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这样一个平静美好的小年夜第二天就是除夕,这里远离京城,天高皇帝远,家家户户还是在自家门前放鞭,甚至隔壁还开启了土豪模式点起炮仗。辛妍艳听说点炮有福,自告奋勇拿了打火机,欢天喜地地凑过去,走到跟前却怯了场,哆哆嗦嗦的跑到沈嵁边上,双手捧着打火机献上,娇滴滴地叫了声“姐夫”。
沈嵁让她自己收好打火机,走到展开鞭炮的一侧,蹲身拆掉了前面的五组小部件扔到后半截上,抬头问她:“这样好了吗?”
辛妍艳还是不敢,难为情极了,吞吞吐吐地请求:“能点根烟吗?”
沈嵁轻笑,“我这都戒烟好久了。”
“二叔那儿有!”辛妍艳说完就一溜烟跑回去,然后飞快的回来,把香烟递给他。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沈嵁也不好拒绝,夹起来叼在嘴里,手挡着风,下牙一放松正碰到火苗,吐了个烟圈。
这个姿势太帅了……辛妍艳看得目不转睛,沈嵁却已经把烟从嘴上拿下来侧过来递给她。
辛妍艳回过神,接过来,去点四五公分长的引线,鞭炮在身后噼啪作响,她落荒而逃,脚下被石头绊住就要摔倒,电光火石之间被沈嵁拽着小臂拉了一把,就听一个沉稳却冷淡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心点。”
沈嵁等她一站稳就松了手,辛妍艳低声道谢,“谢谢姐夫……”
“不客气。”
沈嵁九年前还曾这样一大堆人围着看春晚,之后不是在执勤蹲点就是在深山老林里扎根,一家人热火朝天的聚在一起看电视简直就是全新体验。辛琴忙里忙外弄了一整天,八点差一刻都还在给他们削苹果剥甜芦柑,启了两瓶鸡尾酒倒了一排人手一杯。
浓度低沈嵁同意颜辛喝一点,倒是她自己坚持滴酒不沾。
这大概就是团圆。
团聚才能美满,有情人终成眷属,亲人相聚,曲终宴散情谊弥满,天下幸事喜结于此,也许就是中华传统的精深之处。
沈嵁颜辛各怀心思,却双手交握望着对方,相亲相爱抵过世间美丑百态,知心知情共度红尘忧乐万般。往事尽在不言中,这样脉脉凝视,与亲人失散的痛苦稍微缓解,本以为遗忘的悲伤记忆卷土再来也不那么难堪,大概因为如此,所以每个人才那么执着地寻觅真心爱人,只要有人肯分担半点,便能化为指尖柔软的风尘。
新年的钟声敲响,沈嵁拿了一挂盘鞭去放,颜辛偷偷跟在他身后。闪电般的火光照亮了他高大的身影,夜色茫茫,颜辛目光温柔,拦住了他进门的路,把他拉到一边。火光连天的背景,隔壁家也放炮,颜辛踮脚凑到他耳边,奈何脚没站稳整个人扑到他身上,沈嵁很受用的将她稳稳抱住,弯下腰去听她想说的话。
哪怕四周是震天的响,也只有她离得最近,只能听到她的声音,她湿热的吐息混进波段里和他的耳膜碰撞,沈嵁的心本就软得一塌糊涂,她又那么沉静懂事地让他给沈参章打电话,心就软得更厉害了。
周遭乱糟糟的也不妨碍沈嵁掩耳盗铃地打电话,电话也是转了几道才到沈参章那里,那头倒是安静,沈参章听到这边的动静还以为开火了,紧张得不得了。沈嵁在这头含笑解释了几句才让父亲放下心,当即说了两句嘘寒问暖的体己话,沈参章从未接到过儿子的新年祝福,激动欣慰得无以复加,却保持着泰然如山的素养,温和沉稳的也嘱咐了几句。
爷俩谈得开心,沈嵁也没忘了身旁的人,特地把恭祝的话留给她,移了手机递到颜辛耳边,他这么突然弄得颜辛手忙脚乱,什么话也没准备好,只好诚心诚意地问好:“爸,新年好。”
沈参章已经很满足了,笑笑说:“你们也好。”
颜辛又说了几句“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的俗套祝福,沈参章回过来的话比她说出去的还要多。天下父母关心子女的心都一样重,沉甸甸的怎么也回报不完。
雪下了两天天就晴了,等他们回Z市的时候路上的冰已经化了。江百川的事还没完,沈嵁把颜辛送回家又折返回来。
办手续的时候江百川就玩笑似的问:“姐夫,这种时候不是应该站出个领导一看是你就麻溜的把事情办妥了吗?”
这事可大可小,责任人都没弄清楚,详细情况还得往下追查,姑且不说沈嵁有没有熟人,按照他一贯的行事风格和军事素养也不会这么干,沈嵁当然知道小舅子是开玩笑,笑得不行。
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顺利,验车报告被拖着拿不到手,车都不能提。沈嵁雷厉风行,毫不迟疑到行政科提出复议,先礼后兵句句机锋,前因后果说得通晓明白,终于顺利拿到了验车报告。
屋漏偏逢连夜雨,提车的时候停车场收费。
看车的小哥一副不占理、自以为有理、还不饶人的模样,江百川在旁边看着愤怒异常,沈嵁拦着他,面上看不出生气,却说得对方哑口无言,“这个停车场是外包的吧。验车停车规定不要钱,要不要我现在打110举报你们非法扣车?”
车子只是车灯附近被摩托车擦伤,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江百川提议要不要去看看撞的人。
“去医院找打吗?”沈嵁问完又平心静气地说:“保险公司会请专业的讼棍帮你打官司,比你自己处理要强,你连面都不用出,只用等最后赔多少钱。”沈嵁看向他,“你记住不要露面。既然他们针对的是你肯定还有后续。这时候你不要动,法院判下来想办法把驾驶证要回来。你要用车还是照常开,有人查你就说有官司在身抵押了。就是你可能要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了。”
江百川这会也不着急走,既然不会耽误他日常行车他也就放心了。
沈嵁到家的时候颜辛不在,锅里炖的排骨汤还没好,就关了火,燃气总阀还没有关,沈嵁觉得奇怪,打她的手机,却听铃声在家里响起,他寻着声源在门厅找到她的包,掏出来确实是她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他的号码。
沈嵁心里“咯噔”一声,一下就乱了。
也许是去买生活用品,沈嵁默默暗示自己不要太担心,转回厨房一样一样的点。油、盐、酱、醋,一样不差。他又去翻麻油、胡椒粉,甚至连食用碱的袋子都翻出来了还是什么也不差。
这么冷的天,他满手心都是汗。
他到客厅坐立不安地等,平时柔软的沙发让他觉得如坐针毡,他站起来走到窗口张望,心里默想,过一个小时她还不回来就去找人。可还差一刻钟他就半分也等不得了,狂躁的去穿鞋,往门口保安室路上都用的是百米冲刺的最佳战绩。
上次颜辛出事保安室就加强了防范,整套设备都是新的,门没有被撬的痕迹,那个门一般也弄不开,尤其门口还有装置可以看到门前站的人,完全陌生的人不可能进得来。这样简单推理一番足以让他胆战心惊,他几乎预想到了一个非常糟糕的结果。
他刚才把手探进汤里发现还有温度,大概就应该是在两个小时前。监控录像调取出来,保安被他指挥着叫快进就快进,叫暂停就暂停,次数多了就有点不耐烦,刚准备怂恿他放弃,就听他一惊一乍地命令,“把这段画面倒退十五秒,就是这里,放大,再放大。”
然后他就看到了后座上外貌极似颜辛的人。
他风一样跑出去,留着摸不着头脑的保安小哥关录像。
沈嵁边去车库取车,边拨出号,对着电话说,“马上给我查辆车,车牌号XXXX687,我要了解它的去向。”
沈嵁上车就挂上了蓝牙耳机,改了手机设置,挂档出发。
车子直达南区的一栋别墅,沈嵁急停在门口,娴熟地倒库,杀气腾腾的冲到门口。
接待他的是一个文质彬彬的助理,问他,“你是谁,请问找谁?”
沈嵁不管他是什么人,闯进去阴着脸单刀直入地说:“叫你们能管事的人来,把人交出来。”
助理微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没明白您在说什么。这里管事的就是我。如果你说不出什么事也说不出理由,那么我有理由把你请出这里。”
沈嵁眼里冷光一闪,冷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要我打进去吗?”
助理一听他这话,一招手就呼唤出了一排保镖。
沈嵁双拳握得都作响了,里面忽然传来女人的声音,“高助理什么事情?”
然后助理就弯腰点了点,恭敬的禀告:“小姐,这个人无故找上门来打架。”
沈嵁冷冽的目光扫向颜思恬,“我是不是无故找上门你不清楚?一路录像记着颜辛被带到这里,你用不着抵赖。你不知道非法拘禁要被请去喝茶吗?把人交出来,我就放你一马。”
颜思恬就摆了一张“哎呦喂,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脸,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你告我非法拘禁我就不能告你私闯民宅吗?你见过把人带到家里监禁的吗?我就是请她来玩不可以吗?连警察没有逮捕证都不能上门,我凭什么让你搜我家?!”
沈嵁二话不说,一脚踹在鞋柜上,“嘭”的一声巨响,右边那扇门往里陷下去,左边那扇门直接因反作用力猛地摔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