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在兵营大门外的石老板,朦胧中见几个士兵,赶着那辆马车,出了东三省第二师兵营。马车来到镇外,几个士兵从车上抬下一个麻袋,扔在荒郊野地里,转身坐上马车,扬长而去。
石老板一溜小跑,远远地尾随马车,来到镇外。待到马车离开,他凑到麻袋前,哆哆嗦嗦地打开,掏出身首分离的尸体。借着昏暗的月光,他定睛仔细观瞧,但见死尸全身伤痕累累,脑袋正是苗氏的。石老板抱住苗氏脑袋,哭了半天,连声大叫“冤枉!”他痛不欲生,就在附近找了一棵歪脖树,上吊自尽。
一时间,东三省第二师师长张兆坤见色起意,害死石老板、苗氏,在小镇老百姓中悄悄地流传,家喻户晓,人皆知之。张兆坤心里清楚,自己虽然当上师长,但仍寄人篱下,办坏事必须掩人耳目,不能为所欲为,过分招摇。否则,张作霖会拿草菅人命当借口,乘机撤掉自己的官职,解散东三省第二师。想到这里,张兆坤逼军粮城全镇士绅,拿出一笔钱款,替石老板、苗氏置办棺椁,人土安葬了事。
过了几天,张兆坤哼着《十八摸》,带着小傻子和卫队旅士兵,坐上“长城”号铁甲火车,沿着京奉铁路南下,直奔直隶天津。他在老龙头火车站下车,坐上汽车,来到南市振德里“沁香楼”。
汽车停在沁香楼院门前,张兆坤下了车,抬眼仔细观瞧,但见院门口红灯笼高挂,铁栏杆院墙里花木茂密,掩映着几幢石砌的二层小洋楼。小洋楼凹凸有致,建有拱券、廊柱、穹顶等,西洋风格明显。
见张兆坤一行人张牙舞爪地来到面前,“老鸨子”陈傅氏不敢怠慢,迎上前来,喜滋滋地问道:“大帅,您啦想找哪位姑娘玩儿玩儿?”
张兆坤梗着脖子,心急火燎地反问道:“奶奶的,‘老鸨子’,快点告诉俺,这里的房子是不是陈光远的?”
“老鸨子”陈傅氏不明就里,迟疑半晌,犹豫不决地答道:“您啦说的没错,确实是陈大帅的。”
不待张兆坤说话,小傻子冲过来,朝卫队旅士兵摆摆手,大声喊道:“奶奶的,给俺把窑子砸了!”
卫队旅士兵听罢,齐声答应道:“是,大帅。”
话音刚落,卫队旅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推开“老鸨子”陈傅氏,冲进“沁香楼”。小傻子也进了“沁香楼”,找到十姨太金桂、十一姨太银杏、十二姨太慧慧、十三姨太霓裳、十四姨太栀子,押着她们来见张兆坤。
张兆坤见过姨太太金桂、银杏、慧慧、霓裳、栀子,掐掐她们的脸蛋、胸脯、大腿,“哈哈“大笑,惊喜交加地说:“奶奶的,咱们在宜春城分手,想不到在天津卫又见面了。”
十姨太“金桂”伸出一双玉手,在张兆坤胸脯上轻轻捶着,埋怨他道:“大帅脾气真大,二话不说,就把窑子砸了。”
张兆坤一把揽过十姨太“金桂”,在她脸蛋上亲了一口,不好意思地说道:“奶奶的’俺就这么个驴脾气,小娘儿们别埋怨俺。”
卫队旅士兵抡圆枪托子,对着门窗、家具猛砸,门窗玻璃全被砸碎,碎片散落地上。梳妆台上的玻璃镜子,架子床脚踏板上的便壶,全被捣成稀巴烂,一片狼藉。妓女们目睹卫队旅士兵的暴行,吓得浑身发抖,东躲西藏。“老鸨子”陈傅氏见状,忙不迭给陈光远挂电话,求他快点过来。
功夫不大,陈光远带着潘复,坐着两辆洋车,急匆匆地赶来。陈光远见到张兆坤,忙跳下洋车,给他作了三个揖,用乞求的口吻说:“张大帅,过去老哥对不住您,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吧!”
张兆坤撇着嘴,瞪了陈光远一眼,气冲冲地说:“奶奶的,说得轻巧,现在俺要和你算老账。”
潘复见状,走上前来,对张兆坤说道:“你们都是俺的好朋友,不要鲁莽从事,有话好好说。”
陈光远拉住张兆坤的手,塞给他一张支票,爽快地说道:“潘次长说得对,大家都是自己人,用钱没关系,尽管和我说。”
张兆坤拿起支票,低头仔细观瞧,但见上面填着“二十万个银圆”字样。他登时眉开眼笑,把支票装进口袋,亲热地对陈光远说:“奶奶的,看在潘次长面上,过去的事,咱一笔勾销。陈大帅有用俺的地方,尽管说话。”
小傻子见状,来到张兆坤身边,贴着他的耳朵,不满地说:“大帅,他是咱的仇人,不能便宜他。”
张兆坤听罢,给了小傻子一个大耳光,厉声骂道:“奶奶的,陈大帅当过俺的大帅,你小子找死呀!”
小傻子挨了一通臭骂,乖乖地躲到张兆坤身后,再也不敢吭声了。
张兆坤心满意足,嘴里哼着《十八摸》,跟着陈光远、潘复,进了沁香楼。正在这时,电话铃声响起,陈光远拿起听筒,没说两句话,赶忙立正答道:“是,大帅!”
陈光远放下电话,转过身来,对张兆坤说:“张大帅找老弟,有军事行动。”
张兆坤听罢,带着姨太太金桂、银杏、慧慧、霓裳、栀子,坐上汽车,直奔镇威军总司令签押房,去见张作霖。
朝着张兆坤的汽车,“老鸨子”陈傅氏挥舞着手帕,大声喊道:“大帅,改天来玩儿啊!”
张作霖坐镇天津,逼段祺瑞撤销王承斌直隶督军职务,封李景林当直隶督办,卢永祥当苏皖宣抚使。他从“沁香楼”找来张兆坤,封他当苏皖宣抚军第一军军长,让他带着东三省第二师,跟着卢永祥,攻打南京。
张兆坤本想到北京去,打点“惜春院”生意,无奈张作霖军令如山,再加上急于夺回南京“聚鑫烟馆”,他不敢怠慢,只得带着姨太太金桂、银杏、慧慧、霓裳、栀子,率领本部人马,端着曼利夏洋枪,来到天津老龙头车站。他陪着卢永祥,坐上“长城”号铁甲火车,沿津浦铁路南下,兵锋直指南京。
浙江督办孙传芳闻讯,组织江浙联军,抵挡张兆坤,第二次江浙战争爆发。聂嘉夫带着白俄老毛子士兵,开着“长城”号铁甲火车,咣当!咣当!一路前行,不时地轰隆!轰隆!打炮,直抵浦口车站。孙传芳见状,登时吓坏了,带着江浙联军,退往上海。老毛子兵把“长城”号铁甲火车,装上火轮船,渡过长江,登上南岸,开进下关火车站。
虽是故地重游,但事过境迁,张兆坤哼着《十八摸》,带着姨太太金桂、银杏、慧慧、霓裳、栀子,坐上汽车,来到吴家巷“聚鑫烟馆”。
老态龙钟的史虎见过张兆坤,拉住他的手,惊喜交加地说:“大帅,你咋才回来,孙传芳这个丘八蛋,可把俺害惨啦!”
张兆坤拍拍史虎肩膀,哈哈大笑,兴奋地说道:“奶奶的,不要紧,俺把孙传芳打跑了。”
张兆坤得意扬扬,指着身后的姨太太金桂、银杏、慧慧、霓裳、栀子,对史虎说道:“奶奶的,让她们在这里卖肉,替俺挣大洋。”
得知张兆坤回来,四姨太“弄箫”、七姨太“花仙”、八姨太“海棠”不敢怠慢’纷纷扔下客人,赶过来迎接他。张二喜又长高半头,躲在“花仙”身后,胆怯地看着张兆坤。
张兆坤把“花仙”、张二喜搂在怀里,面对姨太太“弄箫”“海棠”,不耐烦地说:“奶奶的,‘花仙’娘儿俩留下,你们先去侍候客人,回头俺再找你们。”
姨太太“弄箫”“海棠”退下,“花仙”陪着张兆坤,来到自己屋里。张兆坤躺在烟榻上,举着烟枪吞云吐雾,“花仙”、张二喜躺在张兆坤身旁。张兆坤扭过头’喊来史虎,让他拿来账簿、银圆,仔仔细细地核对一番。他在“聚鑫烟馆”住了半天,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烟馆,坐上汽车,来到下关火车站。
张兆坤坐上“长城”号铁甲火车,沿着沪宁铁路东进,直奔上海而来。孙传芳独木难支,不敢抵抗,率残兵败将,逃往浙江,第二次江浙战争结束。
在沪宁火车站,张兆坤下了“长城”号铁甲火车,坐上汽车,来到四马路“会乐里”,停在弄堂口。
张兆坤哼着《十八摸》,进了“花仙”长三堂子石库门。见张兆坤一行人来到面前,娘姨高阴氏不敢怠慢,拉住张兆坤的手,亲热地说道:“大帅,侬回来啦,快请进。”
张兆坤跟着高阴氏,进了“花仙”原来的闺房,让小傻子站在门外。张兆坤一屁股坐下,半躺在沙发椅里,解开军服领扣,对高阴氏说:“奶奶的,几年没见面,你这老货还那么结实。”
高阴氏嘻嘻笑着,递给张兆坤一杯热茶,客气地答道:“托大帅福气,阿拉还过得去。”
张兆坤听罢,少不得点点头,饶有兴趣地问道:“奶奶的,又过去好几年,上海滩添舍好玩的啦?”
高阴氏想了想,面对张兆坤,小心翼翼地说:“有一个明园跑狗场,在公共租界华德路,呱呱叫的。”
“噢——”张兆坤登时来了精神,坐直了身子,忙不迭地叫道:“奶奶的,咋不早说,俺得赶紧看看去。”
张兆坤坐上汽车,离开“会乐里”,来到公共租界华德路(今长阳路)明园跑狗场。
张兆坤进了明园跑狗场,抬眼仔细观瞧,但见四周都是阶梯看台,挤满了近万名看客。角落里,有几个卖跑狗彩票的窗口,看客们围在窗口下,吵吵嚷嚷,争先恐后地购买彩票。看台下,就是跑狗用的环形跑道,周长数百丈,用栅栏与看台隔开。
小傻子和卫队旅士兵前呼后拥,请张兆坤坐在看台最好的位置上。比赛还未开始,七条来自英、美两国的格力狗,个个戴着嘴套,身披号衣,被各自的驯养师牵着,绕场一周。其中披着“四号”号衣的格力狗,体形矫健,嗅觉灵敏,奔跑迅速。
跑狗场小开来到张兆坤面前,点头哈腰,谄媚地介绍道:“大帅,侬来‘吃狗肉蛮好玩的。”
张兆坤听罢,瞪着双眼,不耐烦地说道:“奶奶的,用你说,俺从小就喜欢偷狗肉吃。”
小开眉飞色舞,指手両脚,喋喋不休地解释道:“不一样的,‘吃狗肉’就是下赌注,买跑狗彩票。只要侬赌中哪一条狗跑第一,就是独赢;赌中哪一条狗跑第话音刚落,张兆坤咧着嘴,哈哈大笑,捶了小开一拳,满意地说道:“奶奶的,俺从小好赌,偷过真狗肉吃,还就没玩过‘吃狗肉’,这回俺要当‘狗肉’大帅,赌四号狗独赢”
从张兆坤手里接过支票,小开一溜小跑,直奔卖彩票的窗口。他把支票塞进窗口,换回大把彩票,大声喊道:“大帅赌四号狗独赢。”
随着砰地一声枪响,跑狗比赛正式开始,一台塔吊伸出长长的吊臂,吊臂顶端悬挂着一只兔子,沿着环形跑道快速滑动。七条格力狗冲出起点,飞快地扑向不远处的兔子,奔腾跳跃,紧追不舍,在它们身后腾起七股烟尘。几圈跑下来,七条格力狗都大汗淋漓,就是追不上兔子,不过仍不死心,继续追赶着,眼看着速度逐渐慢下来。突然间,一只格力狗摔了个跟头,勉勉强强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到一边去了。“四号”格力狗锲而不舍,把同伴甩在后面,扑到兔子身上,死死地咬住它,最终获得胜利。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