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兆坤找老“鸨子”黄毕氏要过账簿,仔仔细细地核对账目,点收银圆。张大喜见到张兆坤,如同见到魔王,躲藏在角落里,不敢出来。
张兆坤在“惜春院”住了四天,带着小傻子,来到前门火车站,沿着京奉铁路继续北上。他们在沈阳换乘火车,沿南满铁路南下,到达奉天苏家屯。他们再次换乘火车,沿着安奉(丹东至苏家屯)铁路东进,直奔奉天凤城而来。他们凭窗眺望,见路两旁有不少小日本兵,正逼迫着中国劳工,赶着扩建安奉铁路。
张兆坤带着小傻子,在凤城火车站下车,嘴里哼着《十八摸》,找到东边道镇守使署。他进了签押房,见到东边道镇守使汤玉麟,亲热地喊道:“大哥,俺又看你来了。”
汤玉麟拉住张兆坤,让他坐在太师椅上,用嘲弄的口吻说:“你小子又来了,准跟大烟土有关。”
张兆坤听罢,笑得前仰后合,得意扬扬地说:“奶奶的,让大哥猜中了,俺现在是‘湖南禁烟督办’,专管种大烟。”
汤玉麟也笑了,拍着巴掌,对张兆坤说:“妈个巴子,你把大烟都种到湖南去了,生意倒是越做越大。”
张兆坤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疑惑不解地问道:“俺来的路上,见小鬼子正忙着扩建铁道,他们想干啥?”
汤玉麟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答道:“妈个巴子,小鬼子心思俺知道,他们扩建铁道,就是想把中国的东西,快点往回拉。”
张兆坤听罢,灵机一动,兴高采烈地说道:“这样也好,今后咱们运烟土,就更方便了。”
说罢,张兆坤把自己的来意,原原本本地告诉汤玉麟。汤玉麟听罢,当即满口答应,接过张兆坤递给他的银圆。他收购了四千多斤罂粟种子,分装在二十多个麻袋里,全部移交给张兆坤。汤玉麟喊来董老蔫,让他见过张兆坤,寒暄一番。
张兆坤故伎重演,让人在麻袋外面写上“军用品”字样,运到凤城火车站,装上火车。张兆坤、小傻子与汤玉麟告别,押着罂粟种子,离开凤城,沿着安奉铁路,到达奉天苏家屯。换乘火车后,沿南满铁路北上,直抵沈阳。他们换乘火车,沿着京奉铁路南下,直奔北京而来。张兆坤没敢在北京耽搁,忙不迭地换乘火车,沿着京汉铁路南下,到达大智门车站。
张兆坤雇了几个挑夫,把二十多袋罂粟种子,卸下火车,装上火轮船。火轮船跨过长江,靠在南岸码头上。几个挑夫卸下礼粟种子,运到武昌鲇鱼套火车站。
挑夫们刚刚把罂粟种子装上火车,就看见五六百位学生,打着“湖北学生联合会”的横幅,个个横眉立目,如临大敌,站在铁轨上,阻止火车开行。在学生们周围,还站着十几位报社记者,有的手里拿着纸笔,有的脖子上挂着照相机,准备采访特大新闻。
张兆坤从没见过这阵势,登时傻了眼,在火车旁转圈儿,嘴里不停地嘟囔道:“奶奶的,这可咋办,咋办呀!”
张兆坤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偷贩罂粟种子的罪行,早就被湖北学生联合会知悉,他们专门等在鲇鱼套火车站,把他逮个正着。他无可奈何,只得丢下罂粟种子,跑到车站电报房,心急火燎地给张敬尧发去电报。
眼见学生们截住张兆坤偷贩的罂粟种子,各报社记者又是拍照,又是记录,在报纸上将此事披露出来,湖北督军王占元无法公开袒护。再加上他与张敬尧分属直、皖两系,也乐得出张敬务的丑,因此没有镇压学生。
张敬尧接到张兆坤电报,登时火冒三丈,大骂王占元不地道,打算雁过拔毛。在人屋檐下,怎敢不低头,他无可奈何,只得给王占元发电报,答应分给他三成红利。唯利是图的王占元闻讯,心中暗笑,乘夜深人静之际,让张兆坤乘坐的火车,偷偸地离开鲇鱼套火车站,沿粤汉铁路南下,把罂粟种子运往长沙。
张敬尧见到罂粟种子,高兴得合不拢嘴巴。他让张敬汤带着第七师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逼老百姓高价购买罂粟种子。老百姓敢怒而不敢言,只得乖乖地听话,花高价买下罂粟种子,种在地里。待到收获季节来临,烟农们带着烟刀下地,刮下生鸦片。张敬汤见状,带着第七师士兵,端着曼利夏洋枪,逼着烟农把生鸦片低价卖给自己。他按照每亩二十个银圆的标准,强行扣除大烟捐税,烟农们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张敬尧强占乙种工业学校实习工场,出高薪请来几个熬烟匠,用锅炉熬煮生鸦片。熬烟匠将生鸦片放到锅炉里,几个时辰之后,生鸦片化在开水中,变成黏糊糊的一锅烟粥。熬烟匠打开阀门,让沸腾的烟粥流进竹篦子里。熬烟匠滤出烟渣滓,把过滤的烟粥倒在大铜锅里,用文火慢慢地煮成熟烟膏。
张敬亮让熬烟匠找来油布,把熟烟膏包好,装进木箱里,外面写上“军用品”字样。挑夫们来来往往,把“军用品”木箱,运到长沙火车站。长沙火车站广场上,堆满了“军用品”木箱,仿佛小山一般。挑夫们把“军用品”木箱装上火车,运往全国各地发售。全国各地的烟鬼都愿意抽张敬尧的烟土,管它们叫“湘土”。上梁不正下梁歪,张兆坤也在醴陵种植罂粟,收取大烟捐税,贩卖“湘土”。他把“湘土”送到“桃花烟馆”,毒害当地烟民,赚取银圆。湖南学生联合会见状,对张督军恨之入骨,偷偷地给他起了一个“长毒菌”的外号。
再过十几天,就是“长毒菌”的生日,他自然不会错过,打算乘四十大寿这个好机会,大肆搜刮民脂民膏。他让执法处长张继忠发出告示,贴满长沙大街小巷,唯恐老百姓看不到。一个胆大的老百姓见状,凑到告示前,抬眼仔细观瞧,但见上面写道:“农历七月二十八日为大帅寿辰,奉谕拟设大典筹备处,各机关、道县官吏军民绅商人等,皆应置办寿仪,以昭郑重。寿仪分福、禄、寿、喜四级,银圆一千、五百、三百、二百不等。望官吏军民绅商人等,届时至督署致敬,普天同庆。违者即为‘乱党’,大逆不道,必当殄灭诛锄,执法处长张布告于左。”
看罢,那个老百姓先瞅一瞅四周,然后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心里暗骂“你娃好晦气!”,转过身子,扬长而去。
张敬壳找来张敬舜、张敬禹,让他们成立大典筹备处,负责收取各机关、道县祝寿宾客送来的寿仪。张敬売又找来张敬汤,让他在督军署东跨院,搭建一座大戏台。还让张敬汤赶到夏口,请来余叔岩、孙菊仙等京剧名角,在大戏台上演《伍子胥》等做寿连轴大戏。
转眼间到了“长毒菌”的生日,督军署东、西辕门前,搭着两座五彩缤纷的牌坊,张继忠带着第五团官兵,端着曼利夏洋枪,分别站在两座牌坊下,个个刺刀出鞘,子弹上膛,如临大敌。大门影壁前,架着一挺马喀沁机关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门外。影壁后面是军乐队,吹吹打打,鼓乐喧天。大门台阶上,铺着猩红的地毯,仿佛鲜血染成。
祝寿宾客排起二里长的队伍,个个带着丰厚的寿仪,沿着猩红地毯,鱼贯而人,穿过大门,胆战心惊地来到督军署大堂前,这里是举行祝寿大典的地方。他们抬眼仔细观瞧,但见大堂飞檐、斗角、廊柱、门楣上,到处张灯结彩,台阶上摆放着八仙桌、太师椅。张敬売喜气洋洋地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拄着洋刀,满脸横肉乐开了花,把肉泡眼都挤没了。院子里,摆着四五百张桌子,桌子上七个碟子八个碗,酒馔菜肴倒也丰盛。张敬舜、张敬禹忙前忙后,负责收取祝寿宾客送来的寿仪。寿仪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其中有旗伞、匾额、联帐,还有金银、珠宝、玉器,密密麻麻,摆满台阶。祝寿宾客送上寿仪,下了台阶,坐在桌子前,用开聪帮子,狼吞虎咽,想把寿仪的本钱吃回去。
张兆坤捧着一个金龟,领着傅铁嘴,跟着祝寿宾客,来到张敬尧面前,卑躬屈膝地说道:“卑职给大帅贺喜,祝大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张敬尧接过金龟,在手里把玩半晌,乐呵呵地说道?“果然是件宝贝,难得你一片孝心,将来俺一定提拔你。
张兆坤指着身后的傅铁嘴,对张敬売说道:“他是个活神仙,能掐会算,喜逢大帅寿辰,特来侍候。”
张敬尧听罢,打量傅铁嘴一番,半信半疑地说:“你既然是个活神仙,不妨给俺算上一卦,看看俺的命运如何。”
傅铁嘴问过张敬尧生辰八字,掐指细算一番,故弄玄虚地说道:“大帅官运亨通,财路兴旺,领兵百万,坐镇一方,可谓福大命大造化大呀。”
张敬尧听罢,“哈哈”大笑,拍着巴掌说:“妹妹的,先生果然是个活神仙,就给俺当个军师,跟着俺一起升官发财吧。”
张敬务址高气扬,领着张敬舜、张敬禹、张兆坤、傅铁嘴,来到匾额前,驻足仔细观赏,见匾额上写着“堂堂乎张”“尧天舜日”“民国干将”“仁义之师”“功高南岳”“德被三湘”等字样。
看罢,张敬売点点头,得意扬扬地说:“嗯,有文采,写得好!”
张敬売来到一副联帐前,抬眼仔细观瞧,但见上面写着“民无能名,敬何别于犬马;盗亦有道,尧以传之禹汤。”
看罢,他不由得皱起眉头,强压心头怒火,继续观赏其他联帐。看过几副吹捧他的联帐,张敬尧心里好受些,没想到在下一副联帐上,赫然写着“惠而不知为政;民亦与之偕亡,”
张敬尧又不自在了,大口喘着粗气,干脆把余下的联帐看完,发现其中有两副联帐更不像话,这两副联帐分别写着“此子本俗人,偏说他志在高山,志在流水吠亮原桀犬,何曾识敬以为国,敬以临民。”“这督军合唤作福富一千年,博其欢心,莫如敬,冰敬炭敬,孝之用在敬,不敬何别于犬马;俺省长犹算辖畸零二十县,上个徽号,大哉壳,服亮行务,人皆可为尧,唯尧能保我子孙。”
张敬尧咬牙切齿,一把薅住张敬舜脖领子,指着骂他的联帐,厉声追问道:“妹妹的,这几副联帐,都是谁送的?”
张敬舜莫名其妙,结结巴巴地答道:“俺不字,送礼的人太多,忘了是谁送的了。
张敬売松开张敬舜,指着他的鼻尖,破口大骂道:“妹妹的,你让人耍啦,这几副联帐,都是骂俺的。”
张敬舜恍然大悟,朝祝寿宾客大声喊道:“南蛮子都是‘乱党’,竟敢嘲弄俺大哥,俺要杀光你们!”
祝寿宾客听罢,登时丢下筷子,一哄而散。
此刻,张敬汤在督军署东跨院,安排着当晚做寿堂会的戏码。他闻讯赶来,望着空荡荡的院子,掏出毛瑟手枪,挥舞一番,扯着破谬嗓子喊道:“南蛮子,有本事你们站出来,看俺不杀光你们!”
眼见张敬売依然怒气不消,傅铁嘴忙凑到他面前,悄声说道:“大帅息怒,俺有一计,可让南蛮子服从大帅。”
“噢——”张敬尧登时来了兴趣,忙不迭地问道:“军师有何神机妙算,快快道来。”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