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张敬尧登时来了兴趣,忙不迭地问道:“军师有何神机妙算,快快道来。”傅铁嘴故弄玄虚,摇头晃脑,装腔作势地说:“大帅可在督军署东跨院,盖一座‘镇湘楼’,镇住湖南的‘乱党’,他们就不敢搞乱了。”
张敬尧觉得这个办法不错,当即喊过来张敬汤,让他在督军署东跨院,建造“镇湘楼”。“镇湘楼”开工时辰,是傅铁嘴算出来的,据说是个黄道吉日,唯恐冲犯张敬売的四柱八字。张兆坤见状,心中暗喜,乐滋滋地返回醴陵。
按照傅铁嘴吩咐,张敬汤带着第七师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抓来几个老百姓。张敬汤硬说他们是“乱党”,让第七师士兵把他们按在督军署东跨院供桌前。“乱党”大声喊冤,张敬尧装模作样地拄着洋刀,并不理会。张敬汤扑上来,抡圆了洋刀,砍下一个“乱党”的脑袋,鲜血从脖腔中喷出,尸体倒在地上,登时气绝身亡。
其他“乱党”见状,义愤填膺,气呼呼地喊道:“砍脑壳的‘长毒菌’,想镇住湖南,痴心妄想!”
不等他们喊完,张敬汤就砍下他们的脑袋。几具尸体与脑袋分了家,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鲜血“咕终,咕咚”流出来,染红了督军署东跨院的土地。张敬汤捡起血淋淋的脑袋,摆放在供桌上。
张敬尧对着供桌,磕了几个响头,嘴里念念有词,不停地说道:“镇湘楼保佑,让俺镇住湖南,永远当土皇上!”
良辰吉时已到,傅铁嘴见状,下令“镇湘楼”开工。督军署东跨院登时枪炮齐鸣,鼓乐喧天。张敬尧站起来,在血腥的土地上,挖下第一铲土,替“镇湘楼”奠基。
待到“镇湘楼”竣工,张敬亮带着傅铁嘴,在张敬舜、张敬禹、张敬汤、张继忠、张继义陪同下,来到“镇湘楼”前。他抬眼仔细观瞧,但见楼基坐落在麻石上,六层楼阁高达七八丈,仰视它令人有强烈的压抑感。楼阁外墙涂成血红色,绿琉璃瓦盖歇山顶,双重飞檐,檐下悬挂着匾额,写着“镇湘楼”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沿着楼内木台阶,张敬尧登上“镇湘楼”顶层,但见中间供着释迦牟尼、玉皇大帝,墙壁上画着他屠平江、镇长沙的事迹。他凭窗放眼远眺,长沙城尽收眼底,城池环绕,房屋低头,湘江奔流,呜咽悲鸣。就连西下的太阳,仿佛也比平日要小许多。
张敬尧看罢,“嘿嘿”狞笑,对傅铁嘴说道:“军师果然神机妙算,俺登上这‘镇湘楼’,就觉得南蛮子都被镇住了。”
傅铁嘴得意扬扬,捋着胡子,兴高采烈地答道:“大帅所言极是,有了‘镇湘楼’,南蛮子翻不了天了。”
张敬亮沉吟半晌,面对张继忠,用命令的口吻说:“妹妹的,你带着第五团士兵,把守‘镇湘楼’。你在楼顶架上机枪,南蛮子不服,全给俺‘突突’喽!”
且说冯国璋灰溜溜地下台后,带着姨太太“翠碧”,回到家乡河间诗经村。诗经村位于华北大平原上,四周地势平坦宽阔,滹沱、滏阳、子牙、运河纵横其间,是北京到南京的必由之路。汉朝时,在河间、献县一带,设立河间国,先后出了六七十位国王、诸侯,留下大量的汉朝陵墓。按照王族血缘关系,这些陵墓成片地聚集在一起,高低错落,连绵起伏,气象森然,任凭风雨侵蚀,岿然不动。陵墓旁栽种着树木,千余年来形成大森林,在一马平川的平原上,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即使到了清朝,这些陵墓依然享受官府祭祀,保护严格,完好无损。在这些陵墓中,数河间献王刘德陵墓规模最大,占地六十余亩,封土高四五丈,周长二十余丈,周围松、柏环抱,树大根深,枝繁叶茂。
冯国璋丢了大总统官防,心中不快,寝食难安。闲来无事,他扶着姨太太“翠碧”,在汉朝陵墓堆里逛悠。他睁开眯缝眼,抬眼仔细观瞧,但见汉朝陵墓大森林里,栽种着松、柏、杨、柳、桃、杏,树高参天,干粗合抱,密密麻麻,郁郁葱葱。他灵机一动,眯缝眼里闪过一丝狡黯的凶光,终于又发现一个财路。
冯国璋不顾年老体衰,带着家里的长工,用了二三个月的时间,把汉朝陵墓大树全部砍光。长工们赶着马车,将木材运到沧县,再装上火车。账房先生王辰押送火车,沿津浦铁路北上,直奔天津而来。火车停在天津新火车站(今天津北站),卸下全部木材,存放在货场里,账房先生王辰守株待兔,待价而沽。
当地百姓见状,十分生气,暗中痛斥冯国璋,愤愤不平地骂道:“他妈的,这只北洋狗,还不如看家狗,专门祸害家乡!”
当地百姓推举王泽福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士绅,来到冯国璋府邸大门外,求见卸任大总统冯国璋。对待王泽福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士绅,冯国璋倒也客气,当即让账房先生王辰,把他们请到正房,分宾主落座。
寒暄过后,王泽福赔着笑脸,用委婉的语气问道:“大总统把汉陵大树砍光,木材全部运往天津,不知是何用意?”
冯国璋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十分媪尬地回答道:“那些古树树龄老迈,就要腐朽糟烂,实在可惜。俺自作主张,将它们砍伐,加以利用,忘了通告父老乡亲,请不要误会。”
王泽福听罢,苦笑几声,无可奈何地继续追问道:“利用古树,倒也不错,只是大树被砍光……”
不待王泽福说完,冯国璋打断他的话,拍着胸脯,大言不惭地说:“父老乡亲放心,俺会自掏腰包,买一些树苗补栽。”
听冯国璋如此说,王泽福忙不迭地点头,宽宏大度地说:“俺们可以义务劳动,补栽树苗,购买树苗的费用,就让大总统破费了。”
冯国璋指了指站在身后的账房先生王辰,煞有介事地说:“那就有劳父老乡亲,购买树苗的费用,可以找他报销。”
王泽福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士绅见状,无话可说,当即告退。他们自掏腰包,购买了大量的树苗,补栽在汉朝陵墓旁。
待到补栽完毕,王泽福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士绅拿着购买树苗的发票,来到冯国璋府邸大门外,求见账房先生王辰,打算要回购买树苗的费用。不料账房先生王辰出了府邸大门,接过发票,连看也不看一眼,就扔到地上。
账房先生王辰“哈哈”大笑’用嘲讽的口吻说:“你们这些土老帽儿,给个棒槌就当针(真),竟敢找大总统要钱,反了你们了!”
此刻,王泽福和几位德高望重的士绅方知上当,无可奈何,只得垂头丧气地离开府邸大门。
省下购买树苗的费用,冯国璋心中实在高兴,可惜好景不长,账房先生王辰送来一封电报。冯国璋接过电报,打开仔细观瞧,但见上面写道:“奉徐大总统谕,裁撤第十五、十六师粮饷局,其每年军饷共计三百六十万个银圆,改归陆军部掌管,此令。”
看罢,冯国璋登时火冒三丈,差点没背过气去。吓得姨太太“翠碧”,手忙脚乱,又是捋前胸,又是拍后背,方才顺过气来。
冯国璋喘着粗气,瞪着眯缝眼,破口大骂道:“徐世昌这个丘八蛋,断了俺的命根子,俺就是拼了老命,也得把这笔钱要回来!”
冯国璋不敢怠慢,当即丢下姨太太“翠碧”,带着账房先生王辰,坐上马车,离开诗经村,赶到直隶沧县。冯国璋坐上火车,日夜兼程,沿着津浦、京奉铁路北上,在北京前门火车站下了车。
冯国璋坐上洋车,直奔新华宫。他不待通报,轻车熟路,赶到居仁堂,来找徐世昌算账。徐世昌猝不及防,经不住冯国璋软磨硬抗,只得写下一道手谕,交给冯国璋。冯国璋接过来,抬眼仔细观瞧,但见上面写道:“恢复第十五、十六师粮饷局,其每年军饷归冯前总统掌管,此令。”
看罢,冯国璋心花怒放,谢过徐世昌,心满意足地出了新华宫,回到帽儿胡同府邸。
连日来鞍马劳顿,再加上喜怒无常,年老体衰的冯国璋终于撒手人寰。闻听冯国璋死讯,徐世昌、段祺瑞解散了冯国璋的卫队,赶到帽儿胡同府邸,直奔刚刚布置好的灵堂吊丧。他们抬眼仔细观瞧,但见灵堂里,挂着密密麻麻的挽联,都是吊丧的人送来的。灵堂正中摆着冯国璋灵柩,灵柩前立着牌位,上面写着“前大总统冯公国璋之神主”。
徐世昌、段祺瑞祭罢,来到灵堂西墙根,驻足仔细观赏,但见一副挽联上写道:“南海鱼何在,北洋狗已无。”
想起当年冯国璋出售三海大鲤鱼,徐世昌、段祺瑞啼笑皆非,暗自夸赞道:“真是一副好挽联,对仗工整,言简意赅,入木三分!
依照惯例,徐世昌通令全国各地,下半旗三天致哀,动用公款六万多个银圆,当作冯国璋的治丧费。
张兆坤得知冯国璋死去,带着小傻子,离开醴陵县城,跑到省城长沙。他们来到长沙火车站,坐上火车,沿着粤汉、京汉铁路北上,在北京前门火车站下车。
张兆坤坐上洋车,来到帽儿胡同冯国璋府邸吊丧,直奔挂满挽联的灵堂,在他的灵柩前放声大哭。张兆坤一边哭,一边跺脚,咧着大嘴,不停地嚷道:“大帅,你丢下俺走了,让俺今后靠谁呀!”
张兆坤哭罢,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扔下五百个银圆,方才带着小傻子,离开帽儿胡同冯国障府邸,回到石头胡同“惜春院”。
张兆坤找“老鸨子”黄毕氏要过账簿,仔仔细细地核对账目,点收银圆。张大喜见过父亲,张兆坤给了他一个银圆,打发他出去买零食吃。张兆坤让大姨太王芦花、二姨太秋菊、三姨太春兰、五姨太红儿、六姨太“含笑”、九姨太小毛子、十五姨太万山红轮流侍候,却也风流快活。
冯国璋留下的二千余万个银圆,大多被账房先生王辰私吞,第十五、十六师官兵见军饷没了着落,决定仿效当年第三镇哗变,找商家“借饷”。前门大街、大栅栏店铺闻讯,吓得关门大吉,以防哗变士兵前来抢劫。张兆坤不敢大意,让“惜春院”歇业,暂避风头。徐世昌见状,忙发放军饷六十万个银圆,总算躲过一场哗变。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眼见中国代表拒绝在《尔赛和约》上签字,小日本国气急败坏,给徐世昌发来照会,要挟中国出卖山东的主权。消息传来,北京大学、高等师范学校、工业专门学校、农业专门学校、朝阳大学、汇文大学等各大中专院校的学生,大约七八千人,奔赴北京全城各处演讲,表示强烈抗议。仅前门大街一处,就有一千余人发表演讲。
学生们站在前门大街上,大声疾呼道:“北洋政府是一个卖国政府,打算出卖山东主权,我们老百姓必须勇敢地站出来,制止他们的卖国行径。”
周围密密麻麻地站满老百姓,聚精会神地听学生们演讲。正在这时,一辆满载西北边防军士兵的大卡车,横冲直撞,开进人群中。学生和老百姓粹不及防,当即被撞倒五六十人。大卡车停稳后,边防军士兵从车上跳下来,端着三八式日造步枪,用刺刀、枪托痛打学生们,有十余位学生身受重伤。边防军士兵端着三八式日造步枪,抓住一百六十余位学生,押送到天安门,关押起来,直到傍晚时分,方才放掉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