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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工作

不知不觉中培训的日期就到了。通知的是八点在宿舍门口集合,一大早宿舍门口便聚集了很多人。人们早已等得不耐烦了,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打听消息。有些人在痛斥宿舍根本不是中介所说的那个样子,并担心厂里可能也不怎么样。就在这种焦虑中等了半个多小时,仍然不见中介的影子,人们越来越焦急。这时壮男说了一句到现在都让我印象深刻的话。壮男三分悲叹七分怨愤的说道:“咱他妈就是廉价劳动力,被人卖来卖去!”一语戳到我心里面,不由得也让我感慨万千。

当中介的多金女赶到的时候,已经将近9点了。她一来便喊了几个人,“你们几个快交体检费,上次可是我替你们付的啊!”,有几个人拿出了钱,老家伙仍推脱没有钱。“快点别耽误大家的培训时间!”“再过几天交不中?!”“你们这样的我见了不少了,上一批就有没交的,老实把钱交了!”大伙都急着培训,最终老家伙把他的手机押了出来,老家伙还得意的对我们几个说:“那破手机,就能接打个电话,嘿嘿,我都不打算用了!”

收完这几人的体检费之后,多金女领着我们上了宿舍的顶楼。在宿舍顶楼有几间大会议室,多金女领我们进了其中一间,里面坐着一位穿工装的女孩,身边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不难看出那女孩就是给我们培训的。由于长得有些娃娃脸,我们都笑称他小人事。多金女与小人事热情的打了招呼,便从随身的包中掏出了几打身份证放在小人事面前的桌子上。多金女走后,小人事厉声喊道:“赶紧都找位置坐好,安静!”。一上午的培训很紧凑,先是填了一通表格,接着是企业文化,各种工作等级制度和工作时间等等的介绍。说到工资时,小人事特意提醒我们说:“工资我们会先发放给劳动派遣公司,再由劳动派遣公司统一发放给你们,都清楚了吗?我刚才也讲到了如果干满一年可以申请转正,转正之后你们就直接与我公司签订合同,到时工资也由我们公司直接发放给你们。这一点大家都清楚没有?”底下有几个小伙怪声叫道“明白啦!”“知道啦!”。

”厂里的基本工资是1950,加上饭补基本工资能达到两千多点,这在左海来说算是比较高的。厂里过年放假比较晚,不过大家不用担心买不着车票的问题。厂里每年都会包车送你们回家,AHHN都可以到。年后返厂也会安排大巴车从家乡接你们过来。年后如果能返厂应该还能拿到一千元左右的返厂费。所以希望大家能在这厂里好好干。”要说这一上午的培训我最记得的就是小人事这句话。

“好,上午的培训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下午会有一个小考试。”“啊?还有考试?”“对的!”大会议室的人群“哗哗”散了。

我与L吃过午饭,返回寝室休息。老家伙和壮男在宿舍呆了一会儿便各自离开了,我与L索性也离开寝室来,到楼上大会议室。会议室里只寥寥地坐着几个人,老家伙坐在最后排与几个伙计闲扯的正欢。壮男独自一人坐在前排,看见我进来招手让我过去。L却迅速的坐到了中间的一排,并冲我喊着:“过来坐啊!”。坐到了L的旁边,等我坐下后发现我们前面坐了两个女孩。一个穿着大红色的羽绒衣,另一个穿着一件小的雪蓝色的羽绒夹克。坐在我前面的是穿着雪白羽绒衣的女孩女孩,我坐在他后面只依稀看到她圆润的侧脸露出的朦胧的轮廓。我不安的坐着有些不知如何是好。L却朝前面的两个女孩开了口:“喂,一会考试让我抄抄啊!”红衣服女孩转过脸笑呵呵的说:“看你样子,上学的时候应该是好学生吧!一会儿先让我们抄抄你的吧!”“呵呵!我学习最不好,你们写好了可让我看看啊!”“呵呵呵呵!”红衣服女孩与雪白衣服的女孩不约而同的笑了。“看来咱们谁也抄不了谁了!”红衣服女孩笑着说。“呵呵,不会了互相帮助啊!”L也笑着。

“当初一块从镇上来了这儿,进了宿舍怎么没见过你们呀!”L问。

“我们都是在镇上租的房子住!那可比这宿舍热闹多了!”红衣服女孩说。

“是啊,这地方鸟不拉屎真闷啊!”

“呵呵呵呵”!前面的两个女孩又笑了起来。

“你们俩是在镇上一块住吗?”L又问。

“我俩没在一块住,我俩之前根本就不认识,只不过在镇上中介报名时才认识的!”红衣服女孩调皮地说。

“我还以为你们俩之前就认识呢!你们俩怎么想进这厂?”

“我一直就在这附近打工,前段时间在其他地方不干了,年前就只有这厂里招工,所以就来了呗!”红衣服女孩轻松地说道。

“那你呢?怎么来到这儿了?”L问着白衣服女孩。

“我哥在这打工,是他介绍过来的!”白衣服女孩说。

“咱一块儿加个微信吧!”L掏出他的苹果手机。

“你叫啥?”L问。

“哎呀!,咱们一块摇摇不就好了!”红衣服女孩拿出的手机笑着说。

“好啊!你也拿出手机摇一摇啊!”L冲着白衣服女孩说。

白衣女孩儿从兜里掏出了手机,三人开始摇啊摇。

“水晶之梦是你吗?”L看着白衣服女孩说。

“是我,你怎么知道?”

“呵呵,我一看就知道了,我是远飞,加一下我!”

“我加过你了,收到没?我是嫣然静静!”红衣服女孩急急的说道。

“哦,是你呀,我加了。”

“嫣然静静,我也加你了啊!”白衣服女孩说道。

我没有L的这番本事,我素来在话不太多,尤其是在女孩面前,更显得害羞。我只在一旁默默的听着。我几次想插话,奈何他们聊得太火热。当他们拿出手机相互加微信时,我也悄没声地拿出手机,只可惜我是家乡当地的一款套餐,在左海根本上不去网。只眼睁睁看着他们仨互相加的起劲儿。我拼命拨弄着手机希望能连上一次网,L忽然拍了我一下,冲我笑着说:“你看壮男在干嘛呢?”

原来壮男往前移了一排紧挨着一个女孩坐着,那女孩带着耳机正伏在身前的桌子上睡觉。壮男紧紧的靠着那睡着的女孩,伸出一只手臂,跨过女孩的肩膀做出搂抱的姿势,只差微毫的距离壮男的整只手就要完全搭在女孩的肩上了。而女孩竟然浑然不知的熟睡着。凡是看到的人都在偷笑,我经L提醒,发现后也忍不住笑。实在可笑,而壮男却扭过头冲我和L得意地挤眼怪笑。“他是傻吗?还是那女孩傻?”L不解的笑着说。我不知道那女孩有没有觉察,壮男甚至还时不时用指尖轻轻地触碰女孩,女孩仍毫无知觉的睡着。壮男更得意了,正想做更亲密的举动时,小人事抱着一摞卷子进来了。壮男飞快地收回自己的手臂,女孩一脸茫然的醒来。

“卷子美人都有了吧,开始考试了!”小人事喊道。

我大致看看卷子是一些语文,数学,英语和物理题,也就是小学最多初中的水平。不过我还真是有几道答得不确定。会议,室里起初是沙沙的答题声,后来便乱做一团,前后左右互相滕抄着,小人事大声呵斥我们安静,根本没人理,这考试果真就是个形式。

收完卷子后,小人事从手提包内拿出一个数码相机和几件工装,“等会我点到名字的,站到前面来,我要给你们逐一的照相存底。”。会议室里逐渐乱了起来,小人事也只顾着点名拍照。L与前面的两个女孩互相看着玩笑,壮男这会儿竟与他身边的女孩欢雀的热聊着。没有看出来,壮男也这么能撩妹。我们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整个培训。

“今天我的培训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你们还会有一次培训,至于培训的具体日期等你们的派遣公司通知。”采集完所有人的照片信息后,小人事说道。

“不是你们厂里给我们培训吗?怎么还要等中介通知?!”有人问。

“对的,但培训的具体日期是你们派遣公司安排好之后再通知我们,然后我们再来给你们培训。”

“那还要等到啥时候?”有人不耐烦的问。小人事并未回答,只是低着头收拾着行李。

“诶!那人份证怎么还不发给我们?”又有人问。

“哦,你们的身份我们办入厂手续的时候要用,等你们下次培训结束之后会统一发给你们!”

人们如退潮的水般地散去了,只余下个空荡荡的会议室。

晚饭后我与L在宿舍外面的小路上散步消食。天气愈加冷了,这几天一直刮着风。左海的风没有北方那么烈,也不像北方的风总是裹着尘土漫天扬荡。如果说北方的寒风是位暴虐的汉子,这左海的冷风像是个发了脾气的小姑娘,你以为能抵得住她,可当她真正任起性子来,你才发现是那么难缠。这冷风灌进省体的每寸肌肤,冷是实实在在的。

“这不知又要等到哪一天才要外再培训?”

“等吧!应该不会太久,到现在只能等了!”

“要知道我就去我表姐那厂里干了,为了来左海看看,陷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幸亏这地方偏,不然人早走了!”L又提到了他表姐,最近这几天经常能听到他的表姐所在那座工厂的宿舍周边是如何繁华,寝室是如何周到。我俩正聊着,忽然看见壮男在我们前面不远处。L快步赶上壮男,我也跟了上去。

“你和那女孩聊得挺好嘛,看上人家了?”L冲壮男笑着说。

“那妮儿不是咱HN的,要不真能和她拉拉。”

“你还想在这里谈个?”我好奇的问。

“靠,我是真想谈个,都23了,俺村跟我真大,小孩儿都多大了!我在外面打工真长时间了啥都不啥,连个媳妇都寻不上,回去丢人啊!”,我真想对壮男说我到现在还没结婚你急个什么。

“你原先就没谈过?”L问。

“我这样,人家都相不中咱啊,没钱啊!”

“你也是天天出来打工了,咋会没钱了?”我憋不住问了句。

“呵呵,天天打工就有钱?啥时候能把家里的破房盖起来,寻上媳妇,别一直在村子里抬不起头。”壮男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道。

“那你没玩过?”L笑着问。

壮男和我有些疑惑地看着L.

“哪个男了过了二十一二还是处了,说出去人家都不信。”

“我可没玩过。”壮男反驳道。

“你这都是奇葩,现在别说男的,那女的过了二十还有几个是处的!”

“老子快三十了还没玩过!”我心里这样想着,可面上却没有说。

“我看今天那穿红衣服的女孩对你有意思啊!”我满脸嬉笑着对L说。

“那女孩看着都不行。说真的,那个穿白衣服的女孩不错,你想不想和她谈?我给你牵牵线。”

“算了吧,这都是瞎谈!”我没想到L居然会这么说,可还是一口回绝了。

“我说真了,那女孩不错,我主要家里有个,手机上还聊着好几个,要不然我都下手了!”

“不是不谈,没啥意思?我这年龄该结婚了。”

“说得也是,要是谈着玩玩那挺容易,想遇到个一块过日子的,现在这世道不好找啊!”L也似有感触地说道。

“呵呵,结婚,难啊!”壮汉叹着气。

当天晚上L与白天的两个女孩在微信上热火朝天的聊着,我能听到L的手机不时地“滴滴”响着。次日一大早L就兴奋地跟我说:“她俩约我今天下午去镇上玩!一块去?”“我不去了,身上没钱啊!”L听我这么说也愣住了,过了好一会才跟我说:“我现在钱也不多了,不过再过几天我原来工作地方那二十多天的工资就该发了,到时候一起找她们去镇上玩玩,这里太闷了!”

这个周六寝室里的人明显多了好多,虽说是星期六,可之前也没见过他们周末休息,只是听寝室里的老员工讲厂里这段时间订单少了,开始调休了。我心里不禁纳闷“订单少了?我们可刚培训过啊”,我们这批人开始纷纷传这件事,闹得人心惶惶,后来有人打电话问了中介,中介回说现在正在加生产线,过了元旦就要加班加点了。当我听到这个消息后算是安定了些,但还是有不少的人已经不相信中介的说辞了。一整天我们几个都在探讨这件事,壮男越来越焦躁了。可到现在如果不想走也只能继续等待了。

这天晚上,因为周日仍不上班寝室里的灯很晚才关。我睡下没多久,就听见门忽得被人打开了,闯进几个人。“余晓苹在这不在?”有一人低声咆哮道。我扒开被子一角偷瞄着,模糊的看到三个人影,打头的是个一身黑的瘦小伙。余晓苹从床上慢慢起来,站在床铺边沿,一手握住上床铺的护栏,说道“咋了?”

“把你身份证,银行卡交出来”打头的那个黑衣男子一脸蛮横。

“我凭啥交,中介费从学校来的时候就交过了!”

“你交不交?!”黑衣男紧锁着眉头问。

“昨天我们全才开会说了,不要把自己的银行卡随便交给中介,厂里会处理这事。”

“你给我出来,咱宿舍外面聊聊!!”黑衣男凶狠地说道。

“我不出来!明天还要上班,我还睡觉了!”余晓平的声音提高了一些。

黑衣男急了,豁得拽住余晓平的胳膊猛往外扯。寝室里一直很安静,这时一个黑影突得从床上坐起来看了几人一眼又迅速躺下了,那是老家伙。余晓平这时正死死得握住床铺的护栏,另一只手拼命地挣脱黑衣男的拖拽,俩人扭扯了一阵,黑衣男放弃了,黑衣男的另两个同伴只是在后面看着,并未上前动手。

“你们别在这弄了,我明天上班问问全才,是不是要交给你。”余晓苹气愤地说着。

“呵呵,看来你挺相信全才的实力啊!”黑衣男后面的一个小伙冷冷地笑道。

黑衣男指着余晓平怒不可遏地吼着:“你行,你特码等着!!”

黑衣男率先离开了,其余两人连忙跟着出去了。这时小龙下了床重又关好门,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鬼地方啊!周日早晨我一起来就迫不及待的问余晓苹昨晚究竟怎么回事。

“黑中介啊!那几个人是比我大一届,早就毕业了,通过中介把我们从学校带到这里,到这又冒充我们的老师,妈的强要中介费!四百块中介费啊!我凭什么给他!!”余晓苹气冲冲地说着。

“我靠,还有这事?厂里不管吗?”我有些吃惊地问。

“厂里管个鸟啊,只要有人能帮他们弄来人开工就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你准备怎么弄了?”

“不知道,反正是不会交给他们一分钱!都是我辛苦挣的!”

晓平的事让我对所谓中介有些不信任了。在等待第二次培训期间,不断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壮男显得越来越焦躁了,口中总不离这么几句“这地方垃圾得很,我来这是为了吃这儿的烂饭吗?再等下去真成了信求了!”“这地方真垃圾,我当初就该去仓硕,我曾经在仓硕呆过,仓硕再垃圾也没这垃圾!”“我特码当初就不应该从祥富徕辞职,想换个厂年前挣把钱,他妈怎么来这么个烂地!”“这地方就是垃圾,你看看宿舍保安那吊样!我真不该来!”老家伙,L和我对壮男也越来越厌烦,整天得抱怨,也不见真得走。

有一次壮男在宿舍里再次抱怨,并劝我们一起离开。我实在忍不下去冲他说道:“感觉垃圾就走,别老抱怨点儿没用的。不然就在这里等上班!”壮男脸憋的通红,愣怔怔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对,你们要走就赶紧走,我早给你们讲过了,厂里不是什么好活,你们就是不信,早晚得后悔!”又是那个AH小伙,自从厂里的订单少了,寝室里只有他一个人还上着夜班,白天除了吃饭几乎整天躺在床上。听到我们说话,他慢悠悠地插了一句。这也是他第三次劝说我们离开了,这次我听着心不由得凉了,再不像前两次那样自以为是,而是仔细琢磨起来,我也没了话。壮男却一转眼摔门而出。“能不能有点儿素质!总是把门摔那么响!”AH小伙侧过脸半睁着睡眼不耐地说道。

寝室的老员工也开始议论我们这几个人人来了那么久还没有进厂工作,我也是很着急,没有了之前在寝室那种自在的感觉。不过很快这周日的中午我们几个又同时收到了中介的短信,明天周一,进厂前最后一次培训。这次培训上午还是在宿舍楼顶的大会议室进行,小人事没来,是两个厂里技术部的员工给我讲了一些产品知识和不同岗位的要求。大部分人都是心不在焉地听着。到了下午我们终于要进了祥富通的工厂,在宿舍门口我们这批人分坐了两辆厂车大巴,在车上我心里莫名的一阵激动。约莫半小时功夫,大巴驶进了厂区,厂区没有我想象的大,厂门口横着四五辆厂车,厂区除了厂房几乎不见什么空地,厂房也带了几分岁月的痕,这些厂房与厂房紧挨着,只凌乱的分布着几片空地,看不出个章法。我们被带到了食堂,食堂倒像是新装修的,里面整洁明亮。在食堂里我又见到了小人事,她与几个工作人员一一给我们发放了工牌,工装,久别的身份证也终于又回到了我手中。

小人事拿着明单念了一串人名,“刚才念到明字的,明天进厂工作,没有念到名字的,这周四进厂工作!”我与L、壮男、老家伙不幸的都属于第二批进厂的那波人。拿着身份证,穿着工装的我们在小人事的带领下进入了车间,穿过一片刺鼻的衣鞋柜区,延着靠墙边的狭窄通道进入了车间里面。车间一共两层,流水线与流水线相互并排紧邻,一眼望不到头,中间的狭小的空隙里站满了忙碌不停的人。几天后我也要加入他们了,我心里默默地想着。小人事把我们带到车间的一片空隙大声喊道:“记住你们进厂的时间,到时还来这集合,现在可以顺序离开了!”

一回寝室,壮男便开口说:“这厂真特码垃圾,太小了,跟祥富徕简直没法比!我在这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们几个跟本没人理会他,这样的抱怨早已听习惯了。壮男见没人睬他,转而问起了我:“咱在这一共呆了多少天了?走的话交多少钱?”,“到现在有两个多星期了吧!”我粗略算了算又回道:“大概要二百多块钱吧!”壮男更愤怒地说:“得尽快走!多呆一天就得多交一天钱!”“马上要进厂了你走?你往哪呢?回家过年了?”我连连问道。“回家弄啥嘞!我都好几年过年没回去了!没钱过年回去有个啥求意思!没意思!”壮男不屑地说。我没有再问什么,难道壮男这次是真要走?

第二天壮男消失了一整天,直到晚上十点多才回了寝室。我还以为他直接走掉不要行李了。“你去弄啥了,真晚回来。我还准备报警了”老家伙半开玩笑地说。“我去镇上中介找了份散工,干了一天。”“干了啥?一天挣多钱?”“呵,体力活,没挣啥钱,连回来打车钱都不够了,说出来还不够丢人了嘞!”,壮男勉强笑笑。“睡吧!我累一天了!”壮男又补了句。

万万没想到转天壮男真得走了。这天一早我便与L去网吧了,接近晌午才回来,一进寝室门,我就看见壮男焦躁地坐在他的床铺上,不过床铺已经成了光板了,他脚边地上堆着两个大包袋。我和L还没开口,壮男一见我俩进来忙兴奋地站起来对我俩说:“靠,你俩可算来了,帮我去楼下签个字吧!那胖男了不签字不让走,那老家伙也不着跑哪了,我等恁一上午了快!”“真走了你?”L怀疑的问。“真走了!行李都收拾好了!不在这垃圾地方呆了!!”壮男激动地说。“没想到你真走嘞,我帮你签吧!”我说道。于是便和壮男一同往外走,一出寝室门,壮男便有些怨愤地说:“在床上躺那个孩,死活都不跟我下楼签字,请他瓶饮料喝他妈都不愿意!”壮男所说正是那个AH小伙,我听后也只是叹了口气。

壮男提着他那两大包行李头也不回得走了,我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一起从正中紫荆花园过来的现在只剩我一个了,兄弟你今年会在哪过年呢?等老家伙回到宿舍发现壮男的空床铺时,吃惊地问我:“他走了?”“嗯。”“被子铺盖都拿走了?”“是呀,在宿管那交了二百多!”“傻呀,还要那被子干啥!来得时候我都没见他带多少东西,都是捡了!傻货啊,还要那干啥?”老家伙一边骂着一边把自己的铺盖挪到了壮男的空铺上。“没有行李出来混难啊,不过他应该早点走,明天要进厂了才几巴走!白交了二百多!”L这时说。“他几巴是个傻吊!”老家伙又骂道。

老家伙收拾好床铺,压低声音一脸精明自得地冲我俩说:“其实我有个法,把这行李从后面窗户往外一撂,出了宿舍门再捡过来,不省交那些钱!”“嘿,你这倒是个法啊!”L略有惊喜地说,我也不禁觉得这方法妙。只是我与L下楼去吃午饭时,我看到了三层与二层楼梯连接过道内的窗户,才意识到宿舍四周的窗户全被铁丝网给封住了。L也发现了无奈地说道:“这宿舍就是个监狱!”“无所谓,反正咱又不走!”

我俩下了楼来到宿舍,不由吃了一惊,食堂外面堆满了行李,里面也坐着成堆的人,多金女,休闲装男还有西装男都在。西装男正露着他那一成不变的笑容着什么,多金女踩着一双恨天好,双手交插在胸前一脸严肃的在众人面前踱来踱去。“又来一批人!走吧,我请你去外面吃。”“不是说这段时间订单少了吗?从哪又来这么多人?”“谁知道了嘞,中介真是挣了不少钱!”

下午我还躺在床上睡觉时,听见门“咣当”一声开了,有两个孩子拿着行李从外面进来了,一个爬上了老家伙的上铺原先胖孩儿睡的地方,另一个爬上了老家伙原来睡的上铺。我看着他俩铺着统一的床褥,连被罩和枕头都一模一样。不一会儿一个年长的中年人走进寝室,冲那俩男孩说道:“你俩住到325了。”“嗯,住到这了,”老家伙上铺的孩子回了句,“好,我每天晚上会准时来查你们!”“嗯。”俩个孩子同时答道。这中年男人前脚刚走,又有一男孩冲进寝室,调皮的对那俩男孩说:“你们俩在这吗?我在对面寝室住。你们都铺好了!这被罩很难看啊!”“走吧!先一块去吃点东西,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了!”老家伙上铺的孩子说着跳下了床,另一个也下了床,仨人便跑出了寝室。壮男刚走,这另一批人就到了,一批一批的人,走一批来一批,用不完的人呐!

晚上八半左右,那个中年子果然来查寝了,见他们俩人都在什么也没说什么便走了。但不知道晚上几点,我已经睡沉了,忽然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老家伙上铺的孩子一个机灵跳下床来,赶忙把门打开。中年男子站在门口气冲冲地说:“不是说每天晚上十点每个人必须给我发条短信吗?”“不好意思,郝老师,坐了一天一夜大巴实在有点累了睡着了。”“小林也睡了?”“呃,我在这儿了!”另一个孩子坐起来冲那个郝老师摆了摆手。“下次再忘了,我可告你们家长,让你们都回去!”“嗯!”“好!”两个孩子答应着,中年男子走开了。“强,郝老师走了没?”小林低声问,“走过了,你咋也睡了!”“我早睡了,谁还记得发短信啊!”“哎,睡吧!”

后来我问过那个叫小强的。得知他们是从SX的一所学校被老师带来实习的。没来之前在家乡已经跟老师签了协议,生活费全由他们的带队老师掌管,并且他们的工资卡也全部交由老师掌控,老师每天都会查寝,而他们每天睡觉前也要到老师的宿舍报道。我问过小强工资的事情,他说只是来这里实习,之后才能毕业,至于工资并不清楚。同是学生的余晓苹曾给我说过他遇到一些学校的学生工每月只有一千多块钱的实习工资,其余全部被学校收入囊中。这哪里是育人的学校,是吸血的魔鬼。看着小强和小林还显稚嫩的脸庞,希望他们所在的不是一个黑学校。不过他们不像我们等了那么长时间,再我进厂工作第二天他们当中已经有一批被派进了厂里。

此刻被窝里的我也睡不着了,壮男走了,又新来了一批人,人心惶惶。明天就要进厂了,也不知是个什么情况。正中那边说一个月后就可以调回去,我也不知道是否可以相信。最初从家里出来选择正中,是因为正中离新安不远,有事能及时回家,这样安心扎根工作沉淀几年。如今来到了左海,还是有种漂泊的感觉,心里总不踏实。思来想去我打定了一个主意:如果正中那边通知我回去我便立即回去扎根。如果没有通知那大概就是被坑了。那么就在这边做到过年回去。打定了主意我就很快睡去了。

早上也不知谁的手机闹钟先响了起来,老家伙率先了床。我与L也随后都起来了。寝室里的老员工一般要睡到六点半左右才起来,厂里的班车六点四十是最后一辆,他们都是瞄着最后一辆厂车的发车时间起床的,但这风险很大,容易赶不上班车,经常有人因此又回到寝室继续睡,自己给自己放一天“假”。老家伙早早就出了寝室,我与L等到余晓苹起来后才一块相跟着下了楼,外面天还未明,凛冽的寒风里人们都缩着手已经排起了长队。我们排在了队伍的末端。起先人们还按着队伍排列次序上车,到了最后眼看时间不早人们便拥挤起来,这里的保安也不管,最末尾的人们就胡乱的往前挤。L先挤上了一辆,我与L挤了好几辆才终于挤上去一辆车。

到了厂里,天才微微亮了。我跟着晓苹去食堂匆匆了吃了些早餐,由于我俩不在一个车间便去往了各自的车间。我来到那天小人事带我们来的地方,L和老家伙都在。七点半来了几个车间“领导”,给我们分了岗位,L和老家伙分到了另外的车间。我还在原车间,就在这二层。我的岗位是给空调的的管套海绵馍,看着并不复杂,但实际操作起来是需要手劲儿和臂力,当然也需要技巧。有一个二十岁的年轻小伙带我,他在这岗位上已经呆了有一年了,是个熟练工。我并没有主动问过他的名字,听旁边的同事叫他小朝,他只是简单教了我,对我说只要用力一逮这软泡沫就能套上去。他带了我一会儿见我稍微上手之后,便离开了岗位在线上来回游荡与几个帮线(帮线对线上的每个岗位的操作都很熟悉,平时就在线上来回转悠,哪里“断线”了或有人去厕所就会去帮忙辅助,一般都是在线上呆得时间较长几乎熬走了一条线的人会被提拔为帮线,帮线再往上就是全才也叫段长。那就更需要你熬了)闲聊,并不专心工作。每条线的线长并不来线上,只有这一段的段长或者叫全才偶尔转转,我们的段长是位中年妇女,她并不怎么管理,只是来回看看就走了竟容这个小朝工作时间的闲逛,不像有的线我能听见他们的全才沙哑的嗓子拼命喊着:“加油啊,快前面别段线了!”。我只得一人顶着岗,由于不熟练非常吃力,而那小伙也紧紧是在我这里“淹了”才过来帮把手。“你是个女的吗?”“你手上没力气吗?”“这样一逮不就好了?”小朝面对我总会不厌烦地说这诸如此类的话。他越这么说,我越着急,难道我就还不如这个二十岁的吊毛?我一肚子火,想到自己是新来的就忍下了,但是更不愿与他交流,他也只是帮我一会就又跑开了。我渐渐熟了些,小朝就更不来帮我了,只偶尔转到我这里还少有的夸赞几句“不错,学得挺快你今天倒霉遇到的是复杂的,以后你遇到简单的干起来会更顺!”小朝的这句话倒让我听得很舒心。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午吃饭时间,食堂里满是排队的人,每条线是错开时间吃饭,我在食堂也没有见到老家伙和L他们。吃完饭我稍微坐了一会,以为吃饭时间是四十分钟,结果等我回到线上人们已经热火朝天的干起来了。“你到现在连吃饭时间多长都不知道?来几天了一点心不操?!”我被全才训了一顿,原来吃饭时间只有半小时,“排队就要排个十几分钟,还不算来回食堂的时间”我心里暗自想着很是不服。

下午我干得比上午熟练多了,心情也畅快起来,只是感觉越来越热,线与线离得太近,人们都拥挤在一块,加之这里也没有空调调节温度,我就纳闷一个生产空调的外资企业为什么不在自己的工厂安装空调呢?原来这里只是一个贴牌的代工厂,那些外资哪里管这些事情,他们要得只是低成本。幸好我们这里每隔两小时可以去喝一次水,生产线附近设置着一些饮水机和大量的朔料杯。

可算是熬到就下班,长时间的不工作,又在这里闲了这么久,猛得干起活来还真是难抗住,还得亏厂里这段时间订单少没有加班,否则更煎熬了。我在回宿舍的大巴上就已累得睡着了。

寝室里老家伙和L早回来了。L手里提着一瓶没剩多少的大筒装矿泉水。见我进来L就问:“你是在哪干了?”“我在咱们一开始集合的那个楼上。”我说,“你爽啊,那里的活轻松啊!”L有些羡慕地说。“爽个吊啊!给我分的活也不轻松,现在手都是酸软的!”“俺俩抱着大电钻锁螺丝嘞,一回六个跟不上节奏,TM一天不停,连喝口水的空都没有!我手指头疼得不能动。”L抱怨着。“你们那锁螺丝确实挺累的,我看那大电钻就很沉!”晓苹说。“这活可比我开车累多了!”老家伙叹着气。“厂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这儿都是年轻人啊!”我随口说道。“干到过年再说,慢慢熬吧!过年坐免费大巴回正中。”老家伙有些不服气地看着我。“这活这个样子我还不知道能坚持不能,不是我不愿干,是这活实在熬人,大冬天能把人干到快中暑!”L叹着气。“你不准备干了?”我问L,“坚持吧,最起码熬到元旦再看情况,不能干再走,别还没干两天就走了,让人说咱是孬种!”L掩住自己的疲惫做出坚韧的神态,“元旦好像放假五天啊,我看宿舍楼下贴的通知”晓苹说道,“五天是不是没活了,这不挣钱我们干啥?”我急忙问,“中介不是说了元旦过后就要加班了,你看他们又招了这么多学生工,是要大干一场啊!”老家伙说得起劲,似乎他对能挣到钱信心百倍。“呵呵呵”我与L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我更多的是在苦笑。寝室人差不多都回来了,我们也没再继续扯下去,而是下楼去食堂排队。吃了饭,回到寝室我也不管其他人便爬到床上一头载下睡去了。

第二天线上的产品又换了型号,第一天好不容易熟悉的技巧,现在又开始不太适应了。见我手忙脚乱,小朝一边不耐烦地帮着我一边却说:“昨天你做那个是最复杂的,今天这个简单的你不会做?你是不是不行啊?”,我终于忍不住了冲他说道:“我又不是神仙,难道一学就会?”,他于是对我更加不满,下午把我塞给了旁边的岗位,旁边的岗位虽然体力更重些,但没什么技巧,带我的孩子也不错,我也越干越起劲。而小朝那一下也被“钉”在了岗位上埋头苦干着,再不多话了。

我在小朝的岗位上“套管”时,我对面站着位女孩,她负责在我套好的管子上贴一片泡沫胶带。我很羡慕她的岗位好简单啊。这也让我想起那个“水晶之梦”,她现在在什么岗位呢?会不会也是这样简单?我在中午吃饭的时候见到她和那个“嫣然静静”有说有笑,想来工作的挺顺心吧!想着这些事不觉又熬完了一天,全才在下班前给我们开会通知我们明天后天也就是周六周日正常休息,并且还开玩笑似地对几个今天新来的学生工说:“你们这一天干得怎么样,累不累?都是这么过来的,你们毕业以后可能想去办公室,但可能没有我在这流水线上工资高,每个人喜欢干得不一样,你们就算是实习也要好好干!”不少人都乐了,“好,下班打卡!”全才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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