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氏的风头越来越劲,从初露头角到大杀四方逐渐成为行业的领军人物。或许是这个缘故,颜远山日日早出晚归,长辈称道,侪辈也恭维着学习,可齐淑华明白,这里面还有另一层原因,这个原因让她辗转反侧,恨不能把人绑来挫骨扬灰。
两家交好,就算她不能为颜家开枝散叶也永远在颜家有一席之地。她从没想过要用孩子套住他。
她齐淑华是真心喜欢他颜远山,才愿意为他生儿育女主持中馈,否则齐家选了那么多名门公子供她参详,她怎么就偏偏选了颜远山做她齐家的女婿?她初夜被冷遇要传回齐家,不等他翅膀变硬就得被拔光毛,她千方百计维护他在她放狠话后都变成了处心积虑对付他……
江湖疯传颜远山暴戾恣睢,可寿宴上雄姿英发的男人比任何人都要俊朗,她喜欢有血性的男人,所以一见钟情。谁想到最终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这样的爱情再怎么眺望,也看不到未来。
这天天朗气清,她端着茶施施然路过书房,隔着门板,他听见颜远山的声音,几乎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语气。
“你告诉她,我一定是她认识的人里脾气最差的那个,但不妨碍我对她全心全意的温柔。”
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地,滚烫的茶水溅到脚背上,她却浑然不觉。
门从里面打开,颜远山不但没有解释,反而严厉质问,“你在偷听?!”
齐淑华冷笑一声,夺过他手上的手机就摔在地上,昂着下巴瞪他,盛气凌人地强调,“颜远山!我才是颜家正牌的当家主母!”
颜远山激动的抓住她的手腕举到她面前,双目赤红,“你够了!”
他转身前狠狠推了她一把,她没能站稳跪倒在茶杯碎片上,鲜血汩汩涌出,她抬头望望阒无一人的走廊,咬着唇拔出瓷片,扶着墙一瘸一拐的回房。
她打开床头的抽屉,看着药瓶许久,叫来陪嫁的佣人吩咐道:“把这个倒进他的茶里,不要让人看见了。”
佣人领命下去又被她喊回来,细心嘱咐,“不要对任何人说。”
佣人知道她的情况,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太太,您这又是何必呢?”
齐淑华坐在床边凄凉地一笑,“对啊,我这是何必。”
当晚是他们结婚四年第一次圆房。
一个月后齐淑华怀孕。
齐淑华隐瞒着独自产检,刚走出医院大门就被钳制住被一股蛮力扯了过去。齐淑华被颜远山粗暴地甩进车里,肩胛骨撞得生疼:“颜远山你干什么!”
颜远山不理会她,自己钻进车里“嘭”得把门关上,一轰油门,速度迅速提了上去。一路上颜远山的眼睛里都燃着火,齐淑华也生着气,虽然车速快得让人提心吊胆也没吭半声。院门口的佣人毕恭毕敬地喊着“先生”“太太”,颜远山却置之不理,胸口起起伏伏喘着粗重的气。最后齐淑华几乎是被颜远山扯着上楼的,她呼痛拉住他的手腕,却被他反手一甩就扔到了床上。
她撑起手想起来,下一秒颜远山却欺了上来,牢牢控制住她的手腕,眼里放着阴郁的冷光。“你不是想要吗?我会做到你流产。”声线像极力克制着,又轻又软,低沉却优雅,满满的都是危险的气息,一字一句冷得可怕。
齐淑华奋力挣扎着又被他轻易压回去,极想扇他却被他压着动弹不得,脚底蹬着踹着,当真发起火来:“他是你的孩子。你敢动他就是谋杀自己的骨肉。”
颜远山失神一愣,随即和缓地抬起她的下巴,露出阴冷的笑,“齐淑华,你知不知道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话音一落齐淑华就被他拉入怀中,以一种野蛮的方式愤怒而激烈地吻她,连呼吸的余地都吝啬于她,搂着她腰的手渐渐收紧,强制直接的动作让齐淑华感觉骨头都要被捏碎。惊恐和不甘一下子涌上来,齐淑华闭上噙满泪水的眼睛,逐渐松了反抗力道,声音如幽深的潭水般寒冷,“颜远山,我从来没有欠过你什么,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的,都拿去。”
这四年让她彻底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就算她能够反抗也不必了。
此言一出,颜远山恨恨地放开她,眼角眉梢都是寒气,眯着眼打量她。
齐淑华眼里含着泪,直勾勾地盯着他,然后偏过脸笑了一声,又转回来,看着他说,“就你有底线?我有哪里做的不好让你一开始就这样对我?我是强拆姻缘还是你们根本不可能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迁怒了我四年,这四年我把最好的年华都耗在了你身上。你告诉我颜远山,你是怎么对我的。我素来心高气傲现在放下身段倒贴你却被认为是活该。”她苦涩地嗤笑一声,“没错,我就是活该。”
颜远山放开她,从她身上爬起来,淡淡说,“你最好祈祷肚子里的不是男孩。”
门被猛地甩上,“嘭”的声响震得齐淑华脑袋嗡嗡作响,她摸着肚子,心口绞着疼。
齐淑华肚子里的真是女孩。毕竟血浓于水,颜远山面对女儿的时候脸色稍霁,越大越疼爱有加。直到十年后的大雨,保镖跑着去晾颜远山湿透了的衣服,也是那一天她知道了颜辛的存在,和颜远山起了前所未有的争执。然而这次颜远山却低声下气的对她说,“请你容下她们母女。”
他人生中第一次对她卑躬屈膝为的却是别人,外面打着雷,狠狠劈下一道闪电,齐淑华指着窗外咄咄逼人地说,“如果不把我劈死,我永远会盼着劈在她们身上。”
颜远山缓缓抬眼,忍着怒意看着她,不急不缓地说,“没有想到你有了孩子后还是没有心。”
齐淑华就笑了,大方承认,一字一句的说,“我没有心才走到今天。要想要我有心,只有把你的给我了。骨头越贱越硬,我今天算是明白这话了。”
齐淑华刚才是在房门口拦住的他,退后一步就是楼梯,此刻颜远山被她激怒,一巴掌扇过去,齐淑华不小心失足滚下了楼梯,送往医院。
这是齐淑华第二次被颜远山弄伤,都是因为那个叫做辛琴的女人。
刺鼻的消毒水味强烈地刺激着齐淑华的神经,敏感如她却依然能清晰地闻到颜远山身上浓厚的烟草香,熟悉到不容忽视。即使努力把糅杂成一团情绪按下,一腔怒火也无处发泄。她摔伤的腿还隐隐作痛,不胜她的心。
颜远山眼神里涌动着丝丝缕缕的暗沉,拧着眉凝视着齐淑华,半晌开口,“你准备别扭到什么时候?”他浑厚的嗓音被烟熏的有些沙哑,浓重的压迫感却不可置否的存在着。
齐淑华闻言眯起眼,嘲弄着抬起下巴,有意无意地挑衅:“要多久,就有多久。”
他猛然抬头冷眼望着她,神色冷到极点:“你再说一遍。”
齐淑华轻嗤着冷笑讥诮:“怎么?你要是想听,不要说一遍就是一百遍一千遍说到你耳朵长茧,我是生是死也与你无关。”
“齐、淑、华。”他咬牙切齿地挤出她的名字却迟迟没有后话。
她偏过头不理他。这样一个微小的动作顿时让颜远山的火气涨了三尺高,俯下身强行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直视。下颚被捏得生疼,齐淑华一把拍掉他的手,瞪大的眼睛周围立刻红了一圈,抬起脚没受伤的那只脚就踹。颜远山却意外的没躲开,闷响伴着他微不可闻的闷哼着实吓了齐淑华一跳,顿时一阵心慌。
她的心虚被颜远山当成了漠然又不屑的态度,他面无表情的深深看了她一眼,最后只冷冷地留下四个字:“如、你、所、愿。”
二话不说掉头就走。
齐淑华目送着他出门,随手抄起枕头就甩了出去,软软的弹到门上又落下。她的脸气得通红,一口气噎在那里上下不得。
接下来又是漫无休止的冷战。他们定是这世上最悲惨的夫妻。没有爱,有的永远只有恨。
齐淑华的伤渐渐好起来,这才想起被自己冷落搁置的女儿。
那时候小公主就倍受娇惯宠溺,已经养成了一身骄奢淫逸的公主病,基本上就只会吃饭喝水这样的生活必需技能,会认字,了解一点常识,其余的都一窍不通。
齐淑华在无尽的屈辱和爱而不得的绝望中变得邪恶而疯狂。这天小公主天真地问,“我要是有天杀人了怎么办!”
齐淑华把女儿抱在怀里,握着她的小手,温柔地说,“你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都不必担心。”
齐淑华回想起当初,若问她后不后悔,答案是一定的。
她开始的是爱,过程充满了不甘,将错就错,到死也不回头,百思不得其解。她的悔和不甘不是因为逐渐感染的爱,而是她倔强的脾性和可有可无的骄傲。对颜远山来说,她就像一块他山之玉,再珍贵也比不上自家山头上的石头。
她趴在颜远山的尸体上流泪,为的仅仅是自己。她太可悲。
面对颜辛的声声控诉,她不得不承认颜远山和她面和心离,她在其中学会了虚与委蛇,最终在女儿的哭泣声讨下放下了最后一丝骄傲。
她知道她一生永无支柱,已知未至的腥风血雨就让她独自面对,蚀骨剥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