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思恬被吓了一大跳,捂着脑袋躲了一步,看着倒下来的门板咽了口口水,反应过来指着沈嵁吼旁边惊呆了的保镖:“你们都愣着干什么!”
四个魁梧的大男人一拥而上,挥着拳就向沈嵁砸过去。沈嵁只手挡开第一个人的拳,反折了他的手腕,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让整个人都跪了下来,又一脚瞪在第二个人胸口,对方往后摔倒在地,剩下两个人都不敢动了。
沈嵁冷着脸,抿着的唇轻启:“我打不过你们四个人总对付得了你们其中一个。谁想缺胳膊少腿就过来,一家老小可以等着让你们家小姐照料。”
此言一出,几个保镖都怔住了,甚至坐地上那个捂着胸口都忘记站起来。沈嵁拧着那个人的手不但没松反而折得更厉害,五大三粗的汉子疼得惨叫出来,一屋人都吓呆了。沈嵁及锋而试,咄咄逼人地问他,“人到底在哪?”
被折着手的保镖都快飙泪了,他现在说了得罪这位大小姐顶多这辈子没工作,他要是不说是不是今后手就得废了?权衡之下他当机立断做出了抉择,吼着说:“在里面!”
沈嵁冷冷甩开他的手,他顿时滚远了,轮到沈嵁问颜思恬了,“是自己交出来还是让我进去搜?”
颜思恬从来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又只能打落牙齿血吞,眼下咬着唇忿忿瞪着他,就是不肯放人。
双方对峙中又从门外进来一群保镖,竟然有十多个。颜思恬面露喜色,得意洋洋的就想开口示威,等到最后一个人站进来,她愣住了。
不是她的人。
沈嵁当然不会单枪匹马一个人来,他还是不能提重物,要是颜辛被迷晕了,八成人带都带不回来。
冯剑豪正好在休假,接到电话,怕沈嵁一个人应付不了带着公司的一行保镖前来支援,一进门就看见了这么惨烈的战况——一块小木板孤独地躺在地上,另一块被打得嵌进隔板里,对方的保镖灰头土脸,再看沈嵁不甚明了的神色,立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腹诽着沈嵁冲动的时候,又理解他的心情,什么话也没说。
沈嵁看他来了就转头说:“人就在里面。”
冯剑豪来之前就把颜家的底细摸清了,他看上去温润如玉,谦恭有礼,和沈嵁刚才的表现形成了巨大反差,“不知道颜小姐请您姐姐来家里的事情您父亲知道吗?”
颜思恬“哼”了一声,却心虚极了。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跟颜远山说,颜远山对她时好时坏,但凡遇到那个小贱人就偏袒到那边去了,上次足足锁了她三个月,她好不容易恢复自由身,才不会去触那个霉头,这次完全是背着颜远山干了,等他们走了她还要琢磨怎么把这个柜子修一修才不会被发现。
这事颜远山最后肯定得知道,早晚的问题,她就是想把人抓过来给一点教训,报上次的仇。完全没想到怎么善后。所以一提到颜远山,她想起后果就没了底气,顿时泄了下去,使了个眼色给旁边的保镖,吩咐道:“把她带过来。”
过了一会,保镖带来了人,却是横着的。
沈嵁把人夺过来搂在怀里,叫了几声也不见醒,比寒冰还冷的目光投过去,颜思恬被看得打了一个冷战,无所谓地说,“不就是打了针安定吗?你这么急干什么?又不会死人。”
沈嵁闻言牙都要咬碎了,目光又冷了几分,压抑着怒气一字一句地问,“你、说、给、她、打、了、什、么?”
颜思恬才不敢回答他,她丝毫不怀疑面前这个人马上会冲上来打自己,这才面露惧色,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还是冯剑豪沉稳,镇定自若地提醒他:“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赶快把人送医院检查。”然后马上让自己带来的人抱起颜辛塞进车里,火速往医院赶。
趁着人还没醒,沈嵁赶快让医生给她做全身检查。
即使有不好的结果,他也不希望她这么快知道。
医院让签字时刻提醒着他是一个丈夫,他每签一次,内心就煎熬一分,恐惧与时俱增,他下笔力透纸背,龙飞凤舞间带着果断和坚定,暂时安抚了急速搏动的心。
颜辛这边出了事,颜远山马上就闻讯赶来了,这回的脸色远没有从前好,面黄肌瘦,嘴唇苍白,急匆匆来了却只能在观察室外等,恰好和沈嵁碰了面。
沈嵁从来没见过颜远山,看见与父辈同样年纪的人这么关心颜辛的状况,再结合颜思恬想想,立刻就猜出了他的身份,也不冷不热——一个能放纵他人对亲生女儿下毒手的父亲,不配得到任何尊重。
沈嵁现在对颜辛父亲那边的人抱有十足的敌意,更不用说本人了,除非颜远山提着颜思恬的头来找他,不然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亲自动手。
他态度冷淡,不代表颜远山就不会理他。颜远山从转过弯就盯准了他,现在门外等待,就主动接近了找他谈话:“你是颜辛的……”
沈嵁做了一个打住的手势,生生让他把接下来的话都吞了进去。饶是沈参章和他多年不睦,他都没有这么不客气也不礼貌地打断过一个长辈,更没有用过这么讽刺不屑的语调质问,眼下沈嵁不只目光冰冷,语出还出奇的漠然,“不论我是谁。你能算做一个父亲吗?”
十多年前也曾有人说过相似的话,“我是颜辛你又是谁呢?以什么身份站在这里,父亲,还是陌生男人?”。
场面太相像,颜远山陷入无限的回忆中,表情痛苦,却只让沈嵁觉得面目可憎。颜辛就在这个时候被推了出来,沈嵁一个箭步冲上前询问情况。
医生曾经和颜辛共事过,关系很好,现在她没有大碍也很高兴,微笑着说:“孩子四个月大已经不在流产的危险期,也检查过了,虽然有致畸的可能性,但现在看来剂量还算少,不用担心,大人和孩子都很健康,你可以放心了。”
沈嵁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和护士一起扶着推床将妻子移进病房,路经颜远山脚边,看都没看他一眼。
颜远山目送着女儿女婿远去,闷声咳了一声,腿一软坐在了蓝色的椅子上。
沈嵁就坐在病床前一声不吭的等颜辛醒来。刚才还满心盼望药效维持久一点,现在却埋怨药效怎么这么长。
沈嵁叫值班护士倒了杯水,护士还以为是他要喝,看人长得这么英俊,飞快地倒了一杯回来,沈嵁只握在手里,关了门。心想等她醒来觉得口渴,马上就能有水喝。
此刻他多想替她承受一些心酸苦痛,甚至连孩子也不想让她生。只愿她平安幸福,一如结婚时他期待的那样,他的情感一如既往浓烈炽热,她是他的舍生忘死,一生的珍惜。
他又像刚到部队时那样沉默,满心满眼都是病床上妻子的影子,想无助的抱头却生生忍住。在他经历那次生死一线的时候她也一定很难过。
颜远山最后还是跟进来了。
推门的声音打断了沈嵁的思绪,沈嵁看到他就站起身来,喉头耸动,把难过的情绪吞进肚里。
颜辛平安无事,沈嵁稍微冷静了点,即使绝不会让他靠近颜辛一步,至少也能听他说两句。
颜远山看着女婿,说话的语气语重心长,半晌慢条斯理地开口,格外感慨:“小伙子。我年轻的时候也爱过人,我非常清楚你现在的感受。她毕竟是我的女儿,事情闹成今天这样我也非常难过。我会把我的一切都留给她。我做这个决定经过了慎重的考虑,对她而言利远大于弊。恳请你原谅。”
这可谓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是他宁愿替她决定不要那个‘利’,也不想让她承受‘弊’的危险一分。
沈嵁抬眼直视着颜远山,语气平平地说:“您说的几句话合起来的意思就是‘我没有错,事情到今天这个地步不能怪我,我做的全部是为了她好,所有的责怪都不应该’。”
他话还没说完,清冷的眸子已经寒光闪烁,“那请您收回所有的自以为是的‘爱’,不要再莫名其妙的给予她一些困惑。她也是怀了孩子的人,如果今天孩子有事你有什么颜面问她肯不肯原谅你。一个父亲都做不好的人,怎么对得起自己的外孙?除了钱以外您还有什么可以补偿给她?您应该知道她需要的不是钱,而是这么多年缺失的父爱。现在已经不可能了。”
颜远山如今已是面如死灰,听说颜辛怀了孕更是面容惨淡,魂不附体。他大口喘着气,站在门扇的阴影下,苍老得仿佛马上就要入土为安,再不说话,扶上门框,缓缓拉开门,叫门外守着的保镖搀扶着就要离开。
走廊里突然传来颜思恬的声音,带着哭腔颤颤地大声喊了声“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