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宁国坐落于神州大地的中心位置,西起太荒之堑,东至雁别山脉,北接渊、棠二国,南接涵、庆二国,横贯东西,纵连南北。
泷江之水分九路而流,至南、西、北三向而汇于宁国向东奔流至万里之遥的嵩国云州入东翰海,水路之便为十国之最,以致有人赞曰:泷分九路贯神州,不息川流御行舟。朝出金铭梦泽地,回首已至嵩云州!
但水路造就了金铭成为富贾之乡,却也引来了周遭诸国的觊觎。至五百年前宁国建国至今,与周围诸国的大小征战摩擦就没有停息过。
“万里梦泽地,诗意富饶乡。”
泷江之上一叶扁舟游曳在涛涛江水中。舟上一青衣绸缎少年,面若桃花,皎白如雪,或坐或站说不尽的万种风雅。他一边欣赏着泷江两岸山川秀丽,一边喃喃自语。
舟上的另一边是为曳舟渡河的老翁,花甲银须,脸上刀刻般的岁月沧桑,一身穿着蓑衣斗笠,双手奋力的摇曳船桨。
“看公子衣着口音非是宁国人吧?”
“哦,在下姓王,单名一个英字。我的确不是宁国人,第一次见到这泷江九路,真是天之江河也,令我陶醉非常。”少年面露腼腆的微笑。
老翁直了直身子,左手轻捶腰间,而后捋了捋银须笑道:“这宁国却是烟花灿烂之地,山美、水美、金铭城的姑娘更是美啊。王公子看来年方二十,向往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一听这话,王英有些不知所措,涨红了双颊:“老丈,你……你休要笑话我。”说完头一扭自顾自的看起了江面一时两人无语。
“对了,老丈,我这一入金铭城,他乡异俗,可有什么需留神的?”
渡河老翁细细思量了一番开口说道:“这个……金铭城即为水路枢纽,百姓多是商贾之徒,热情好客诚信为人,倒是没什么顾忌,不过……”
“这个非宁国人在此地头行走要留神官兵的‘伺候’。宁国之富庶使民风尚文,而周遭虎狼之国环视则使士至尚武,士大夫想要坐上高位皆是文武全才。文设六部,吏、户、工、刑、兵、礼,位阶最高者为尚书,下各有左右侍郎为副职和四司郎中。虽属文职,却也因尚武之风需是顶尖武学之士才能坐稳位置。”
“而这最要紧的武职则分为六殿,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东直、西极,最高阶位称为督师,下各有左右副都统,四灵殿设二十八星宿指挥使,东西二殿則各设五方督府。四灵殿在京师中为四门戍卫,京师之外则为东、西、南、北四路守护,保民安泰,戍边御敌。东直殿为对外特务机构,潜伏他国收集情报,监视他国之人在宁国动向皆为其职权;西极殿则为对内特务机构,监察百官,督务政要,寻不良之诡秘,行酷吏之所为。”
“尤其现任督师庞肇极把持朝政,上至皇亲国戚,下至黎明百姓,如有‘违逆’行为,则压入诏狱候审。诏狱那可比是活地狱,城内小孩都会吟唱童谣道‘阎王坐镇案台,小鬼磨刀霍霍,活人若是进来,管杀也管埋。”
“王公子虽然是他国之人,可是西殿之蛮横,请公子切记要避之。”
老翁摇头叹息,说起宁国之政滔滔不绝。
王英听着渡河老翁娓娓道来,举手斟了一杯佳酿,拂袖轻推,玉杯翩翩然飘至老翁面前:“江风湿寒蚀骨,老丈,试一试我家乡的美酒,暖暖身子。”
渡河老翁显然有些不知所措,连连摆手推迟:“这……公子……老身受不起啊!”
“诶,这本是我自家酿的浊酒而已,莫不是老丈嫌弃。”王英微微笑道。
“那……多谢公子美意,”老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好酒啊!此酒,入口醇清,寒而不栗,入喉芳郁,浓而不烈。老身敢问公子此酒名头。”
“老丈客气了,”王英从袖口中再取出一盏玉杯自斟自酌了一杯,道:“这酒名叫醉饮梨霜,乃是取至棠国阴丽山山尖,梨花上的霜雪为水,故独有一番芬芳。”
渡河老翁将杯递回给王英,双手摇浆目露微光:“公子,这阴丽山可是棠国名山,山中四峰齐耸,四峰顶又各有一座园林。以四时之序为名,唤之淑节、朱律、凄辰、安宁,四园之主皆是棠国名流,这山尖有梨花必是淑节园才有。公子身份之尊,请恕老身眼拙。”
这话一出,王英顿时觉得语塞,心中暗暗诧异:“这天下之大,卧虎藏龙,想不到这老丈见识如此广博,看来出来游历要避开麻烦日后需要更加谨言慎行才是。”
他腼腆的低下头,忙不迭间摆了摆手说道:“这……实不相瞒……家父在淑节圆中做管家,主人见我父亲兢兢业业伺候府上十数年……这才恩准他采摘这雪水回去酿酒。”
老翁点了点头,微笑着露出两排皎白的牙齿,并未对这事再做纠缠,而王英也顺势转移话题:“老丈,你看对面那两座山是真鬼斧神工,二山高耸拔地而起,让人吃惊的是两座山如兄弟一般左右映衬如此相似,中间只余一狭小缝隙,真如同两山照镜子一般,再看水中清澈倒影二山,这山水之间似有四山环绕,让人迷醉啊。”
“正如公子所猜,此二山便是唤作水镜山,取至镜花水月之意。这山确实是宁国一大名胜,除了这映水美景外,它还颇有些典故。公子看那可有些什么?”渡河老翁边说边将手指向山尖之处。
王英双目凝神仔细观瞧:“这二山山尖的峭壁上……似乎有两枚掌印!这……不知是何人所留?”
提及此事,渡河老翁一脸自豪的深情道:“数十年前,宁国出过两位绝世的武学天才,当时二人可是十国上下有名的双骄。有次首次出征路过此地,旁边有一好事之人提及双骄中何人武艺更胜一筹,他们那时还是初出茅庐的少年英才,年轻气盛一时之间相争不下,差点就动起手来。那挑唆二人的好事者眼见这大军出征军途中,自己人先打了起来,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就提议二人在江边各发一掌击中山头,看何人留下掌印更深,用此来决胜负,这山头两掌便是双骄所留。”
巍巍山尖,高耸入云,苍鹰盘旋其上,岁月雕琢依旧无法磨灭这两掌余劲,让人望而生畏。王英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何等的高手,江边到山尖有数里的之遥,居然有人可以隔空留下这么深的掌印,这双骄名副其实呀。”
老翁用手擦拭过额头汗滴继续说道:“公子赞叹得早了,若是知道我接着要说的这位神人,怕是要惊到公子的。”
这话显得有些轻描淡写,却激起王英心中千层激浪:“还有比这二位高人更加厉害的神技吗?”
“公子有所不知,这水镜山东西两座原本只是一座山。”
王英更加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道:“一座山?缘何现在现在是两座?莫非是地震使这山体崩离了?”
“非是天之力,”老翁摇了摇脑袋,右手食指轻轻的点了点天道:“此乃人之力也!”
“前头说的故事还有呢,传闻当年双骄比掌力,各使一掌击中山尖,顿时响声彻天,鸟兽急逃。随军将士皆惊叹,驻足瞭望一片哗然。军中主帅闻讯而来,得知事情原委勃然大怒,斥责双骄行军途中竟然如此儿戏。这位主帅可是非同一般,当时可称得上是十国武艺第一人。他看双骄自恃甚高,未免骄纵跋扈,于是凝神御气,顿时是天昏地暗日月无光,一道剑气急射而出竟然将此山劈成两半,此事也一时在十国上下成为话题。”
“裂天剑神——雍门楚羽!”王英听完老翁的故事后随即脱口而出,此人的确是有铺天盖地的传说故事流传于各类书籍之中,件件都是惊世骇俗之举。他料定这样惊人的故事想必定是这样的神人所为。
“公子好见识!所猜不错,这位主帅就是一代传奇雍门楚羽。只可惜啊,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纵使少年英万,不敌乾坤变化啊……”说罢他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丝落寞之情。
二人相谈甚欢,不觉中已半日过去,小舟也已靠往金铭城玄武门外的武津渡口。
王英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向老翁致意,转身便要离开。
“公子且慢,”老翁将手伸入怀中,摸出一块木牌道:“公子出门游历想来是要多走水路的,老身虽是一介船夫,年青时也曾加入漕运帮派之中。这枚令牌乃帮中信物,我多半是用不到了,公子若是做船遇到什么人找麻烦,这令牌兴许能起点作用。”说罢将令牌递给王英。
“这……老丈,我怎好要你的东西。”王英半躬着身子,双手连连摇摆。
老翁哈哈一乐:“公子莫不是嫌弃我这木头令牌不值钱吗?老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你我相遇就是有缘,何况我还喝了你一杯佳酿啊,老身虽然没读过多少书,却也是知道以礼回之。”
王英见状也就不再推辞,双手接过令牌,只见紫木做的令牌四周雕刻四爪云龙,中间刻着一个风字,令牌隐隐似有透着一股清香,虽然看着有些老旧,却也透着一股不凡。他将令牌收入怀中,对老翁再次鞠躬行礼。独自上岸后,又是一拜。
渡河老翁笑盈盈的看着王英远去的背影,右手捋了捋银白胡须。
突然,小舟旁水面冒了几个气泡,一人形鱼身之人探出水面,只见他虽有四肢,五指却连着璞,浑身铺满灰色鱼鳞,一双拳头大小眼珠没有眼睑,脖子上几道鱼鳃,扁平的大嘴一张口是一个苍老浑厚的嗓音:“这娃子倒是有礼貌。”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铁公鸡居然把你的云龙令牌送了他一面,你今日犯的是什么病?”
老翁收敛起和善的笑脸,狡黠的说到:“你这老泥鳅鱼脑袋懂个屁,这笔账我是要算到汲灵君头上去的。”
鱼人在水中一个翻腾,惊呼道:“啥啥啥?那个不男不女的妖孽?我看你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不过我倒要看看你这举世闻名的老狐狸如何对上十国最荒谬之人!不对,是妖!他就是妖孽……他下次再敢出现在泷江上我……我淹死他……我让他喝个饱……”
鱼人自顾自的喋喋不休,老翁插嘴进来:“闲话少说,我自有我的办法。对了,今日庞肇极送了一百箱黄金过来,晚上找人从金铭东门的运河运入,放在东大街的库房中。”
鱼人听闻,拳头大的眼珠瞪得浑圆:“这么多金子!他送你作何?”
“尚不知是何意,但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老翁半眯着双眼,捋了捋胡子若有所思,突然双眼放射出一丝光芒又说道:“切记此事安排心腹之人处理,黄金清点数量,单独列册,尔后封箱入库,任何人不可再动!从今天起所有和西殿有关的货物往来,一一探查清楚。这宁国的形势怕是云谲波诡,难以杜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