑的神情,面容也算得上和善,但他身后站着几个高大威猛的汉子,全都面若寒蝉地站直身子,低着头,无人发声,更没人敢坐下。因为这人就是这栋小楼的主人,也是名剑山庄现任的庄主——“长空一剑”聂啸天。

聂啸天坐在剑阁三楼已经两个时辰,桌上的碗筷不曾动过,绝非厨师的手艺不行,这是聂啸天专程从江南芙蓉堂请来的大厨,手艺和皇宫里的御膳房相比也不差丝毫。

差的不是佳肴,而是聂啸天的心情,实在是没有动筷的兴致。

望着深邃的湖面,视线延生至远处的剑山,聂啸天忽然在心里有了一种苍老的失落。其实他并不老,不过五十出头,每晚在小妾的床上,还是如同二十年前一般精壮威猛,但精神上的苍老还是不可避免的来到。

聂啸天有时暗忖:以自己的修为,这个年纪的武者理应老当益壮,正值盛年,为何自己如此这般,是否自因为安逸太久,以致斗志锐减?或许二弟说的也未必全错。

想到二弟,聂啸天又有些后悔,如果不是二弟等人前往琅琊学院,又或者多留一些高手待在庄中,自己也不至于焦躁到吃饭的心情都没有。

偶尔几只未曾冬去的鸟,轻快的从剑阁前飞过,掠过未名湖面,惊起一串涟漪,然后极快的消失在剑山的密林之中。

一直纹丝不动的聂啸天,终于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胳膊,沉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站着的汉子中立即有人答道:“回庄主,已经快到卯时了。”

“都这个时候了,还没返回,只怕也和前两批一样,回不来了。”聂啸天言语平静,看不出情绪。

身后站着的数人,听到庄主这话,面色不由暗淡下来,因为回不来的这些人,就在昨日还是一起吃酒喝肉的兄弟。

“通知庄内护卫,即日起全庄进入战备状态,每晚安排巡检,六人一队,两个时辰换班一次,不间断巡逻,所有庄众必须睡不脱衣,剑不离身,随时做好战斗准备。”聂啸天站起身子,对着后面的人吩咐道。

“是。”听令之人没有丝毫拖沓,转身下楼,将聂啸天的口令传达下去。

“庄主,那今天的祭祖还举行吗?”聂啸天身后的随从中一身着蓝衫的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蓝衫男子名叫张千,是聂啸天身边得力的谋士,虽然进入山庄时间不长,不过数年,但智谋出众,深的聂啸天器重。

“照常进行。”聂啸天斩钉截铁地答道。

祭祖是名剑山庄最为重要的活动,不仅是缅怀祖先,同时也担负着挑选优秀后辈子弟的重任,在祭祖典礼上将会检验所有十岁以上孩童的武魂苏醒情况,并挑选出优秀者送往琅琊学院继续深造。

聂啸天对于祭祖非常看重,所以虽然此刻名剑山庄面临着莫名的危险,但也没有推迟祭祖的想法。

朝阳已经将半个身子探出了剑山之中,未名湖披上了柔和的白金色衣衫,除了山庄后蜿蜒深入剑山的崎岖小路,通往外界的道路就只有未名湖的水路。

天色渐亮,盼望中的小艇还是不曾归返,即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连续两晚派出去反击杀的小队和刺探情况的探子,都同样有相当部分没有安全归来,意料之外是这次派出去的庄众绝非庸手,甚至有一个武师领队,可见敌人实力的强大。此时聂啸天还不知晓自己的宝贝侄子已经偷偷带队去了剑山,而且还和一位武将交了手,倘若被聂啸天知道,即便是回想也会后怕地吓出一身冷汗。

聂啸天揉了揉太阳穴,二弟走了后,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真是有些头痛。

这群神秘人只是将名剑山庄死死包围住,使得山庄内外断绝一切讯息,山庄内既有耕地也有湖泊,绝不会出现弹尽粮绝的局面。但聂啸天知道这群神秘人用意不在此处,而是通过这种方式削弱山庄的斗志,然后择时而动。

他们究竟是哪一方的势力?又所为何事?这是聂啸天一直不解的问题。

现在整个云梦大陆表面安稳,实际暗流涌动,牵一发而动全身。

汉云帝国北面的沙漠部落一直蠢蠢欲动,边境不得安宁。而西南的另外一个帝国昊天王朝,这十几年来更是君臣合力,将整个帝国打造的繁荣异常,整体实力只怕已不在汉云帝国之下。俗话一山不容二虎,同一片大陆之上的两大帝国,可以想见必有一战。

就是在汉云帝国的朝廷之上,也是危机四伏。先皇中宗因病去世后,仁宗叶照即位,但汉仁宗酷爱书画诗词,对政务一道并不太感兴趣,所以朝政大多交由太后高氏主持。这么一来,朝堂中就不由分出了派系,由此蔓延开来。不仅朝堂之上,江湖中也是风波骤起,每隔一段时间就能听到某个老势力的灭亡,又或者是某个新势力的崛起。

尤其近些时日,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分歧日趋明显,各方势力都唯恐站错了队导致灭顶之灾。

遗失了超神器‘弑天剑’,已经半步逍遥的庄内第一高手三庄主聂剑又神秘失踪,现在的名剑山庄已经不是当年雄领大陆的超强家族,而是沦为二流势力,若不是自古以来百战百捷的强大战绩以及背后琅琊学院的震慑,早就有江湖新生势力意欲对名剑山庄下手了。

聂啸天为了整个山庄的生存,只能无奈要求山庄众人低调忍耐,窝在这剑山一角,尽量避免引起争执,造成事端,等待外界情势明朗。

这节骨眼上,二庄主聂沧海按耐不住了。他主动找到聂啸天,要求亲自带一帮人去琅琊幻境。

琅琊幻境可谓是云梦大陆上最神秘的地域之一,平日里都是云雾遮蔽,根本无法找到幻境的入口,只有每过十年才会在某个特定的时刻会云雾散开,开启幻境,外人才能够进入。

据几百年来的传闻,琅琊幻境中拥有无数的灵药和异兽,就单论幻境中浓郁的灵气,都要远远胜过外界,即便是在幻境的外围地带,修炼一日也足可顶上外界百日,所以琅琊幻境成为云梦大陆武者最渴望进入的区域之一,琅琊学院也因幻境的存在成为了整个云梦大陆的五大武学院之一。

聂沧海的用意聂啸天是知晓的,若是能够通过琅琊幻境的修炼,出现一个武皇,名剑山庄就会再次成为一流势力,与现在相比会安稳很多。即便出现不了武皇,能够多上一两个王级的武者,形势也会好很多。

其实在几十年前,聂啸天就想过借助琅琊幻境来修炼庄内高手,名剑山庄与琅琊学院世代交好,派遣若干高手进入幻境并不是什么难事。

但琅琊幻境中危机四伏,每次进入琅琊幻境的幸存者不过十之一二,绝大部分甚至连真正的幻境都没有看到,就丧生兽口了。

而山庄本就高手匮乏,每一名高手都是宝贵的财富,一旦有武将以上高手在幻境中丧生或失去战斗力,对于名剑山庄都是无法承受的损失。

而且除了琅琊学院自己的弟子,其余人最多只被允许进入幻境的外围地带,这也是为什么聂沧海如此重视祭祖仪式,以此选拔晚辈进入琅琊学院的原因之一。

对于聂沧海的提议,聂啸天拒绝了,如上原因并没有细说,只是提到祭祖之后再议。

却不想聂沧海竟然连祭祖也不顾了,连夜就收拾行囊,奔赴琅琊山去了,随之前往的还有庄内若干高手,聂啸天也曾想派人追去,但转念想了想,强扭的瓜不甜,聂沧海停留在归元境也太长时间了,如果真能在琅琊幻境中成功突破至逍遥境,成为名剑山庄现存唯一的武皇,对于名剑山庄和聂家,都是一件幸事。

有了皇级高手庇护,任何势力都不敢轻视,何况是以剑入道,攻击力强的剑皇。

祭祖之事虽然隆重,但自己留在山庄主持也就够了,于是聂沧海也就索性由的他们去了。只是没有想到,聂沧海等人没走多久,名剑山庄就出了危机。

从五天前起,名剑山庄通往外界的山路就被封锁了,只要有人通行就会遭袭死亡,聂沧海派出几波探子才探明对方是一群身穿暗红色紧衣的神秘组织,只是封锁了道路,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接连损失了一些人手后,名剑山庄也派出高手组织了反击杀小队,对于敌人落单的小队进行消灭,但从这两天的情况看来,对手实力之强在自己的预估之上,反击杀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聂啸天站在剑阁上,回想着之前的情形,抬眼远眺,水墨般的湖景深处,不知道藏着多少的险恶和阴谋。

凌冽的湖风吹着旗帜呼呼作响,只怕今天不会平静。但至少在这个初春的黎明,名剑山庄还是平静一如往昔,未熄灭的灯火通明如同天上繁星,巡视的守卫随处可见,还不时有几匹骏马飞驰进庄,显露出一幅异于别处的繁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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