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锦麟满脑子围绕的只有一个宛如幽灵一般挥之不去的名词——观想之宙。
如果存在,真理本身就毫无意义。
这句话同样适用在“观想之宙”上,很多人听闻玉心花了一辈子的研究后,都觉得很荒唐,没有意义,而研究者甚至被某些有心人从世界上抹去,这种做法对于只想为科学献身的他们来说,实在是不值得。
这些想法很多人都有,陈锦麟也曾经是其中一个。
和其他人不同,在猜想提出的初期,他曾经对玉心的猜想很感兴趣,作为一个量子物理界为数不多对天文感兴趣的人,他觉得玉心提出的A级闪烁和广相通调性很有建设性,甚至对领域毫不相干的他有些思维上的启发。而猜想进一步的发展却让他勃然大怒,甚至指着玉心的脑袋大骂“科学界的神棍”,要知道在此之前他甚至没在公开场合爆过粗口。
而玉心只是丢给了他一句话。
“它不是荒唐的预言,而是真实存在在所有角落里的真实,不管是微观还是宏观。”
陈锦麟当时不以为意,要说宏观领域由她胡诌瞎扯还有一定道理的话,微观领域确是至今为止没有出现过符合的现象、和证据,纯属无稽之谈!
这是当时陈锦麟的想法。
此时“雷神”计划也没有进入量子物理的研究范围,只是应用物理的一个学术研究而已。
一切都还没有改变。
时过境迁,事情开始变得不对劲,“雷神”计划在应用物理中受到了严重的阻碍,问题在于球状闪电这个自然界的幽灵在数学中依旧诡异,随着研究的深入和对球状闪电的了解。人们甚至无法建立相应的数学模型,随着变量的增加,运算量远远超出能够承受的阈值。
而这不仅仅是计算量是否能达到的问题,不断改善的模型就是个日渐臃肿庞大的空壳,无法阐述球状闪电的本质,只是在不断发现的新特质后在模型中加入新的变量而已,这个庞大的空壳分崩离析也只是时间问题。
因此应用科学解决不了问题。
当辛尔德科学院开始探索之时,正是应用物理宣告失败之时。
此时的陈锦麟有一个想法,也就是后来的“固有结构”:所谓球状闪电,不是某一种状况产生的,而是某一种条件激发的。球状闪电本身的结构早已存在,只是天气因素正好诱发了它。
实验的初步印证结果很快出来了:两台交叉形成网络的移动放电装置很快激发了第一个球状闪电,史上第一个人造球状闪电。借此印证了陈锦麟的猜想的正确。
辛尔德科学院对球状闪电的研究也正式进入了正轨。
接下来的发展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此后的研究陷入了长达五年的僵局,人们只知道“结构”的存在,甚至能够捕获“结构”,但是“结构”究竟是什么却一直是个谜,直到三个月前,组长丁伍长提出了宏电子理论,而这一理论在今天得到了最终的印证。
此时,人们可以宣告“雷神”计划完全实现,球状闪电将作为人类史上最诡异的武器存在。
但陈锦麟不同,他不仅知道了宏电子理论成立的军事意义,更想起了玉心的那句话。
“它是存在在所有角落里的真实,不论是宏观还是微观。”
就在刚才最后的实验中,他多么希望试验场证明宏电子是错误的啊!
因为它一旦成功,将会成为“观想之宙”在微观领域最为有利的证据。
那个放大在宇宙尺度上的梦魇就会成为真实的存在。
苍老的陈锦麟猛地咳嗽了好几声,牵扯的痛楚将他从回忆中拉扯回来。
“老陈,你没事吧?”丁伍长看着陈锦麟明显不对劲的脸色低声问道。
“没事,老丁啊,我们已经做了多少年了。”陈锦麟忽然问道。
丁伍长摸了摸自己日渐稀疏的“地中海”,细细思索,“从你提出'固有结构'开始计算,已经七年了。”
“七年啊,没想到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还是来到了这个地方。”陈锦麟感慨道。
“啊?”丁伍长有些摸不着头脑。
“没什么,老丁,我打算退休了。”
“为什么......我们才刚刚......”
“我们都不再年轻了,再经历不了大的波折了。这条命,我已经为科学奉献了所有了。”
丁伍长疑惑地看着陈锦麟,从刚才开始他就觉得他怪怪的。
“保重,老丁。”陈锦麟拍了拍丁伍长的肩膀,在丁伍长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声,释然地微笑着离去。
丁伍长就僵在那里,直到身后的脚步声消失。
第二天,就在辛尔德科学院弥漫在最欢喜的气氛的时刻,陈锦麟被人发现在公寓中自杀身亡,“雷神”计划的功臣之一与世长辞。
在试验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莫大的悲痛之中。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在人生的巅峰时刻他会选择死亡,同样没有人知道在未来会有什么等待着他们。
而丁伍长也把自己锁在了办公室内,幽暗的房内看不清他的身影。
在旁人看来,丁伍长此时的凝重完全是为了老陈,在过去的七年里,老陈和他就像是亲兄弟一般的最佳拍档,失去老陈最悲痛的一定是他吧。
但他们只猜对了一半,丁伍长现在却是十分悲伤,几十年的交情就这么走了,说不难过那是假的。但同时丁伍长的头上还有着巨大的疑惑,甚至是——恐惧。
“老丁,就快到头了,我看到终点了。”
这是老陈走前在丁伍长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丁伍长隐隐觉得这和老陈的死有关。
老陈的生活很单调,几乎过着家——科研所两点一线般的生活,丁伍长却怎么也想不出陈锦麟如何会受这么大的打击。
要说老陈几十年如一日的生活有什么变数......也唯有“宙”这个神秘的组织了。
老陈参加这个神秘组织已经几十年了,期间也曾怂恿丁伍长参与进来,说里面有许多很有建设性思想的科学工作者,但丁伍长害怕其中会有邪教性质,拒绝了老陈的邀请。
但至始至终,“宙”是什么,丁伍长却从未了解过,甚至以前不曾注意它的存在,把它埋没在脑海的深处,直到老陈身死,这个名词才突然跳出来。
想到这里,丁伍长打开了终端,在搜索引擎上打上了——“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