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澄道:“如此不安分,当真还应绑了先!上桌子?我看你还能跳上屋檐不成?”说罢,边欲上前抓住白衣男子。
“澄弟!住手!”拓跋濬伸手拦下拓跋澄,道:“不可无礼!”
“哎,这就对了嘛。”那男子看到拓跋澄被拦住,掸掸衣袖,盘腿坐于红木桌上,笑眯眯地说:“这位公子才是有礼之人,哪像你这莽夫,一言不合就要动手?啧啧,”他摇头晃脑道:“你们中原人有句古话,叫什么'朽木不可雕也,孺子不可教也',我看啊,说得就是你。”
他冲拓跋澄皱皱鼻子,一脸孩童般得意洋洋的神采。拓跋澄翻了个白眼,转身对兄长抱怨:“哥,你看他这副样子,哪儿是什么救死扶伤的名医啊?分明是一江湖骗子!依我看,请他来根本就没用!”
“喂!这位'朽木',你能不能说话客气点?什么江湖骗子?我乃西域名医!行侠仗义,乐善好施,那在江湖上,可是赫赫有名的。再说了,你那是请我吗?你们大魏请人都是拿麻绳先捆一圈吗?真是岂有此理!”
“有哪位名医如你这般,只会自吹自擂?还行侠仗义,乐善好施?就你这德性,不坑死人,那是人家命大!真是脸皮厚若城墙。”拓跋澄回嘴道。
“澄弟,你少说两句。”拓跋濬朝白衣男子拱了拱手,道:“实在是事出紧急,人命关天,才不得不出此下策,深夜打扰名医,还望多加海涵。”说罢,深深地鞠了一躬。
“你这位公子哥儿,倒懂几分礼。罢了罢了,'朽木'犯的错,我不会怪在你身上的。”白衣男子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道:“我现在困得要死,你们这儿有没有硬点的木板床?容我休息休息。”
“你这个人,怎么……”拓跋澄见他一脸懒散,不禁想要质问,抬头看见兄长瞪了自己一眼,只好把话咽了下去。
“名医若不愿意透露姓名,那我就只能称你'名医'了。”
“你若是愿意叫我'大哥'呢,我也是可以接受的。你这么一表人才,叫我一声'大哥',我也不嫌弃。”白衣男子不知何时举起桌上的瓷杯盖子,当镜而照,一心端详自己的模样。
拓跋澄心急如火,越加怀疑这人绝非名医,必定是打着“行医”的幌子,四处骗人谋财的小人!
拓跋濬面上不急不躁,倒也没有搭理他这段话,道:“深夜请名医来,是因为在下的好友被人下了奇毒。此毒难解,若耽误一夜,恐怕会伤了性命。还望名医能不计舍弟之无礼做法,出手相救。在下必将重谢。”
“不看。”
“您说什么?”
“没听见吗?我说不看!不医!”
拓跋濬一愣,仍和颜悦色道:“名医是生气于舍弟的行为?”
“我堂堂江湖人,根本不把这'朽木'放在眼里。”
“那……名医是为何?”
“你没听说过吗?我向来只给平民看病。”白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拓跋濬,轻哼一声,道:“你们这种王公贵族啊,别来找我,不看不医!”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拓跋澄厉声斥责。
“我就喜欢看你这种拿我毫无办法的模样。”白衣男子一双丹凤眼斜扫了一遍拓跋澄,翘起右边嘴角,歪嘴一笑:“你绑得我来,可逼不得我所想。既然你们这连张木板床都没有,唉,我还是蹓跶回我自己家吧。诸位,不见。”说着,便从桌上跳下,脚一使劲,与坚硬的地面接触,他立马皱了眉,忙背过身去,龇牙咧嘴,小声嘀咕:“哎呦痛死我了。”
“名医请留步,俗话说医者仁心,想来你是断不会眼睁睁看着一位少女就此香消玉殒的。更何况,给她看病并不会违背名医的行事作风的,她并不是贵族,是平民。”
“平民?”白衣男子转身看向拓跋濬,眼神疑惑:“可是你方才说,她是你好友?”
“名医是江湖人,岂会不知,朋友以心交之、绝不以身份地位而论。”拓跋濬微微一笑。
“哈哈哈哈。”白衣男子抚掌而笑,道:“这位公子是位豁达之人。既然是平民,那就在我医治范围内,走吧,带我去看看。”
“名医请。”
拓跋濬将他领至霁月床前,果然,霁月左肩的纱布刚换不久,又已被鲜血渗透。
侍女挑了挑灯花,屋内更亮堂了些。
白衣男子走上前,探身俯下,仔细观察着霁月的面容,看着看着,他的眼神变得严肃了许多。
“名医,如何?”拓跋濬克制住担忧之情,平静问到。
“不错,不错。”白衣男子颔首道:“这姑娘长得真不错。”
“唰!”一阵掌风从耳边倏尔扫过,却被拓跋濬右手推了回去。拓跋濬瞪了一眼按捺不住出掌的拓跋澄。拓跋澄只得退后。
白衣男子不易察觉地笑了笑,道:“这位姑娘所中的,是'花溪草'之毒。而且不是直接中毒,是利器淬了此毒,她又被利器所伤,毒素随利器插入左肩进入体内。真是可怜又可幸。”
“可幸?”
“若是直接中毒,这个时候她早就死了。”白衣男子直起身子,看也不看拓跋澄,径直坐到椅子上,说:“她应是午后时分被人所伤,可幸是间接中毒,还能支撑到现在,虽然也是靠着上好的丹药提着气,残喘而已。”
“你说话客气点!”拓跋澄怒目道。
白衣男子没有理他,道:“这可怜的,不仅是因这毒奇而难解,还有,”他顿了顿,面色稍稍沉重,道:“若是直接中毒,血流得极快,不多时人就深度昏迷,死也死得痛快。而像她这样……血是慢慢流,止也止不住。若不是姑娘家遭受了许多折磨,身子羸弱,昏了过去,想必还能清醒到看到自己血渐渐流尽……就如凌迟一般,能亲眼看着自己一步一步接近死亡……”
拓跋濬的内心刺痛,那血像是从自己的心脏流出。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霁月:是不是该庆幸,好在,你昏迷了过去,不必感受到这种痛苦……
“名医,”拓跋濬抱拳低头,拱手相求,声音略带嘶哑:“在下请求名医,务必出手相救!”
“不敢当不敢当。”白衣男子挥挥手:“你是皇孙殿下,我是一介草民,你这样求我,我可担不起。”
“只要名医答应,必有重谢!”
“我是那种人吗?”白衣男子扬脸道:“我虽没钱,倒也不贪财。行走江湖,一身白衣便可,多余的金银于我,没有用途。”
“在下知道名医不在乎金钱。只要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以表在下的诚意。”
“真的?”白衣男子挑着眉,眼神越过拓跋濬,歪头看向拓跋澄,道:“那么,这位'朽木'公子是不是该先给我赔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