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吹拂水面,泛起层层涟漪,平静的湖面似乎有了一丝生机,但当微风拂散,深沉的犹如一潭死水,那随风而起的涟漪似乎从不曾存在过。
“想什么呢?”身边轻柔的声音打断了男子的思绪,抬头寻声而去,声音的主人正和他坐在杨柳树下的长椅上,阳光洒下,给年轻的躯体镶上了一层金边,尽管阳光照射的有些刺眼,但他努力看着身边的女孩的脸,似乎想要把一切的细节都记下来。
“刚才不理我,现在又这么盯着我看。”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女孩飞红了脸,柔声抱怨着。
“抱歉……我只是想尽量记得你,毕竟……”
“看,是雁群!”女孩打断了他的话,他寻着女孩的手看去,在天边的一抹晚霞旁,组成三角阵的雁群划过天际,向着远方进发,无所畏惧,无所眷恋。
“不管是怎样的生物,都有着诀别的时候,”女孩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式的呢喃,“飞过的雁群不知道它们再也不会飞在同一片天空下,逝去的终将逝去;细胞分裂得再多,也找不到早已死亡的那一个,时间就是这么残酷,再伟大的生命也终将归于沉寂。”
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目送着大雁飞向诗和远方。
“也许时间不会太久,我们还能再见面,现在处于科技爆炸增长的年代,这种病很快就就能被攻克。”
女孩看着他,没有说话,嘴角含着笑意,眼眶的微微泛红却出卖了她,他知道,那是她责怪的方式。
“我知道,白血病被攻克固然不是什么难题,有生之年的确有可能被攻克,但是冬眠技术本身才是最大的难题,将人用液氦冷冻至接近绝对零度冬眠,而保证人体的基本活性现在也可以做到……但是…..”
“但是,”他接着女孩的话说,“冬眠的苏醒却是巨大的难题,从接近绝对零度解冻到常温人体器官会面临的巨大压力不说,光是胞液从固态到液态的转变就会刺破细胞膜,那种惨象……”他咧了咧嘴,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你吃过冻豆腐么?解冻以后满身洞的那种。”
女孩被他的黑色幽默逗笑了,只是笑靥间充满了苦涩,“没想到这时候你还能幽默的起来,这可是你接下来要面对的难题。而且这个难题将会是你们何时能醒来的最大不定因素,苏醒的时间也就未知。”
“对有些人,真可能是永远。”他有些含混地快速说了出来,但女孩还是捕捉到了,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去。
沉默,他们都不约而同的看向夕阳,伴随它走向结局。
最后一抹阳光都将隐于黑暗,街边的路灯泛起了橘黄的光,和夕阳一起揉碎在湖水里,这幅暖色的光景却没能给两人带来温暖,他们知道告别的时候终会来临,而女孩似乎是决定了什么,轻咬朱唇,缓缓将目光转向他:“该走了。”
“嗯……如果可能,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他有些踟蹰,迈向远方等待的车的步伐再次停了下来,“保护好自己。”
“对于你未来的漫漫长路,我不能陪你了,也许未来你醒来时我已双目浑浊,无法看清你的样子,也许已然归于尘土。我只是普通的一人,无法陪伴你一生,所以,”女孩眼里闪过一丝决然,“请忘了我。”
他的眼里满是慌乱,但那道曾经依偎在他身边的身影却飘向了黑暗深处,丝毫挽留的机会也不施舍,渐渐看不见了。
他没有想过去挽留,这本是早已料到的,对于这种漫长不知终点在何处的旅行,这是最残酷也是最好的结局,放手成为了最伟大的爱。
但愿有个人能替我来爱你。他默默祝福,孑然一身,走向送他前往长眠的地方,他不知道的是,那道诀别的身影此后一生都没有飞向别的归宿,而此刻在目送他远行的黑暗里的一张脸已溢满了泪水,嘴角却倔强的挂着一丝笑容,如果他能看到,他就会明白,那是女孩——
说对不起的方式。
雪峰冬眠局,亚洲分局。
“请上交您需要寄存的物品,根据《冬眠者保护法》,我们会在您冬眠期间为您妥善保管,并将在冬眠结束后返还与您,根据《保护法》,你可以申请到10到20公斤的物品存储。”
他没有动。
“先生?”服务人员小声提醒他。
“啊?哦。”换上了冬眠者白色服饰的他从身上掏出一枚警徽,一个女孩送的吊坠,以及……一把瑞士军刀。
“就这些么?”对方显得有些意外。
“能给我回忆的就这些,不需要了。”
......
一小时后,他完成了最后的确认工作,走上了通往冬眠仓的路上,服务人员正在为他讲解:“这是亚洲分局t5部,负责接收疾病冬眠者,唤醒时限不限,以达到救治条件为基准,其中大多数的为身价千万以上的绝症患者,”说到这服务人员瞟了他一眼,很显然,刚才他上交的档案让她颇为在意,她不知道作为警探的他是如何攒够那笔昂贵的冬眠费用的。
他对服务人员有些失礼的做法并不在意,也许是职业病,他更喜欢观察现在所处的环境,他们现在位于冬眠大厅的上方,透过脚下的透明强化玻璃可以清晰地观察到冬眠大厅,冬眠舱有着白色的类似于胶囊的外形,数根粗壮的插管从基座链接“胶囊”,整个大厅的冬眠舱成矩阵排列,严密有致,整个大厅又此构成的网络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唔……这个大厅有多大…”他打断了服务人员滔滔不绝的演说。
“您没听到么…”服务人员耸耸肩,”整个冬眠大厅占地两百平方千米,深入地下103米,采用防止“炸弹之父”级别当量的核弹攻击设计防御措施,绝对保证冬眠者的切身利益。”
“没什么了,走吧。”他挥挥手打断了试图接着言说的的服务人员,向通往大厅的电梯走去。
十分钟后,在服务人员的帮助下,他来到了他的冬眠舱旁——他的长眠之地。
他躺了上去,冰冷的台面似乎预示着未知的冒险挑战。
“身份确认:姓名:简默,年龄25,职业:警探,身份编码:190274***09,区域:亚洲,冬眠原因:绝症晚期,冬眠时长:未知,冬眠起始年份:2025年12月3日。“服务人员的声音突然冰冷起来,一条条宣读着有关简默的信息,似乎是对他进行着死亡讣告,而躺在台上的简默依稀觉得,隐藏在大厅下的巨大机器开始运转起来,将要带他去向未知的远方。”
“冬眠者还有什么留,可以进行信息保存。”
“告诉玉心,我会去找她,请别忘记。“
回答他的是舱门的关闭以及注射的麻醉药,他的意识渐渐消退,等待他的是无梦的睡眠,在他陷入沉寂前,他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以前从一本书上看到的一句话。
来过,爱过,给她一颗星,走了。
“祝您旅途愉快。”
简默知道,漫长的无梦的睡眠后,等待他的是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