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尔斯皱眉看向追进大厅的安东尼,又看了看破了个洞的门,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明明已经帮他了,安东尼也收手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第一次是安东尼主动挑衅,他可以帮忙劝说,而这次,却是泰格挑衅安东尼,他是不可能为了泰格再去阻止安东尼。
贵族是一个不讲理却又守礼的群体,应对挑衅,被挑衅者有权选择如何处置,时间、地点、程度,都是被挑衅者说了算!当然,处理过程中不能杀人。但是,失手杀人不是不可能,对于是非黑白全靠一张嘴的贵族来说,这简直不要太日常。
大厅中,人们自觉的围成了一个圈,而圈中正是号称北境疯狗的安东尼?鲍曼,他正疯狂的踢打着地上一个浑身泥土的人,口中还疯狂的吼着:“道歉!你再给我说道歉啊!下贱的猪蠹……”
一脚、两脚、三脚……安东尼就像在对着沙袋练习腿法,每一下都实实在在的落在“沙袋”上。
那噗噗噗的击打声,让大厅中众人都感觉胸口有些发闷,小声猜测着那倒霉的可怜虫是谁。
“大家知道这是谁吗?”安东尼终于停下踢打,一脸狞笑的环视大厅,“这是我们北境大名鼎鼎的废物!垃圾!猪蠹!泰格?柯莱特爵士!哦!差点忘了,得益于他死去的父亲,他现在已经是男爵了!哇哦,真能干啊!你父亲不会是你毒死的吧?”
嗡!整个大厅突然沸腾起来,这个被打得不成人形,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的人居然是刚刚还风光无限的“神秘男爵”?
“莫利夫人在开玩笑吗?”
“伯爵大人被骗了吗?”
“他居然弑父?”
人们议论纷纷,这顿时满足了安东尼羞辱泰格的心理,令他兴奋得又踢了泰格两脚。
“是他?”安西?莫利和阿德里亚?劳雷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愕然和暗喜,疯狗安东尼可不是随便叫的,惹了他的人,就算地位比他高,他也能背地里阴得你欲仙欲死,更何况泰格只是个小小男爵。
“表哥,他是假的召唤师吗?”正要阻止安东尼的娜娜莉停住脚步,拉着表哥哈特?迪尔特,有些不敢置信。
“他那只猫和他确实有联系,不过,也许是他实力不够,没有得到召唤兽的认可,所以还无法操控。”作为召唤师年轻一代的领军人物,哈特一眼就看出了问题所在。
“召唤兽还要认可召唤师吗?”
“当然,如果实力得不到认可,就只能通过外物来和召唤**易,成为同盟关系,看他的状况,应该是刚召唤不久,还没有达成盟约吧。”
大厅中人们议论纷纷,安东尼也沉浸在羞辱泰格的快感之中,他一脸真诚的蹲到泰格身前,用满是怜悯的语气说道,“知道吗?你就是一只臭水沟里的地老鼠,肮脏,丑陋,卑微,这样的你应该缩在封地里苟延残喘,而不该来到这里,你不该存在于阳光之下……”
“你的存在就是对家族最大的侮辱,对帝国最大的不敬!你让你的父亲蒙羞,让你的家族堕落……“
“道歉?你确实应该道歉,向你的家族道歉!向整个帝国道歉!向不遗余力教育你的我,伟大的安东尼爵士道歉!”
“哈哈哈!”
安东尼满足的看着泰格眼中的愤怒,他感受到了无比的愉悦……
而在这愉悦中,一只手却悄然抬了起来,它颤颤巍巍的,仿佛随时会掉落到地面,但却依旧不依不饶的向上“爬”着,一点一点,一寸一寸,终于,它“爬”到了安东尼的眼前,然后在安东尼不解的目光中,拍到了他的脸上……
这,是一记毫无力量的耳光,没有华丽的声光效果,但,它依然让整个大厅骤然一静,仿佛带着某种无声的庞然伟力,镇压了声音的传播。
看着满脸不敢置信的安东尼,泰格无力的垂下手,一片狼藉的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然后用虚弱却不容置疑的声音说道,“道……歉。”
安东尼愕然的看向地上凄惨的泰格,又看向那满是血污、尘土的肮脏手掌,居然愣在了当场,这个废物居然打我了?
安东尼犹自不敢相信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黏稠,那是泰格身上的血……安东尼看着脏兮兮的手掌,脸色铁青,双肩发颤,这个蝼蚁一般的下贱东西,居然胆敢弄脏自己的脸!
安东尼一声怒喝,身上亮起一层明黄色的光芒,他的身周骤然刮起一阵旋风,斗气显然已经运转到极致。他狰狞着站起身,一只脚抬起,对着泰格可恶的笑脸狠狠跺了下去。
这个再三挑衅他的蝼蚁,没有资格与他共存于同一片天空下!
噗!
没有预想中碎肉断骨的可怖声音,也没有惊天动地的震响。不知何时,一道轻烟飘荡在了安东尼的脚下……它稳稳的托住了安东尼的脚。
幽灵猫居然出手了!
安东尼退开几步,警惕的盯着那团奇怪的烟雾,这是泰格的黑猫?自己的全力一击居然被完全挡了下来!
幽灵猫显出身形,关切的看了泰格一眼,这个明明没什么实力的人类,却有着魔兽一般不惜己身的凶狠,这让它感到亲切,所以才出手相护。
幽灵猫警惕的看向安东尼,眼中闪过一丝凶光……
“这是柯莱特男爵的战兽?”
“这只猫应该很厉害吧?”
“黑猫好像是那个粗鲁骑士的。”
“是骑士阁下出手了吗?”
“……”
“滚……开。”泰格声音低沉却坚决的传了出来,略显喧闹的大厅顿时一静。黑猫迷惑的看向泰格,有些不解,为什么刚才疯狂向自己求助的人,此时居然叫自己滚。
“柯莱特家族,不需要,怜悯。”泰格冷冷的看着黑猫,随既又转向安东尼,冷声道,“你必须,向,我,的家族,道歉!”
泰格的声音断断续续,还不时凄惨的吐出一口血沫,显然受了很重的内伤,这令他话语中的决然更加让人动容,这是一个真正把家族的荣耀放在心上的,痴人!狠人!
然而,没有了黑猫的帮助,泰格就成了安东尼口中的废物,而废物,没有人会去理会。
米尔斯看着泰格摇了摇头,心头赞叹道:勇气可嘉,但却太过无智了。要是换做自己,肯定立刻让黑猫痛扁安东尼。至于之前指挥不动的状况,谁还会记得?
泰格此时就像一匹受伤垂死的孤狼,凶性毕露却又软弱无力,就像是一个孩子对着巨人呲牙。
“安东尼,停下你的闹剧吧,我会问问鲍曼那蠢货,他到底是怎么教儿子的。”原本应该休息了的赫塔伯爵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大厅,他扫了一眼泰格和黑猫,然后冷冷的盯住了安东尼。
作为北境资历最老的伯爵,新贵鲍曼伯爵也不过是赫塔伯爵的子侄辈,所以骂鲍曼伯爵一声蠢货,安东尼也不敢有任何不满,只是愤恨的指着泰格:“这个卑贱的东西辱……”
“闭嘴吧!你做了什么我很清楚!你这肮脏的东西居然敢来娜娜莉的宴会!”赫塔伯爵显然已经知道了花园里发生的事情,随即扭头看向米尔斯:“你们这些肮脏的东西立刻给我滚!”
米尔斯嬉皮笑脸的搂着怀中仿徨的少女,对赫塔伯爵挥了挥手,潇洒的离开了庄园。
安东尼冷冷的看着赫塔伯爵,最终强忍着怒气冷哼一声,深深的看了泰格一眼,然后从人群中拽出卡梅伦就走,想来晚上少不了一番疯狂的泄愤。
“安东尼,我在泰格身上做了一些投资,在结束之前,你最好不要毁了我的生意。”赫塔伯爵的话让安东尼顿了一下,然后才冷着脸离开。
看着扬长离开的安东尼,泰格满腔怒火,却无能为力,自己躺在这冰冷的大厅中,就像一头被拔光了毛的鸡,丑态毕现,丢净了家族的脸面……
泰格想起了父亲柔和的脸庞,他总是鼓励因为“废物”称号而黯然的自己,也想起了父亲最爱说的话:恐惧无法战胜敌人,无畏才能争胜,死是荣耀,我们要爱它敬它。
可是,我勇敢了,无畏了,依然无法改变任何事情……
依然,如同一只等死的臭虫……
看着陷入魔怔的泰格,赫塔伯爵皱了皱眉,这可是他所知的最年轻的召唤师,自己的投资可不能打了水漂,“你是召唤师。扬长避短才是作战的基本。”
赫塔伯爵随手一挥,一道蓝色的斗气瞬间笼罩住泰格,让他陷入昏迷,并保护他受伤的内脏。
看着昏迷的泰格,赫塔伯爵失望的叹了口气。泰格像极了柯德,天生有一股悍勇和疯狂,可惜因为没有修炼天赋的论断,完全没有经过战斗训练……
侍卫们把泰格送到了教会,治疗好伤势后,连夜送出了城,随行的,还有护送五千金币的辎重队。
仆人们清理完大厅,宴会依然继续,但气氛却不复之前的热烈,主角也悄然转换,话题开始围绕着疯狂的废物男爵和疯狗安东尼的双疯会而展开……
“伯爵大人,柯莱特男爵今天的表现……“书房中,福斯管家埋着头站在伯爵身旁,欲言又止。
赫塔伯爵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老管家,有些疲惫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不值。“
福斯疑惑的看着主人,满是不解,既然不值,为什么还要浪费五千金币。
“帝国的贵族们有些懈怠了,柯德是一杆旗帜,我需要让实干派的贵族们看到,我的支持……明天把泰格需要的工人和奴隶送过去,再传告领内各贵族,北境坚刃柯德?柯莱特男爵不幸逝世,赫塔伯爵无偿资助其子建设领地。”
福斯躬身应是。
两道老迈的身影在灯光下,映出两道高大的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