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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雨中相遇

又是一个下雨天,即使在这样美丽的庄园里,这样的天气也只有她孤身一人。她穿上雨衣雨鞋,带上工具和花篮便去园里剪下时下开的最好的大丽花,这是他最钟爱的花。三年来她都悉心呵护着庄园里每一颗幼小的生命,就像他一直陪伴着她一样,不离不弃。可是三年了,三年来他都杳无音讯。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在坚持着一种他的坚持。

雨后的大丽花更加晶莹剔透,鲜艳异常。她将採下的花朵拭去水珠,换下前段时间插进花瓶的玫瑰,房间好像一下子亮了许多,也温暖了许多。她去泡了一杯杭白菊花茶,准备今天再看一遍《在另一种生命里》,墙上挂着他三年前用大丽花和玫瑰做成的“天人”标本。那是他们的订婚日,却只有他们两人,因为他们希望这样重要的日子只留给他们两人。

他们在鲜花深处,他说:“那日从你走进我的庄园,我就觉得你该是与我相守一生的伴侣。天公作美,我们真乃是天人合一。”

听他这种半文不文,似正经又似幽默的解释,她差点笑出来,不过她喜欢这个解释。他叫穆叶天,她叫安人贝,用他的话就是天人合一。他将放在背后的手缓缓伸到她面前,“呐,这是我辛辛苦苦做的标本,用你最爱的玫瑰和我最爱的大丽花做的,这一辈子应该都不会凋谢的‘天人’合一,怎么样,喜欢吗?”

其实,她觉得太惊艳了,以致于半晌她都激动得说不出来话。

“怎么啦,是不是觉得太寒酸,吓到你啦?”

“没,没有,我是觉得太美丽太惊艳了。谢谢你,叶。”安人贝接过标本,给了穆叶天一个大大的拥抱。那一天,他们穿梭在庄园的各个角落,虽然手臂和腿上会不小心被划伤,可是这依然影响不了他们的美好心情,欢乐和幸福洒满整个庄园。

“哗啦啦”,一阵暴雨袭来敲击在窗户上,打断了安人贝思绪,虽然是夏季,可杯子里的茶快凉了。一道闪电闪过,黑法师便爬到安人贝怀里。黑法师是一只猫咪,当时穆叶天在和朋友纠结给这个毛茸茸的东西取什么名字时,刚长途跋涉而来的安人贝说:“黑法师。”差点没吓穆叶天一身汗。

“为什么要取这么具有魔性的名字?”他的朋友满脸狐疑。

“你看他的颜色和他的样子,和黑法师有什么区别,除了一个是动物一个是植物。”

“......”

“......”

从此这只可爱的猫咪就被赐予了一个具有魔性的名字:黑法师。

“黑法师,你能告诉我,叶他还活着吗?如果他还活着,他现在又在哪里,为什么不回来找我?”

“喵~”,黑法师再缩了缩身子。

五年前,安人贝因为奶奶的去世,太过悲伤而无心工作,便辞掉工作游览河山,以此来疗伤。她不喜欢什么名胜古迹,只喜欢欣赏自然风光,她寻觅一些民风淳朴又富有诗意的一些地方。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她来到了这个满园花香肆意的地方,她在这个院子里待了整整一个下午都舍不得离开,她喜欢这些花,仔细看应该是有人精心打理,有被修剪过的痕迹,而且园子里很少有残花。估计是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她很想结识一下这个庄园的主人,可是她等了一下午,最后只能无功而返。

晚上找到一家附近的小旅馆,兴奋地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寻思着这样的庄园应该是一位归隐老者,才能这般无拘无束过着自由诗一般的生活。明天就应该去拜访拜访,她就这样为自己下了决定。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一路奔向目的地。可是天公不作美,开始下起毛毛细雨。“怎么办呢?下雨了,可是现在都快到了。不管了,先过去看看再说。”安人贝一路小跑到了庄园,可是不小心绊了一下,差点摔倒,这一惯性让她不小心往园子里踩了两脚,然后差点撞到前面一个不明物体的身上。她看到几株幼苗被她差不多踩死了,倒在她的鞋印里。安人贝满心的愧疚。

前面的不明物体缓缓站起来,吓了安人贝一跳。原来是个人啊,这下糟了,她心里嘀咕着。

她仰头看着男子的脸,他皱着眉头盯着她,微风夹着雨丝从他脸颊轻轻划过。他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刚剪下的花朵。安人贝差点看傻,突然意识到把人家的植物糟蹋了,得赶紧道歉。

“对不起,我刚不是故意的,不小心被绊了一跤。那个,请问,这个庄园的主人是谁啊,我想拜访拜访他。”安人贝小心谨慎地说着一字一句,生怕惹得面前这个人不高兴把她轰出去。

说完话半晌,安人贝以为他不愿搭理她,一直没听见回话,准备再问一遍的时候,男子发出了很有磁性的声音,但是没有一点不耐烦的味道,听得安人贝如痴如醉。

“我就是,你等我一下。”

“啊?你就是啊?”男子的回答让她大跌眼镜,她以为此男子只是这个庄园园主的儿子或者孙儿,毕竟现在哪有这么年轻又帅气的男子愿意用这样类似归隐的方式生活,太不可思议了。安人贝站到一边,她不知道要等多久,虽然淋着雨,但雨并不大,她现在满心的疑惑和好奇。要照顾这么大的一片园子,得费多大的精力和心力,不仅仅是辛苦,还有更多的孤独,除非一种炙热的爱,否则不可能坚持下去,而且还这么年轻。安人贝盯着眼前男人的背影心里发出无数的感慨。不过她还是愿意相信,这个园子的主人另有其人,他只是至亲或者类似学徒之类的,这样解释比较合理。

他倒是没让她等多久,他便提着花篮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他选了一株最艳丽的花朵送给她。“送给你,欢迎你来到这里。”安人贝接过花,被雨水浸润过得花朵更加晶莹剔透,虽然她不知道这花的名字,但是她喜欢,爱不释手。

“跟我来吧,不好意思让你淋了会儿雨,还好雨不大。对了,你为什么不改天来,今天不是下雨了吗?”

安人贝沉浸在这花朵的美丽中,穆叶天见身后没吭声便停下脚步,害得安人贝差点撞他身上。她忽然反应过来,“额,其实我是昨天下午误打误撞看到这片园子了,很喜欢这样的田园风光,想拜访拜访这里的归隐老人,可是在这儿待了一下午,一个人也没见着,所以想着今天再来看看,兴许能见着。谁知半路下起了雨。”

听到安人贝说“归隐老人”,穆叶天不自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然后笑着摇了摇头。不一会儿他便带她到了他的住处,几步台阶上去便有一处木桌,上面有几个簸箕,簸箕里盛放了各种快晒干的花。这个位置很好,上面有棚,有太阳便可晒到这些花,有雨也可以避雨。

“进来吧。”踏进屋里,屋内大而不乱,墙上有些简单的油画,有三两盆插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左墙有一书架,右墙靠角落处有一架钢琴,再往里去便是楼梯口,上面应该是卧室,好一处别致的住宅。

“你先坐一下,我马上下来。”随后便看到他上楼去了。

安人贝不知是被此景所吸引还是被这样的生活方式所感染,来这里还不到一个小时,她便深深地爱上这里了,所有的烦恼和不悦相信都会被这里的一景一物所冲淡。他走到书桌旁,看到书架上陈列的书籍:“看来各有所涉猎。”她翻了翻书桌上正翻开的书,“是《在另一种生命里》,看来有共同爱好。”

“是吗,你也喜欢这本书?”身后响起他的声音,但是好像并非询问,因为紧随着他递过来一张毛巾。“擦擦头发,虽然是细雨,还是要小心感冒了。”

“谢谢。”

“喝点茶,没问你口味,自作主张泡了菊花茶,希望你喜欢。”

“好的,谢谢。”

随后,他们便坐在一起聊天。

“你今天来的不是时候,下雨了,不然我可以带你逛逛园子。”

“没关系,其实今天我主要是来拜访主人的,也就是你。只是和预料中的有些出入而已。”

“哈哈,好吧。我是钟爱植物,觉得人生一定要为自己喜欢的事情而活,所以我来到了农村,像农民一样。虽然有时候会辛苦一些,但是看着这些植物茁壮成长,就像自己的儿女一样,所有的辛苦都不值一提。”

不知道为什么,听着他说像自己的儿女一样的时候,她喝着茶差点喷出来。

“这么大的园子就你一个人打理吗?”

“对,自娱自乐,自得其所。”说着他端着杯子,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哗啦啦啦的雨敲击在玻璃上,雨下大了,有些雨水飘进窗户,而他并未关上窗户。

他们无言,他似乎陷入了另一种思绪,她只是默默地喝茶,并未去打扰,她已忘了自己是望着他的背影还是望着窗外的雨,早上出来的时候可没想过这雨今天能不能停。

很快便到了中午,穆叶天招呼安人贝吃午饭,“都是自家种的,在这里的好处是,随时能吃到有机食物,并且都没有打过农药,很健康,放心吃吧。”

“嗯!”话说这么久她早就饿了,看着桌子上色泽鲜艳的几个菜便忘了自己是客的身份,尝尝味道简直让自己欲罢不能,哪还有矜持可言。安人贝心里嘀咕,怎么能有炒菜这么好吃的男人,谁要是嫁给他,准能吃成一头猪。在一旁的穆叶天只是笑笑。

吃过午饭,雨还在下,似乎丝毫没有停的意思。没办法,她也只能在室内看看,不知不觉她走到钢琴旁边,应着这雨景,她开始弹琴。穆叶天并不打扰,走到书桌前继续看他的书,不知是被琴声所吸引还是被书中故事所打动,他一直没有翻页,眼睛却盯着书没有移动。

不知过了多久,琴声毕,她走向他,“不好意思,看见钢琴没忍住。”她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打扰了对方看书,因为是她先弹得钢琴。

“你弹得很好,你的琴声里没有杂念,很纯粹,很干净,但是又有一些思绪,你是在怀念一个人,你将所有的感情都倾注在此。”

安人贝真真儿地被他的话吓了一跳,不是因为他对她琴声解剖的淋漓尽致,而是他能了解她的那种感情,可是他们明明才相处不到六个小时。她一时之间竟然愣在了那里。

打破尴尬的是一阵电闪雷鸣,吓得安人贝一阵哆嗦。穆叶天见状笑了笑,走过去将窗户关了。然后泡了一壶玫瑰花茶,“来,压压惊。”安人贝也只能尴尬地笑笑受了。

“今天的确挑错了日子,怪我一时脑热,喝完这杯茶我就回旅店。我改天再来欣赏你的乐园。”安人贝看了看外面的大雨,即使她不想,也没办法,总不能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么大的雨,你确定能看清路?”

“......”

“看来今天老天爷是要把你留下来,今晚就住这儿吧。你放心,我还有几间客房,因为我这儿时不时都会有不速之客。不过下雨天几乎没有,你是第一个。”随后穆叶天便带她上楼到给她安排的客房。一样的温馨简单,又不失别致。她简直是爱死了这里,可是她又不能表现得太夸张,不然这家主人该当她是女疯子将她赶出去了。

放好自己的随身物品,她便下楼,与房屋连接的是一个小的走廊,在这里可以欣赏到满园花色,天气热的时候还可以在这里乘凉喝茶,不错的构造。安人贝坐在这里的木椅上,因下雨满园花色被浓浓地水雾笼罩,这样放眼环视,简直就是人间仙境。安人贝在这里陷入了沉思:自她懂事起,她就和奶奶相依为命。以前也是在这样的土地上,安人贝在一旁玩,奶奶一边在地里翻弄着庄家,一边跟小贝贝讲故事,每次讲的故事都不一样,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奶奶总有无穷无尽的故事讲给她听,那样的生活很简单也很美好。奶奶含辛茹苦地供着她上学,到她终于可以自己挣钱供养奶奶的时候,奶奶却撒手西归。这让她难以平复心中的悲痛,几度痛哭晕厥。安排好了奶奶的后事,她便回去将工作辞掉,踏上了游旅的征程。直到她踏上这片庄园之前,她心里的悲痛都没有减少,而这里,竟然让她快乐,让她感受到简单地幸福。现在她看着眼前的这些花果蔬,竟然感觉如此亲切,好像奶奶像以前一样站在地里对她微笑,给她讲故事。她知道,奶奶是希望她快乐的,虽然从此之后,她再也没有亲人可以依靠,但是她想让天堂的奶奶看到她活得很好,所以她努力地让自己开心。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身后传来园主的声音。

“想奶奶了,她刚过世不久。”安人贝试了试眼角的泪,尽量不让对方看到忧伤的自己,可是这一切还是被穆叶天尽收眼底。

“额,对不起。这里的景色让你伤心吗?还是让你触景生情?”

“大概是后者,这里的景色倒让我减轻了几分悲痛,所以谢谢你的庄园。”

“很高兴我的庄园还有疗伤特效,能让你减轻悲痛就好。那下午让你的琴声中满含感情的想必就是你的奶奶了。”

“嗯。”安人贝点了点头。

“哦,对了,你来了快一天了,咱们还没互相介绍呢。我叫穆叶天,穆桂英的穆,叶子的叶,天下的天。”听到穆叶天的介绍,她又差点笑出来。

“我叫安人贝,安心的安,人类的人,宝贝的贝。话说你这名字本是身系天下,现在却做起了归隐老人。难不成学姜太公钓鱼?”

“我哪有姜太公的宏志,只不过图的身心安逸,本着自己的喜好而去,我不想此生耗费在自己不喜欢又无意义的事情身上。我钟爱植物,喜欢看他们生长变化,每一天都会是不一样的一天,这会让我兴奋。就比如现在,你看,”说着他向安人贝指向远处,“下雨天这里的景色和晴天的景色完全不一样,你会觉得这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但是在忙忙碌碌的大城市中,你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关注到这些变化。我一直在寻求生命的意义,人生的意义,不在于华丽,不在于功名利禄,在于心的安定,在于你因为心爱之物而获得的一份慰藉。”

安人贝静静地看着远方,听着穆叶天在对于人生的解释。虽然朦朦胧胧,但是我心慰藉。她很奇怪这种感觉,为何此地会让她如此安心。

半晌,安人贝转过身,很严肃地对他说:“我能有个不情之请吗?虽然我也觉得自己这样不是太好,但是我真的很喜欢这里。”

“你想留下来。”没有猜测,没有犹疑,就这样从他嘴里直白的讲出来。她不知道他是同意还是拒绝。连忙补充道:“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住的,我会帮你干活,我......”

“可以。”话还没说完,安人贝就听到这句话,她差点以为自己幻听。

“不过,在我这儿干活可是很辛苦的,要是你有一天坚持不住了,你要走我也不拦你。毕竟这样的生活,没有几个人可以坚持下去,陪伴自己的,不止辛苦。”

安人贝知道,这样的生活,不止辛苦,更多的是孤独。可是,没有什么比失去奶奶更加悲痛更加孤独的了。她愿意留下来清空心灵,让自己从悲痛中走出来,因为她发现,这里有一种归属感。虽然园主时而热情周到,时而却让他感受到他心里的一种冷,可能是在此住久了的缘故。

“你知道吗?在我这,来来往往不知多少人,他们向往、羡慕我的这种生活,可是个中苦楚也只有尝试之后才明白,所以当初信誓旦旦者多,持久坚持者少之又少。我不是要吓唬你赶你走,只是想让你有充分的准备。这里可以作为你的疗伤地,等你待腻了,你随时可以离开。”说罢,他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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