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甫一来到这个世界,就已经开始走向死亡了。正如:鱼儿生于水,死于水;草木生于土,死于土;人生于虚无,死于虚无。只不过,在从生到死的路上,大家各自顺手做了不同的事情罢了。然而,无论那过程如何,都是人们常说的生命。一个人,无论种族国度,无论是男是女,无论生命的长短,无论其职位的高低,无论从事何等的职业,都将如此的度过这一历程。
所以有人说:生命其本身是无意义的,因为偌大的世界有你不多,无你不少。但是,实际上,当生命赋予了人的那一刻,便注定会有意义了。人为了生存,为了活好、过好,便自然有了为生命不息的追求,而这种追求便富有了生命的意义。但生命这东西,它属于人只有一次,倘若在这有限的生命历程里,人自己心安理得的收获了无限的幸福,那么生命,一次已足矣。
当然,不同的人,对于生命的意义,则各有不同的看法。但只有懂得生命真谛的人,才可以使短促的生命得到延长,也更富有真实的意义。那么,生命的真谛究竟是什么呢?真实的意义又指的是什么呢?有的人,把自己的生命视为一支蜡烛,一生燃烧了自己,照亮了别人,他给人以光明,人们感谢他;有的人,把自己的生命视为一头牛,一生为了多耕地,或者给别人多挤出些牛奶,用尽了力气,流下了最后一滴汗水,他给人收获,人们感激他;有的人,把自己的生命视为一本书,一生辛勤耕耘,积累知识,吃尽了苦头,榨干了自己的心血,留下一种赋于文字或流于世语中的叫做思想哲理的东西,为的是给人智慧,留道人间,人们同样会记住他。
然而还会有那么一种人,他们把自己的生命与权力捆绑,将一生视为金钱,为了权财的占有,不择手段,一生纷争,中饱私囊,损人利己,不管别人的死活,还常常带给别人的是痛苦,这种人,无论对己,还是对别人,都是百害而无一益,他们不仅在无视自己的生命,同时也在伤害和践踏别人的生命。他们是人患,是灾难,是遗憾,是仇恨。
纵观现实生活中,那些为官者,不能公正履行官德官责,而是采取种种不当手段,豪取强夺,结果,当钱财捞到手,也随之自掘坟墓,他们把自己的政治生命葬之于自己肮脏的手中,掩埋了一纹不值的生命,成为了耻于人类的人;至于那些无恶不作之徒们,那些钱色醺心之人们,那些执迷不悟之辈们……这些人,不但丢权,丢钱,而且丢人,更丢掉了命。像此类种种,为了生命的存活,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些让我痛心疾首的事情,最终也让我看清了生命的意义所在。那就是,在有限的生命里,用力所能及的力量,做一些温暖有爱的事情。善小而为之,恶小而不为,惩恶扬善,宽待一切,创造小爱,传播大爱,这样,至少,我们活的不委屈,不内疚。不张扬,但充实而有趣。
所以,我的人生信条之一就是:生命短暂,记住,切不可猬琐偏狭。生命流长,相信,爱才是我们的方向。”
以上这段我所摘列的文字,是大一时贝贝在加入校园志愿者队列时,写在她的申请书上的。巧合的是,我当时同样作为一个志愿者申请人,出现在志愿者招收办公室里,有幸目睹了这些有爱的文字。我记得那时候,大一刚刚开学后,还在军训的我,偶尔在餐厅门口看到有志愿者招募工作在进行,出于向善的好心,我去报了名,并写了申请书。然而,当我在办公室把我匆忙间写就的短短两行字的申请书递给审核老师时,审核老师看了看那些文字,又看了看我,皱着眉头,说:“这是你的申请书吗?”
我点点头,并没有觉的有什么不妥。但审核老师却摇着头从桌面上众多申请书中抽出来一张,递给我:“你看看这个。”
没错,审核老师递给我的就是贝贝的申请书,只不过,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贝贝是何许人也。但是,在我认真看了一遍那篇文字后,对于这个署名为葛子珊的人,我是打心底里倾佩。同时我也明白了审核老师不悦的原因。是呀,和这位葛子珊同学的申请书比起来,我那短短两行敷衍的字,实在是有点底气不足又毫无人性。
审核老师也看出了我的内疚不安,他把我的申请书又递了回来,开口说:“看来你已经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我拒绝了吧?志愿者,这三个字,责任重大,如果连用心写一份申请书都做不到的话,那么我也看不出你能在奉献小爱,弘扬大爱的事情上,出多少力。”
顿了顿,他又说:“毕竟我们这个志愿者队伍,已经有了太多为名为利的虚假爱心了。”
我接过自己的申请书,郑重递回了贝贝申请书,同时,我在想:“这个葛子珊,她真的能做到像她所写的那样吗?”
时过境迁,现在已经大四了的我,已经明白了,贝贝,也就是当初的葛子珊,确实是一个富有爱心的人。她做到了,而且比绝大多数人做的都要好。然而,悲哀的是,一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尤其是像她这样一个柔弱的女子。于是,当她想要用自己所修的法律知识帮助人时,就遇到了无法解决的问题。所以,我现身了,帮助她,我义不容辞。
和贝贝重逢后的第二天,我就和贝贝以及夏葶儿踏上了一班去往郑州市中心的一座城中村的公交。车上,拥挤的车厢里,贝贝依然在关心我不在的那些日子里的生活,她问我:“韦恩,你是怎么做到失踪那么长时间的?难道除了我,就没人找过你吗?”
我说:“当然不是,但我有所安排。比如,对家里,我说我一直都待在学校。对学校,我请了一个很长的假期,这并不困难,毕竟我大一时就已经有过一学期不在学校的经历。对于我的其他同学和朋友,我给他们发了短信,告诉他们我很忙很忙,有任何事情只可以给我留言。而对于你,我其实曾经也想给你说一句沽源曾对夏葶儿说过的话,那就是,不要找我。可我最终还是没说。”
“为什么?”贝贝问。
“为了不给你希望。”我说,“你看,沽源给葶儿姐说过那句话后,葶儿姐并没有做到,她依然会寻找他,我相信你也会那样。”
“是啊。”贝贝点点头,“在爱面前,女人都是天生的傻子。”
那时候,公交车在刚刚大修过的文化路上飞驰着,转过黄河路口时,刚刚拆掉的被“一指”毁掉的短命高架桥的钢筋结构,就横在路边的尘土飞扬里。再往前,农业路上,随处可见的被开挖的条条深深的沟壑,一下子把路变得窄窄。正应了那句“郑州郑州,天天挖沟,一天不挖,不叫郑州”的民谣。
我从不堪入目的窗外转过目光,看向温暖人心的贝贝:“贝贝,别担心我了,现在是我帮助你的时候了。”
公交车停下,我们仨人走了下来,欢迎我们的,是公交站牌上,破旧的“陈寨”二字,覆盖着一层沉积厚厚的灰尘。隔着郑州有名的土特产——雾霾,我可以模糊的看见,我们的目的地,这个郑州市最大的城中村,已经到了。
贝贝把我们引向了城中村一处破旧的小楼房,接待我们的房主,本该是一对韩氏老夫妇,但是那时候,只有韩大妈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一边给我和贝贝以及夏葶儿端茶倒水,一边对我们的到来表示欣慰。
但是,对着韩大妈的热情,贝贝却高兴不起来,她十分抱歉地,甚至带着哭腔回应道:“对不起,大妈,是我害了你们家。你还这样对我很热情,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没错,眼前的韩家,就是贝贝所解决不了的困难之处了。这事还要从这年的暑假说起:
今年暑假刚刚开始的时候,法律学专业的贝贝作为学校志愿者中的一员,参加了义务法律咨询的街头志愿活动。在陈寨所进行的一次活动中,他们遇到了前来咨询的韩氏夫妇,是贝贝负责接待了她们。但是,贝贝万万没想到的是,她本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帮助人,却没想到,最后却害了人。
这对韩氏夫妇咨询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刁钻的法律问题:原来,不久前,韩大妈去超市买菜的时候,在货架上捡到了一个手提包,她翻开看了看,里面除了一个手机和一些小东西外,并没有什么贵重之物。有点摊小便宜的韩大妈,趁人不注意,就偷偷把包带回了家。到家后,手机摆弄了半天也不会用,她以为手机是坏的,就扔在了一边。韩大爷回家后,她只说她捡到了一个包。韩大爷看那包并不值钱,就没有责怪韩大妈的不妥行为。
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晚上的时候,家里忽然闯进来几个警察。为首的王警官告诉他们,韩大妈犯了盗窃罪。韩大妈说她不过是捡了一个不值钱的包而已。王警官却说:“包是不值钱,但手机是最新款的iPhone6s,失主花了6000多买的。”
老两口一听,吓的不轻,连忙把手机找了出来,并说自己不知道那东西那么贵重,现在愿意归还回去。但王警官却说,归还可以,但是因为数额巨大,所以是要罚款的。
没办法,那天,老两口愣是交了8000多罚款,才把事情了结。但是,事后,他们觉的很理亏,自己明明还回去失物了,罚款实在是有点过重。所以,那天,他们在街头遇到志愿者们的法律义务咨询时,就上前询问了。
对于老两口的遭遇,贝贝自然是气在心里,作为法律学专业的人,她一听就知道,那罚款是多么的无理无据。所以,当即她就带着老两口去了派出所,找到了王警官,希望可以帮老两口要回来不该上交的罚款。
但是,让她想不到的是,那天,非但钱没有要回来,韩大爷还被凶神恶煞的王警官以盗窃罪关了起来。
对于这样无法无天的行为,善良的贝贝自然是看不过去。但是,派出所毕竟是她无能为力的地方,她只好一边安抚因为没了韩大爷正慌乱的韩大妈,一边用了她能用的,也是她认为最可靠的法律武器,来为老两口讨个公道。所以,一纸诉状,被她呈上了法院。
然而,事实再一次出乎她的意料,在她和大妈等待了一个月,最后的审判结果却是:韩大爷非法占有他人物品,数额较大,依法判处一年有期徒刑。
这下,韩大妈悔恨不已。本来只是罚些款,现在倒好,人也进去了。
而贝贝,更是欲哭无泪,她的好心,竟然酿成了韩家的祸端,所以,她只好一个劲地向韩大妈赔礼道歉,更对韩大爷的不幸遭遇痛心疾首。
但是,那时候的她,已经无能为力了,她不明白,她一直信任的法律武器,为什么没能保护得了她想保护的人。
所以,今天再一次面对韩大妈,贝贝带着深深的内疚感。韩大妈显然知道贝贝的好心,她说:“姑娘,其实我不怪你,只是苦了你大爷。”
贝贝心伤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我就坐在她身边,默默看着一切。眼前的茶几上,摆放着老两口年轻时的合照,上面还有他们儿子的影像。只不过,我早已经从贝贝那里了解到,老两口其实是中国一千万失独人口中的其中一个家庭,他们仅有的一个儿子,还没有长到结婚的年纪,就不幸去世了。所以,多年来,老两口一直是无依无靠的。
我站起来,把正在忙活的韩大妈扶到沙发上坐下来,对她说:“大妈,对不起,是我们害了大爷。”
韩大妈看着我:“你是姑娘的男朋友吧?你告诉姑娘,我从来没怪过她,是我千不该万不该贪小便宜,才害了我们家那口子。这么些天来,姑娘为我们家跑来跑去的,她很受累,我知道,她不容易。”
我说:“大妈,谢谢你理解贝贝的好心。但是,贝贝确实是害了你们家,虽然你不埋怨,但这一点内疚我们自己心知肚明。所以,这一次,我们前来,是来告诉你,我们已经向法院提出申诉了,无论如何,我们都要再试一次,一定把韩大爷救回来。”
“什么?上诉了?”韩大妈不悦地叹息起来,“哎,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们已经认了,判刑就判刑吧,也才一年,你大爷都快60了,上了年纪,身体又不好,每次提审都要折腾一通,他实在是受不了这份罪。”
我说:“我知道,就是因为大爷他身体不好,所以我决不能让他再在监狱里受罪。只有你才能照顾好他,不是吗?”
韩大妈无奈的点点头:“是呀,他的老毛病,我最清楚,虽说监狱里也有医生,但是哪有我照顾的全心全力呢?可是,你们……不是我不相信你们,我就怕再白折腾一通。”
“大妈你放心,我一定尽我最大努力,来好好上诉。”我郑重说道。
大妈犹豫不决了好久之后,才微微点头:“好吧,那好吧。”
那天,我们又仔细问了大妈好多问题,事情的前因后果,各种细节,我们又确认了一遍,这让我在心里多少有了点信心。
那天临走的时候,我忽然突发奇想,对正要走出房门的夏葶儿说:“葶儿姐,要不你就别回去了。”
贝贝和夏葶儿都不解的看着我,我把她们俩拉到离韩大妈远一点的地方,低声说:“我的意思是,不如你就留在这里,留在韩大妈家。一来,我看这城中村正是你藏身的好地方,你可以安心安顿下来。二来,韩大妈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我们都看在眼里,尤其是贝贝,更是心酸,如果你能帮我们在这里照顾一下她,我和贝贝会非常感激的。三来,韩大妈那么好的一个人,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总比你跟着我好。况且,这里距我们学校并不算远,我们见面也方便。”
夏葶儿听了点点头:“哪用那么多理由啊,单是能帮到贝贝减少内疚我就不会推脱了。”
对于夏葶儿要留下来的请求,韩大妈在听了后很快就答应了,我可以感觉得到,她已经好久都没展开过的笑颜,一定会因为夏葶儿的留下而再次灿烂起来的。
那天,走出韩大妈的家,我和贝贝走在城中村熙熙攘攘的拥挤街道上,身旁的人来来往往,但我知道,那么多的人当中,却因为没有了韩氏老夫妇的相互搀扶而黯然失色了很多。
贝贝依然开心不起来,我搂过她的肩膀:“放心吧贝贝,我一定会把韩大爷救回来的,开心点。”
贝贝悲戚地看着我:“本来很幸福的一对老夫妇,却因为我的盲目自大而被拆散了,我能高兴起来吗!”
摇摇头,贝贝又说:“多希望,当我们老时,能没有别离。而是像他们之前那样,相伴相扶。”
我说:“会的,贝贝,我们一定会拥有那样的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