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居陈婶儿生平多阅历,也是我们关里老乡,我们走得很近,有什么事情都和她商量。这次回家娶亲,我们也想征求她的意见,请她出谋划策,生怕有什么闪失。陈婶儿说,“媳妇娶到咱们家就成了咱家人了,咱家人必须穿咱家衣服,从里到外包括鞋袜都得换一个遍。你得去买一套新衣服拿着,让人家穿上进咱们家。”我一想这个说法有道理,新人新包装嘛。陈婶儿还嘱咐我说,“你回去以后,顺便把介绍信开来,就是《婚姻状况证明》,照两张照片,省得以后来回邮寄也不方便,还耽误事儿。回来以后,你俩就到医院体检,体检完了,拿着体检表和双方的介绍信就到街道办事处登记领结婚证了。”这么复杂,没个明白人指点真不知道。另外陈婶儿还告诉我,你要是方便的话,顺便把生育指标也要来,我当时也不知道生育指标是什么玩意儿,后来才知道,就是《准生证》,必须结婚以后,可能得怀孕以后才能办理,陈婶儿的提前量打得太多了,人家也不给办。
樱桃喜欢穿什么款式,什么颜色,需要多大尺寸的衣服,我一个大男人,我可弄不清。尽管身高我知道是一米五九,但“三围”是多少我也不便去问,买女士衣服我也是外行。再说樱桃的脾气我也知道一些,你买得不合适她不穿。我就付钱让她自己去商场选择吧。不过外套我倒可以给她选一件——红色呢子大衣,大点儿小点儿没关系。另外新婚大喜之事红色总是不错的选择,关里关外都时兴十字披红,喜庆,热情奔放,红红火火嘛。本着这个想法我和弟弟骑着自行车去城里的大商场购买。我准备了一百五十多元,估计那件衣服也就一百元左右。那天我穿得是一件深蓝色中山装上衣,我把钱就装在上边的靠胸部的口袋里了。
一进市场大厦,我们就直接上了二楼的衣服专柜。这里的衣服琳琅满目,眼花缭乱的,各种各样的服装让我们目不暇给。我们走马观花地浏览着,主要为了找红色的呢子大衣。转了一圈儿,终于在二楼的南侧靠窗户一处找到了。我和弟弟开始“砍价”。售货员开始要一百三一件。我们说:“一佰元一件行吗,我们真心实意想买你东西,我们刚来,实在不行我们就到别处看看了。”那位女售货员说:“大哥,我们真合不上,要不你再给添点儿。”其实那位女士看上去真不一定比我们小,张嘴就叫大哥。我说:“最多我就给你一百一了,给我对象买的,我这也是喜事,图个吉利,要是不行,我们马上就走。”那人说:“看在你们诚心诚意买东西的份上,我就少赚点,拉个主道,卖给你们。”那人随说随整理衣服装进袋里,嘴里说:“若别人问你,可别说这些钱买的,我们真没这个价买过。”我们说“是”。这时,我正要掏钱,因为我的口袋系着扣,一时还未拿出来,我弟弟那边顺手掏出钱来说:“我这儿有,正好不用找钱,就这些行吧?”那位售货员接过钱点了点,一百零八元,说:“行,就这样吧,差两块就差两块,差多了可不行。”因为是我买东西,这钱是早晚要出的,所以我一边掏钱一边对我弟弟说,“我这里有,不用你拿。”等我把钱拿出来,我弟弟那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已经把帐算完了。算是占人家两块钱的便宜。
我的钱都拿出来了,我一看弟弟那边早已付完款,我只好暂时把钱原封不动先装进口袋里,回家再说,忘了系扣。当时我想,“买衣服的一百一回家再给他吧,也差不了。”另外,我还想去另一家的百货大楼买个皮包。以前我出门总是拎个包袱,皮包总比包袱体面一些。有时候,气派全在这包上。尤其是结婚娶媳妇,全凭有个样子。我们拎着大衣匆匆下楼,我弟弟走到一楼,看见有卖洗衣机的,停下来驻足观看。我一看他对洗衣机发生了兴趣,就说:“你在这里看吧,我到那边百货大楼再买个皮包,一会儿回来找你。”我弟弟说:“你去吧。”
我直接奔向百货大楼,刚到皮包专柜,相中了要买的款式,我正要付钱购买,一摸钱没了,我统共带了一百五十多元全没了。这下我可慌了神,是不是放错了地方,我惊慌失措地上下内外各个口袋都翻了一个遍,没有。我分明装到上面的口袋里了,拿出来没用上我又装回去的。是不是没装抵掉地上了?我又急急忙忙回到衣服专柜,随走随看地上,希望失而复得,完璧归赵。希望出现奇迹,没有。那可能吗?楼上楼下的走廊里,熙熙攘攘的人流象水一样,就是有张纸也能碾成碎片,更何况是钱呢!我回忆,我在急急忙忙下楼时,好像有一个人撞了我一下肩膀,我没在意。很可能那就是“扒手”,很可能在那碰撞的瞬间,我的一百五十元钱不翼而飞。唉!我和弟弟拎着呢子大衣,心情沮丧地回了家,到了家,我按原价还给我弟弟一百一十元整。便宜没沾上,还吃了个大亏。
后来我给同事们说起此事,有位大哥姓张,他说,“若是你口袋里有钱,不能总往外拿,‘露白’(钱拿出来被别人看见)很危险。”独身宿舍老王大哥说:“有一次,我在火车站买票,买完票正往口袋里装钱,我发现旁边有个人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他看我,我就瞪眼看他,一直看到那人走开为止。”身上带着钱一定要注意安全,尤其是暴露在人多的地方,一定要看看四周是否有可疑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嘛。我父亲曾经说过,上衣上边这两个兜叫“白给”,小偷专门偷这两个口袋里的钱。我的钱就“白给”人家了。
有一次,我跟父亲去市场买土豆。我父亲在这边正讨价还价,眼睛的余光发现左上口袋有一只手,一个人正往这边挤,我父亲大喊一声“干什么”。那人迅速将手收回。小偷没有得逞。吃亏长见识,从那以后我随身携带的钱物,装在口袋里不管多么忙,必须系上扣拉上锁。保持警觉,确保万无一失,人多的地方少去凑热闹。尤其开完支,口袋里有钱,不买东西绝对不在市场闲逛,赶紧回家。俗话说,闲人易生闲事。
还有一次坐火车,半路上上来几个人,好像上班的又好像赶路的,衣着朴素,没有包裹也没有行李,上车以后东张西望,探头探脑。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当时正是凌晨三四点钟,旅客们正东倒西歪,酣然入梦。几个人上来说:“哎,哎,别睡了,看看自己的钱丢没丢,防止有小偷啊”这一喊不要紧,有的人便摸摸这摸摸那——看看自己的钱丢没丢。据明白的人透露,这几个人不一定是好人,贼喊捉贼,不注意很容易上当吃亏的。遇到这种情况,只要看好自己的东西就行了,你可不要拿出钱来看看丢没丢,尽量不要摸这摸那的,防治暴露目标。
小偷有时一伙一伙的,特别是在集市人多的地方。我们街坊小吴去赶集,正在买东西时,发现一小偷正摸他的钱。小吴发现了,随手抓住那小子,上去就是一脚,那小子随着趴在地上不动弹了。这时,呼啦上来一伙子人。这个问:“怎么啦,你怎么打人啊?”小吴说:“这小子******偷我的钱,让我给逮住了。”那个说:“你的钱丢没?”小吴说:“没丢,幸亏我发现得早。”有一个人说:“钱没丢你打人家干什么?快领人家看病去吧。”那小子在地上“哎呀“一声,一副呻吟可怜地样子。“我给他看病,我不给他送派出所就不错了。”小吴说。旁边的人说,“送派出所你也得给人家看病,你打人家你就走不了。”有个人好像在解决问题,又好像在拾回脖儿说:“你给他一百元,让他自己买点药得了。反正责任也不全在你身上。”周围人七言八语。小吴推车要走,有几个人拦住他不放他走。有个人说,“你打人了,不管人家就想走,行吗?”小吴一看周围怎么多人,自己回家还有事,为了尽快离开,就对那个人说:“你偷钱,一点理也不占,不过我不应该打你,我给点钱你自己看病行吗?”地上趴着的那个小子一只手捂着肚子,可怜地点点头。小吴给那个人一百元,那个人爬起来就走了。钱没让人偷走,让人讹去一百元。遇到这种情况,就得报警,那时还没手机。
1992年12月,天气像往常年份一样寒冷,但是太阳出来就暖洋洋了。
我提前给领导请了假,带着为樱桃买的崭新呢子大衣,带着计划路上所需钱物去接樱桃。我到沈阳的时候又买了一些化妆品和礼品。再买就拿不动了,火车上还不定有座无座,就这些吧。
到家的时候,樱桃一家人都挺高兴。伯母忙里忙外给我做饭,伯父骑车出门到不远的市场上卖东西。伯母一边做饭,一边和我谈话。我寻思给伯母帮忙,伯母说什么也不让。伯母说:“你一路上不得休息,挺累的。”伯父回来以后,伯母这边饭也准备好了,我们一边喝酒一边唠着我近期在外边的工作情况。我也不时问起农村的一些事情。
樱桃和我说了一句话就躲到里屋去了,也不出来。大爷也是个忠诚老实的人,早年在城里工作,后来赶机会提前退休回到农村生活,老年代的人讲究叶落归根。现在年纪大了,种地基本上靠别人帮忙,一些轻巧活还能干。我们说话很投机。趁樱桃出去的时候,大爷小声对我说:“樱桃这孩子从小娇生惯养,没怎么干过农业活儿,都十多岁了还跑到我怀里让我揽着。结了婚到你那边,你顺着她点,小小不言的事你体谅着她点儿。等过几年有了孩子,拉家带口,她也就知道顾家过日子了。”我说:“是,大爷你放心,这事你尽管放心,你看我的性格你也能看得出来,咱们都是依老本实的老实人,尽管不会说,不会道,但是我会一心一意爱樱桃的,我会对她好的。咱庄户人家就知道上班劳动,挣钱养家糊口过日子,没有那些气流拐弯的心眼。我一定会把家庭的责任担当起来,决不让樱桃吃苦受气,一定让她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伯父点头。
刚吃完饭,樱桃她二姨过来了,一阵说话之后,二姨看见我买得呢子大衣。二姨说:“宪章,这是你买的?”我说:“是,姨,我也不知樱桃穿上合不合适?”二姨说:“合适不合适,穿穿不就知道了。”说着,二姨招呼樱桃过来穿穿衣服。樱桃正在收拾桌子,听二姨招呼她,擦擦手,微笑着过来。樱桃走过来一看说:“怎么是个红色的,不过这个灰色的领子还挺好看。”二姨拿起大衣给樱桃披上。樱桃伸上袖,系上扣,转过身去,在立柜前的镜子上一照,白皙的脸庞在红色的衣服衬托下,脸更白嫩了,灰色的领子显得特别自然庄重,有点儿裘皮貂皮的味道。樱桃的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
樱桃母亲在一旁笑着说:“我姑娘就是一副衣裳架子,穿什么都好看,百里挑一。”二姨说:“宪章还挺会买,正合适,不大不小,不肥不瘦,红色象征着吉祥如意,幸福美满,红色能带来好的运气。”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
樱桃穿着呢子大衣,看看前边,照照后边,摆弄摆弄领子,又拽拽衣服的下摆,掐掐腰,胡拉胡拉屁股,一会儿又换个姿势,欣赏端详了好一阵子,才恋恋不舍地脱下来。我在一旁瞅着,心里挺满意的。
第二天早晨,我去附近的小卖店买了一点东西。回来时,樱桃的母亲在大门底下叫住了我。大娘小声对我说:“宪章,你们这回结婚,由于离家远,东西什么也带不去,樱桃这孩子非让我们陪送她三千元钱。我和你大爷一年花销也挺大的,种地、浇地,买化肥,买种子,什么也离不开钱。再说你大爷岁数这么大了,有点儿活就得支用别人,这年头哪有白用人的,全靠你大爷这点退休金。我们七拼八凑,东挪西借勉强凑了两千四百元钱,还差六百元钱。我给樱桃说了,娘就这些了,以后娘有了再给你补上,这孩子说什么也不干,哭着叫着给我们闹。宪章你说,以后我们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大娘说这话时,眼泪哗哗地往下淌,特别伤心的样子。我作为未婚女婿,看着未来的丈母娘如此悲伤,心里也特别难过。我说:“大娘,你不用上火,回头这事我给樱桃解释清楚。”樱桃的母亲赶紧说:“我的闺女儿,俺从小眼睁睁的看着她长大的。我了解她那秉性脾气,谁也劝不了。你不如这样,你再添上六百元交给我,我把这钱给她凑上,你也不用告诉她,你俩就藏莫声地回去,高高兴兴地和和美美地过日子去了。”
我一听大娘说的也有道理,这倒是个两全齐美的办法。我说:“行,大娘,你放心,这事我一定照办。”大娘的心情立刻舒畅了,愁眉也舒展开来。这都是计划外支出,没想到的事。我马上又张罗了六百元交到大娘手里,才平息了一场风波。以前,我的每一笔钱都是通过我干娘交给他们,包括过春节我随信邮去的三百元都是让我干娘递给他们,这一次打破常规,直接交给了丈母娘。后来结婚以后,我问起樱桃,她根本不知道这事。她还埋怨我说“他们要你就给啊!你傻啊?”我是哑巴吃黄连——有苦也难言啊。我心想,“给就给了吧,反正也不是外人。”
为了我们结婚,大娘当年收获的棉花,弹好后,留上好的皮棉为樱桃也为我做了被褥铺盖,还续了棉衣棉服。第三天,我和樱桃又赶了个集。樱桃特意买了四根十米来长的草绿色尼龙绳,以备捆绑行李之用。樱桃父亲还请人到村里开了《婚姻状况证明》。晚上,我和大娘提起,还需要照一两张合影的事。大娘说:“你们要照合影,为了快当,只好去军营镇。别的地方象万仲乡当天取不了照片,得等一个星期,你们这么着急能等啊?”闲着说话,大娘说:“那么老远,我一时半会儿也去不了,你给俺说说,你屋里是怎么安排的?我听听。”当时樱桃没在场,我就对大娘说:“我这屋南北长5.1米。东西宽是4.2米,间量不小。四壁我已粉刷完毕,靠北边是一套组合家具,一台新电视,一台电饭锅,我娘准备了两铺两盖,买的新被套自己续的。炕上一炕琴柜,一套新买的三人沙发,一个绛色的玻璃茶几桌,一个可以折叠的圆形吃饭桌,几个凳子。炕上铺的是我新买的地板革。我还买了一辆永久牌自行车。其它的东西象洗衣机、组合音响,等樱桃去了以后根据樱桃的意愿我们再共同置办。”大娘别的倒没说什么,随口就说:“炕上什么也没有,就铺一个光腚席啊?”我说:“是啊,到东北那边都这样,瞅着好看,干净,用湿布一擦就一点灰尘没有了,那边都是火炕,热气还能翻上来。”大娘说:“咱们关里这边炕上都铺个大庞褥,你这什么也没有,樱桃去了不给你闹啊?”我说:“那不要紧,需要咱就做呗。”大娘说:“你回去做还能做上啊?”我说:“要不,我提前拍个电报,让我娘现在就做”。大娘说:“那样的话,你就明天趁照相的时候,顺便发个电报,这样就稳妥了。”因为时间有限,第四天我们只好去十五里地之外的地方去照相。
军营镇是我以前念书的地方,如今好几年没见也不知变什么样了。第四天是阴天,没有风,象要下雪的样子,空气中弥漫着雾气。我和樱桃一人一辆自行车来到军营镇照合影。这个乡镇变化可真大,除去河流、桥梁、道路还是原来的位置,街道、房屋焕然一新。原来的平房,小商铺现已被楼房代替,北边原来是一片空地,现在增添了一条长长的街道。全是商居两用的门市。改革开放给农村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一边骑一边打听,原来在南街中学对面有一处大光明眼镜店,紧挨着眼睛店就是建国照相馆。一打听,人家已搬至新开街市场去了。现在这里正在兴建新的楼房。我们又骑了二里多地才找到。
这一条街道是东西走向,我们随走随看,在中间的位置有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建国照相馆”。进屋一看,老板娘有点面熟,只是面目里藏着岁月的沧桑。我们以前上中学时照个学生证、毕业照、准考证什么的都去她们家照相馆。我们说明来意,要快照。那位女士说:“交十九元,三个小时以后取像。”那天顾客不是很多,我们按照摄影师的指点,我和樱桃肩并肩,头挨着头,微笑着照了合影,时间定格在1993年元月4日。我们付了钱,拿着取像的通知单,走出了照相馆。
时间还早,有几年没来了。我对这里还是有感情的。上学的时候,到下午自由活动时间,或者星期天做完作业,处理完自己的事情,我常和同学在学校周围跑步,一边散步一边聊天。这里的一草一木想起来是那么亲切,仿佛就在昨天刚刚发生。我说:“樱桃,咱们溜达溜达?”樱桃同意了。我们走进一家家俱店,看了看人家的家俱。不知是以前没注意过,还是自己买了家俱才有个比较,人家的家俱真是大气美观,庄重结实,色调也比较严谨,全是实木制作,看起来经久耐用。比我的家俱高大,汉棒。我买的家具精巧,美观别致,价钱都差不多。我们恋恋不舍地欣赏着。家俱再好,我也不能在这里买完拉到东北去用啊!只能饱饱眼福而已。看了一会儿,樱桃感觉时间还早,也没有东西要买,回家还要收拾一下衣物,就说:“宪章,你等着取相片吧,俺先回去了。”我说:“那你等不及先回去吧,我取完相片就走,你路上慢点儿骑。”说完樱桃就先回家去了。樱桃走远以后,我骑车来到邮电局,发了电报,电文是:“做庞褥,同炕大。”母亲接到电报,百思不得其解,什么意思啊?还是父亲看明白了其中的含义,这不是要个炕上铺的大褥子吗。
我骑着车在街上徘徊,来到东道上,这里原来是田地,现在都盖成了厂子。集市原来就在一个大坑里,现在已成平地。军营是一个四通八达的重镇,多少年来这里以加工皮毛行业闻名国内外。据说解放初期,国家领导就来考察过,外国人还要来参观呢。现在,正在紧张施工的京九铁路正好通过这里,公路交通也日趋完善,将给这个古老的乡镇带来巨大的发展商机。因为阴天,远近雾气沼沼的,樱桃回家了,我一个人等着照片出来,今天也不是集,路上一个认识的人也没有,心里不免有些孤单。看看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我得回照相馆了。
还好,我回去的时候,摄影师正从楼上取下一大张照片往楼下走。我说:“像片洗出来了。”那人说:“还没裁开压边呢。”很快,相片就求出来了。我简单地看看,还好,挺清楚,就装进袋里。我拿着照片骑上车子急匆匆得往回返。走到南头,有几份卖水果的。我想,“买点儿水果吧,出趟门儿,回家也好看。于是我就买了几斤香蕉,几斤苹果,回到家中。一进家门,我看见樱桃和父母正在吃饭,我兴高采烈地响亮地说:“樱桃,赶紧看看你的美貌吧。”樱桃一听,把筷子一放,扭头进了里屋,显然是又生气了。大娘给我使个眼神,小声对我说:“你别大声招呼,叫她自己看去呗。”我也小声说:“对不起,我寻思让她看看照得怎么样,谁知她这样脾气啊,还挑理了。”大娘小声说:“一会儿就没事了,快洗手吃饭吧。我们等了你半天也没回来,寻思你也快回来了,我们就掀锅了。”我把相片放在一边,吃了几口饭就拿着相片撩门帘来到樱桃的屋里。
樱桃正在屋里趴着,脚搭在炕沿外边。我小声说:“媳妇,还生气呢?刚才是我不好。”樱桃翻过身来,看着我。“谁是你媳妇?美得你。”我说:“合影都照了,你说你是我什么人?”“要算也是未婚妻,我到你家才是你媳妇,在俺娘家就是姑娘。”樱桃说。我说:“啊,未婚妻,未婚妻,你说未婚妻就未婚妻,不是媳妇,行了吧?就差坐一趟火车呗,坐上火车姑娘就变成媳妇了。”樱桃说:“去你的。”我又说:“我坐了好几趟火车,也没怎的,你坐一趟火车就改称呼了,不简单啊。”樱桃假装生气地说:“少废话,狗肚子里盛不了二两酥油,把像片拿来我看看。”我把像片赶紧递过去,樱桃对着像片看了一会儿,骄傲地说:“你看看俺多么年轻,脸儿又白,眼睛又大。你看看你老的,都有三十多岁了。”“是,可是的,我媳妇长得胖乎乎的,白净净的,细皮嫩肉地,一看心里就舒服。”我随着夸奖说。我说:“我这个人不上像,其实小伙子挺年轻,正活力四射呢,我若洗洗脸,搽点粉,刮刮胡子,你再给我打扮打扮,年轻好几岁,咱俩就搭配了。回去你给我好好整整,我再给你补一张行吧?”我说。“那就晚了”。樱桃说。
启程的前一天,二姨夫也来帮忙。他帮助我们把被褥、樱桃的衣物压缩到最小体积捆绑结实,然后又用两个提前洗得干干净净的盛美国尿素的大编织袋子装好,放在炕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那天晚上,樱桃的姥姥也来为外甥女出嫁祝贺。姥姥八十多岁了,看起来和我奶奶当年差不多,慈祥的面孔,很有一种亲切感。她在炕上坐着,我在炕沿上坐着。我们说起以前我们本家好几辈以前老祖宗的事情她都知道。她的年龄和我奶奶的年龄相仿。我奶奶说过,我们老家祖先都是多少年以前从SX的一棵老槐树底下搬来的。搬来以后,我们的祖上曾经出现过好几个尚书。据说有一个尚书小的时候,刚生下来不几个月,他娘就抱着孩子出来在外边玩。这时当街来了一个相面的。他娘就说:“你看看俺这孩子面相怎么样?”那位相面的仔细看了看说:“你这孩子将来了不得,有经天纬地之才,有安邦定国之志,以后大了能做三品、四品的官。”他娘哪知道“三品、四品”是什么意思,随口就说:“还做三品、四品的官,能做一品的官也好啊。”结果人家这孩子大了真就做了一品的官——尚书。他娘还认为一品是小官呢。传说这个人小的时候,每天上学路过一个大水坑,里面的青蛙“哇哇”乱叫,吵得人们听着噪烦,不得休息。要是青蛙不叫该多安静啊!于是,他就写了一个字,扔到水中。从此这个池塘里再也没听到青蛙的叫声。传说中的故事,带着传奇色彩,这些故事我奶奶从前给我们讲过,姥姥也知道,这都是多少年以前的传说。
刺刺实实,满满当当的两个大袋子在炕上放着。我呆着没事,我想试试可否拿动。在家你不试试,万一到道上拿不了怎么办?当我猛一用力背起两个大袋子时,确实感觉挺沉,但是勉强能拿动。我背着两个大袋子,前一个,后一个,又高又粗又大,特别象出外打工的农民,可能也跟出外逃难的差不多。当时樱桃姥姥看了禁不住大笑起来,还不敢出声,笑得前仰后合,笑了好一阵子,都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当时我真有些替老人的身体担心,岁数大了可别有什么闪失。可能也是笑我比女孩子能干——小子家就是比女孩儿强。
为了我和樱桃的幸福之旅,我早就琢磨,得让我哥哥送我们去。那么多东西,连人带货一个人恐怕不行。回来还要带车子呢。樱桃也早就嚷嚷愿意让他一个表弟送她去。她表弟尚未结婚,比她小一岁,在这个关键时候,她这么强调她的表弟,我的心里未免有点多想——她们姊妹以前关系怎样?他们姐弟心里怎么想的?他们姐弟以前是否存在暧昧关系?我的心情有点复杂。但是我又想,法律上有规定;直系三代和旁系三代以内的血亲,男女是不能近亲结婚的,否则的话后代容易出现伴性遗传病。这样说来,如果他们之间真地存在某种情愫也是不可能的,法律上也是不允许的。
我记得我母亲以前也给我们打过比方,“如果你和你姑姑家的闺女搞对象这个可不行,这叫“姑血倒流”。将来有了孩子不健康。两姨姊妹搞对象属于近亲结婚也不行。后来,我们学了生物学才知道,近亲结婚对后代是不利的。在一些偏远地区,有些人认为近亲结婚是亲上加亲,这都是思想落后的愚昧想法。所以我就告诉樱桃:“行,你愿让你表弟送你就让他送你,反正人多还方便些。”我心想,“以后我们结婚了,远离家乡,他们即使有什么联系也不可能了。再说出门办事多一个人比少一个人强。韩国总统朴槿惠说过,一个人走路走得快,人多了走路走得远。万一到路上有点什么麻烦还是人多了好,也能互相接济一下,有个照应。后来我才听说,当时也有人提出让樱桃和表弟成亲,樱桃家这边没男孩儿,他姨家那边好几个小子,条件也不算好,结婚以后倒插门做养老女婿,两姨成亲,亲上加亲,肥水不流外人田。后来大人们再三考虑,怕倒插门,隔村接姓的外来户,将来受气,便罢了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