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华请倪茗菡吃饭时,两人说起心事,杨清华不觉痛哭流涕,她决定给她的对象刘云山写封信,倍述思念之情。倪茗菡觉得这才是对象应该做的事,并帮杨清华起草了这封信。
刘云山接到书信,自然喜不胜收,隔一半周,他便来看杨清华了。杨清华知道刘云山要来,就提前几天给李国仁说了。李国仁虽有醋意,但他和杨清华早就说好他们的事宜假不宜真,所以就只好忍了寂寞。
这天刘云山要来了。杨清华怕班里同学见到刘云山那副老实巴交、又窝囊又穷酸的样儿笑话,就早早地在校门口等着。刘云山来时,她也没让他进学校,直接带到一个小饭馆去。刘云山说:“饭吃过后,你带我到你们校园里转转,顺便看一下你们的宿舍吧。”杨清华说:“门口那么多门卫守着,你以为和你们那小学校一样,说进随便就进了。更何况学校有制度,女生宿舍根本不让男的进去。”
刘云山看着杨清华,想想至今让他羡慕不已的大学校园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地方。他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这时,李国仁走了进来,杨清华心下不由一惊,头上竟渗出些冷汗来。
李国仁却不在乎这些。他走到柜台边,要了一盘小菜,一瓶啤酒,找一个拐角处坐下,边喝啤酒边暗地瞄着刘云山。只见刘云山高颧骨,方额头,大眼睛,扁鼻梁,一副标准的原始人姿态,难怪杨清华不喜欢他。想来世间男女配对竟然如此残酷,只可惜了杨清华的一副标致模样,竟要活生生地插在这堆牛粪上。
杨清华斜眼看了下李国仁,李国仁知道杨清华想让他出去,就故意做个鬼脸笑了笑。杨清华心里越加难堪了,她只好催还在吃饭的刘云山说:“快点吃,吃了找个旅馆住下,我们马上要上自习了。”刘云山咽下一口饭说:“你以前不是说你们晚上的时间是自由安排的吗?我饭吃了,咱们先转会儿你再进去吧。”杨清华说:“那是以前,现在我哪有时间转?这学期我们课重,晚自习经常要加课。”
刘云山哀求般地看了看杨清华说:“清华,这么远的路,我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就去请个假吧。”杨清华不耐烦地说:“你以为那假是随便请的。我们请假要扣德育分,我德育分上不去,你给我啊!”
刘云山没得说了,只低头吃饭。杨清华转脸直向李国仁使着眼色,李国仁却扬扬得意地喝着啤酒。
待刘云山吃完饭,付了账,杨清华迫不及待地推着刘云山出去,指着附近的一个旅馆说:“那里面便宜,你自己去住吧。我们今天加的这门课老师很严的,我得赶快进去。”
刘云山姗姗地去了,李国仁却跑出来立在离杨清华不远的地方。杨清华看看李国仁,又看看远去的刘云山,心里像吃了酸草莓一般,那双杏眼里不觉滚出几颗晶莹闪亮的“豆豆”来。杨清华也不去擦,只任那“豆豆”从面颊上滚落下去,滚落得刘云山的身影变得朦胧了,模糊了,遥远了。杨清华思绪万千,她刚要转身和李国仁说话时,耳畔却听几个小女生唱道:“单厢衷情是奴郎,奴却与郎各一方,山高水远难相见,见时怎忍伤了郎。奴本无意伤郎心,只是难舍两份情,一分耕耘一分爱,两心相映景难长……”
杨清华听着听着,渐觉路在流转,自行车铃倒悬天边,满街人飞裙舞,头顶尘压云生。她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动,便疾步追到刘云山跟前,眼泪汪汪地说:“哥,咱们一块儿给你登房去,登好了我带你去看火车站的夜景。”
刘云山听杨清华追了过来,便转过身,见杨清华流着泪,就忙说:“看你,有什么好哭的,见也见了,你去上课吧,我把房登上就睡觉,明天还得早点回呢。”杨清华怯怯地说:“哥,我们没课,我刚才是不想和你去转,编谎骗你的。”
刘云山看杨清华一副腼腆相,心里想着:“看来知识确能陶冶人的情操,想清华只上了一年大学,就变得温顺了起来,家里那副泼辣的野女孩的影子一点也没了。”杨清华看刘云山的那表情,想着刘云山定会狂烈地拥抱她一下,不想刘云山却无动于衷。她多少有些失落,并在心里暗骂刘云山不懂情调。倒是李国仁见杨清华追着刘云山去了,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憋得他眼泪直流。他只想把杨清华拉住狠揍一顿,无奈她追去的那个才是她的真对象。李国仁心里不免有些苍凉,他暗下决心:“与其让心里这么难受着,干脆以后不理她了!”
杨清华这会儿只顾着刘云山,她陪他转到半夜才回来。倪茗菡看着杨清华一脸安然的样子,也不多问,只在心里想着:“总算把她拉回来了,这回她该心回意转了吧!”她为杨清华的平静感到舒心。朱惠妹却在一旁不停地问:“大姐,你和李国仁今天吵架了吗?李国仁看起来很烦躁,他在教室也不上自习,由着嘴乱骂,还把好几本书撕了。”杨清华听了,见陈彩莲、刘雯和白晓娟还没有回来,知道楼门还没锁,便起身说:“我去看看。”
趴在床头上的倪茗菡听杨清华又要去找李国仁,便跳下床去拉她。杨清华说:“你忙你的,别管我,我去看看就来,真的,你永远也不会懂的!”
倪茗菡看杨清华出去,便有些失望地想着:“我不懂?不懂什么?不懂爱?什么是爱?爱就是让一个人失去平衡后神态发狂的导火线,心理发生变态的催化剂!说我不懂,也是,我爱着丁永春,可心里怎么就这样的平静自如!难道我不爱他或不懂得爱,或者爱在我身上又是一味什么样的药!”
但杨清华终究是为爱而去了,他们或许在吵架,或许在热烈地拥抱,但这不是倪茗菡最关心的。她所希望的是如何把杨清华从沉醉中拉回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杨清华和李国仁慢慢地和好了,这使倪茗菡对杨清华的愿望也逐渐变得淡薄了些,她现在每天只顾着学习。白晓娟、陈彩莲和刘雯几个也着实处在了热恋之中,她们每天都转到很晚才回宿舍。倒是张雪花还经常能陪倪茗菡、朱惠妹几个到图书馆去看会儿书,有时蒋振明不高兴了,骂上或打上一顿,她只掉几点子眼泪也就罢了。
时光一寸一寸地推移着,在白晓娟和钟绪东的精心策划下,系里举办的篝火晚会终于拉开了帷幕。
这天晚饭过后,系学生会及各班的班干部就搬桌子、弄椅子的,他们在学校的操场上点燃篝火,会弹的,会唱的,会跳的,都开始活跃了起来。白晓娟拿着话筒做着晚会的主持人,陈彩莲几个免不了跟着各自的对象去了。倪茗菡因对跳舞不大感兴趣,她只表演了一首口琴独奏《万水千山总是情》,就挤在人群里看红火。王明莉和朱惠妹为了迎接这次篝火晚会,也特意暗请师父学了好多天的交谊舞,这会儿也挤在倪茗菡跟前跃跃欲试。
倪茗菡和王明莉、朱惠妹三人正说着话,一位文质彬彬的男生走过来,很有礼貌地伸手打了个请势说:“你是倪茗菡吧,在你们系挺有名的。我叫赵永恒,是中文系的研究生,我想请你跳个舞。”
倪茗菡被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男生镇住了。好一会儿,朱惠妹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王明莉也跟上笑了起来。倪茗菡呆呆地看着,那男生还伸着手。王明莉边笑着捣了倪茗菡一拳,倪茗菡这才反应过来,她忙说:“哦,实在对不起,我不会跳舞。”
那男生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缩了回去,王明莉说:“我会,我和你跳。”那男生只好和王明莉跳去了。待他们走后,朱惠妹笑得越加厉害了,她前俯后仰地说:“‘我是中文系的研究生’,哈哈,还有这么酸的人。他也不想想,这么多人跳舞,谁还管你研究不研究呢,酸不溜丢的。”
倪茗菡一本正经地说:“这有什么好笑的。当前为商品时代,什么都讲究推销,人家会推销自己,那才是真正的新时代的大学生呢。”朱惠妹止住笑看着倪茗菡说:“没看出来,你感兴趣的竟是这些酸人!”倪茗菡说:“谁对他感兴趣了,我只是说人家会推销自己,倒是比咱们超前了许多。”
这时一曲结束了,王明莉笑嘻嘻地跑过来说:“这个赵永恒舞跳得真不错,人也帅,且勇敢,不愧为研究生呢。他还说他在校报上发表过好多文章,真的,我还想和他跳一曲。”倪茗菡说:“看你那激动样,莫不是看上他了吧。”王明莉拍一把倪茗菡说:“你才看上他了,还往我身上推。”倪茗菡也拍王明莉一把,刚要说话,王明莉却有些紧张地指着说:“快看,他过来了。”
随着音乐的响起,赵永恒果然又过来了。他依旧谦谦君子般地打了个请势,王明莉又和他跳了一曲。赵永恒边跳边向王明莉问些关于倪茗菡的事。王明莉心里虽然酸溜溜的,但赵永恒直是个追问,王明莉无奈,只好半遮半掩地说着。
一曲好不容易结束了,王明莉一脸不快地向宿舍走去。倪茗菡和朱惠妹见王明莉连招呼也没打就走了,她们以为赵永恒用言语欺负了王明莉。朱惠妹站着也没人请,觉得怪没兴致的,便叫上倪茗菡也回宿舍去了。
王明莉回到宿舍倒头就睡,倪茗菡和朱惠妹追问了半天,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倪茗菡也就不再理会,只忙着翻自己的日记本。因过两天系里又要举办书画展,倪茗菡报了名。她要从以往的日记里选几首像样的诗歌,以便明天来写。
本次书画展评奖的办法是不分男女,只分类别。经过几天的评选,倪茗菡的书画被评为第二名,她的名字又一次不胫而走。
好多富于幻想和追求的女生都悄悄地学起了倪茗菡,有些男生也暗地里打听着这位才女的生平起居,校报的记者更如绿头苍蝇般地蜂拥而至围追着倪茗菡。这倒使倪茗菡感到满校园竟无藏身之处,她只好课一上完就悄悄地溜进图书馆去,且抢占了一个最不起眼的拐角处。渐渐地,图书馆二楼四室门右靠里的那个位子便成了倪茗菡的专坐,倪茗菡也因此有了更多的学习时间和信心。
倪茗菡想着,这下她该安宁了,不想平静总是暂时的。正值倪茗菡静心学习的当儿,那位文质彬彬的研究生赵永恒却打破了倪茗菡的安宁。
他们的第二次巧遇就在图书馆。
那是一个艳阳朗照的下午,倪茗菡在图书馆先占好位子,便拿上书证去借书。借书回来,她见在她的旁边坐着一位男生。起先倪茗菡并没在意,因她平常就不太注意男生。待她坐定,那男生却转过脸来和她打着招呼。倪茗菡转过脸去微笑着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那男生又转过脸说:“你不认识我了?”倪茗菡仔细地看了看,点着头说:“请原谅。”说着倪茗菡又看书去了。
那男生见倪茗菡不大理睬,便有些不好意思地也看着书。但他总是魂不守舍的,终究,他又转过脸说:“你还记不记得你们系里那天举办的篝火晚会?”倪茗菡这才想起,这男生就是那晚惹王明莉生气的赵永恒。她微微一笑说:“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中文系的那个研究生。”
赵永恒点着头,倪茗菡想着他可能要打听些关于王明莉的事,便转过脸来静听。不想赵永恒先将倪茗菡的书画赞叹了一番,接着又说:“你现在不光在你们系有名气,我们系有好多人都知道你。今天咱们能在这儿相遇是我的荣幸,晚上我请你吃饭,你不会拒绝吧。”
倪茗菡听他一说,心里不觉一惊:“他应该请的是王明莉,怎么请我吃饭?他这一请,要不去吧,伤了人家的好意,要去吧,大男大女又半生不熟的,怎好让人家破费!更何况王明莉自那次跳过舞后就阴阴郁郁的,八成是对赵永恒有了好感,这要是让王明莉看见了,不恼才怪呢。”但见赵永恒一脸失望的样子,倪茗菡还是答应了。
赵永恒见倪茗菡答应去了,他也没心思再看书,就约上倪茗菡出去了。偏巧,他们在图书馆门口就碰到了王明莉。王明莉见倪茗菡和赵永恒在一块儿,便一脸的不高兴,她也没打招呼就摔脸走了。倪茗菡心里觉得好笑,但她此时也不好开口,只好装作没注意罢了。
待倪茗菡回到宿舍,太阳也快落山了。王明莉在床上躺着,见倪茗菡进来也不理睬。倪茗菡知道王明莉心里不高兴,也没怎么理睬,只拿着书本去图书馆了。
图书馆里,赵永恒早已坐在了倪茗菡常坐的位子旁边。倪茗菡知道他在等她,本想躲了,不想赵永恒这时抬起了头,她只得过去坐了。尽管他们言语很少,但倪茗菡心里总觉不大自在。她想回去,却想着这会宿舍里只王明莉一个,回去不免有些尴尬。
正当倪茗菡左右为难时,张雪花却蹑手蹑脚地走进图书馆向倪茗菡招了招手。倪茗菡会意,便起身过去。张雪花在倪茗菡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倪茗菡一听,慌忙收拾起书本,跟上张雪花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