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澄略带得意道:“这就不知道了吧?”
蓓陵瞥他一眼:“是,还请博学多才的澄公子赐教!”
“陵公子见笑了。”拓跋澄仔细瞧了瞧,煞有其事的介绍道:“这几盏蟠螭灯上绘的是嫦娥奔月的故事。轮轴之所以能转动,是因为灯内的蜡烛燃烧生得热气。热气多了,画面便不断转动起来。你瞧,每面绘得都是嫦娥不同的姿态,一转动,就好似嫦娥真的在飞天一样。”
霁月也凑上去端详,赞赏道:“没想到,宫外的手艺这般精巧,这嫦娥的眉眼都刻画细致,那衣诀好像真的在随风飘动。”
“中秋嘛,总是会谈到嫦娥奔月。哎,听说有两种故事。有的人说嫦娥是被逼无奈,这才吞了仙药,飞升月宫,与后羿永隔天上人间。有的人说,嫦娥是为了长生不老,私吞仙药。”拓跋澄转身问道:“你们觉得呢?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自然是第一种!”蓓陵义正言辞道:“不能与爱人厮守,长生不老有什么用?还不是忍无边寂寞,悲凉无尽头?”
“哈哈,没想到我们陵公子,这般重情重义。”拓跋澄坏笑着凑近蓓陵耳边,揶揄道:“小姑姑,你说实话,是不是看上哪位世家公子了?”
蓓陵一巴掌把拓跋澄推开:“澄公子,请自重,本公子可看不上你。”
“看不上也不行,现今可得跟着我走。”
源蓁边走,边轻声问霁月:“你觉得,嫦娥的故事,哪个是真的?”
“我只记得,幼时曾听过母亲说,嫦娥本是上古时期三皇五帝之一帝俊的女儿。古籍《山海经》中又有记载,说帝俊便是上古天帝,如此说来,嫦娥本就是天帝之女。我倒是愿意相信,嫦娥嫁于后羿,是真心相爱,后因故一人飞入月宫,也实属无奈。不然,为何从古至今,人人都道,后羿思念嫦娥,不得团圆,才有了这中秋之节。若不是悲伤难忘的感情,如何能流传于世?”
“倒也是。”源蓁点点头:“我也像陵公子所说的,‘不能与爱人厮守,长生不老有何用’?”说着,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正与源鹤交谈的拓跋翰身上。
霁月低头笑了。源蓁,蓓陵,豆蔻年华的少女,对于感情,都有最美好的向往。期望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相守白头不相离。而霁月,却没有资格去奢望这样的美好。
只是,源蓁的心思……怕是也难全。
“快来,快来,前面有表演呢!”走在最前面的拓跋澄兴奋地招呼众人。
霁月踮脚望了望:“前面人好多啊,什么表演这么精彩?”
“应当是在迎烛桥灯。”不知道何时,拓跋濬走到了霁月身后。
“迎烛桥灯?这是什么花灯?还是头一次听说。”从前在长安,未曾见过。这京城里,还真是比长安热闹许多。
“你到前面看看,不就知道了?”拓跋濬倒还是淡淡的语调。
霁月吐吐舌头,问了也是白问,回头看见源蓁去寻了兄长源鹤。于是便随着人群走了过去。
看来,这迎“烛桥灯”的阵仗十分盛大,围观者里三层外三层。霁月踮着脚,伸长脖子,只隐隐约约的看见烛光闪烁。
正焦急着,一只手从背后有力地攥住霁月的右手腕,霁月吓了一跳,刚想挣脱,却瞥见那人的衣袖有几分熟悉。
“濬……”
“跟我来。”
那人的声音从霁月的头顶传来,仍是波澜不惊的稳妥。
他从背后扶着霁月的手臂,一手支撑在她的头顶上方,顺着观者的缝隙拨开拥挤的人潮,嘴上说着:“借光,借光”,身子魁梧的也无人能抵挡得住。许是他的胳膊挡在了前面,身子挡在了后面,似是把霁月圈在了胳膊围住的保护圈内。就这样,霁月硬是被他带着穿梭到了表演的前排,竟没怎么被人挤到。
“站这儿可以看得清楚些。”说罢,他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放下霁月的手腕,身形却没有移动,还站在霁月的后边。
“额……”霁月不知所措地低头活动活动手腕,这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是不是该谢谢他?心里想着,嘴上已是说了出来:“多谢濬……濬公子。”
“你看,那就是烛桥灯。”
霁月抬头望去,先是看见打头儿的两人穿着喜庆的服装,挑着彩绘的长灯领队。那左边的长灯上书着大红色的“天上一轮满”,右边灯上书着“人间万家明”。长灯的上下边沿皆饰有黄色的排穗,穗子随着挑灯人的舞动漂浮,挑灯人身姿轻盈,周围一群拍掌叫好声。
“天上一轮满,人间万家明。”拓跋濬听到霁月跟念了一遍。
“怎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意境圆满。月儿团圆,人儿团圆,大概人间最朴素的夙愿。”
拓跋濬没有再接话。
领头之人身后,是两排长队。两人共抬着一盏巨大的花灯。花灯与花灯之间相互串连,烛火通明,相互映衬。远远望去,真是一条长长的烛桥。
拓跋澄微低着头,对霁月说:“这便是烛桥灯。”
“那花灯好像各不相同呢。”
“是,一般都是制成祥瑞之兽的模样。你可以数数看有哪些。”
“麒麟、龙、凤、龟、貔貅、虎、鹿、马、牛、猪、羊、鲤鱼。”霁月一个一个数过去:“这是把传说中主祥瑞的神兽,与人间的吉兽都做成了烛灯。”
“对,而且这‘麒麟头,鲤鱼尾’也是有讲究的。以麒麟为灯头,蕴含着祈望瑞兽赐福安康;采鲤鱼压尾,应当是有鲤鱼跃龙门和年年有余之意吧。”
看到霁月眯着眼睛抬头朝后望了自己一眼,拓跋濬问:“怎么?以为是我编的?”
“濬公子可误会我了,我只是想,看来今日‘烛桥灯’的表演,濬公子早就知道啊。”
拓跋濬清清喉咙:“去年,澄弟也闹着来看过。这‘烛桥灯’的表演每年都有。”
“喔?只跟澄公子来过?”
“不然呢?”
“噗嗤。”霁月笑道:“不是说这花灯节,最能促进世间良缘吗?我就是好奇,去年陪公子看花灯的,可有别家的小姐?”
“你是第一个。”
霁月本是突生了打趣拓跋濬的心思,没想到拓跋濬回了这么一句。
这话,想必拓跋濬说着也并无他意,只是听了……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霁月蓦然想起先前自己伤重初醒之时,拓跋濬那个安慰她的拥抱。
该死,耳朵不知怎么有些发烫。霁月不由地伸出双手捂捂耳朵。
“冷吗?”
拓跋濬的声音。
“不冷。”霁月忙说,又怕他没听到,放下手,摇摇头:“不冷。”
拓跋濬也没再说话,只是伸手替她捂着了耳朵。
他的手并没有完全覆盖着霁月的耳朵,而是曲着手背,手指的顶端附在了她的脸颊旁边。他的手掌大过霁月的许多,手指修长,大概因为平日里习武的原因,手上有些磨砺出的茧子,竟不太像一个富家少爷的手了。
“哎呀,”霁月双手把他的手扯下来:“你的手这样大,都要捂着我的眼睛了,还怎么看花灯?”
拓跋濬笑了,依她所言收起手,道:“我看你也不是冷,耳朵都发烫呢。”
“我,我何时说过自己冷?是濬公子你,”霁月小声嘟囔了一句:“听不懂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