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霁月醒来时,已是阳光高照。
“霁月,你今日倒是怎得贪睡了?”清丽推门探头笑着说。
“姐姐,我这就起来,你也不早点叫我。”
“哈哈,怕是昨日出去玩耍太久,累着了吧?”
霁月边利索收拾起身,边歉意道:“真是过意不去,贪睡了会儿,娘娘那里怎么样?”
“没事,你也别急。”
说话间,常娘进来了,看到清丽在,略施礼:“奴婢是新近调来长信殿的,这位姑娘不知怎么称呼?”
清丽回礼:“姑姑叫我清丽便可。以后咱们都是一起服侍娘娘了,还请多多关照。”
常娘微笑:“清丽姑娘人如其名,清秀娟丽,瞧上去就是面善之人。”
“多谢姑姑夸奖。霁月,快些梳洗,我先去看看娘娘了。”
清丽离开后,常娘看霁月正梳洗,便想上前帮忙,霁月却说:“常娘,我自己来吧。咱们现在是长信宫婢,你又年长于我,该唤声‘常姑姑’,咱们平日里也得多加小心。万不能连累着娘娘。”
“姑娘说得对。那姑娘先收拾,我便出去忙活了。”
待霁月梳洗打扮好,去见左昭仪时,左昭仪刚用罢早膳。
霁月请罪道:“今日贪睡起晚了些,请娘娘责罚。”
左昭仪拿帕子轻拭嘴角,道:“罢了,明日早些起来。今日天气甚好,待会陪我去御花园走走,昨儿听说杜鹃开花了,倒想去赏花喝茶。”
“是。”
左昭仪悠然走着,清丽与霁月诸人跟随之后。不久,便来到了御花园,这御花园的景致甚是好看,想必经过宫内花匠们的精心打理。
春光烂漫,杜鹃果真绽放了,花内十数层,色红艳,大片大片的花朵,似火一般,十分好看。
“娘娘,这杜鹃色泽鲜艳,应当也是今日才刚开,想必是为了迎接娘娘驾临。”清丽说道。
“就你嘴甜。”左昭仪含笑道。
“真是应了那句‘火树风来翻绛焰,琼枝日出晒红纱’。”霁月接话说。
“从前也听闻过‘九江三月杜鹃来,一声催得一枝开’,说这杜鹃鸟啼鸣,才催得这杜鹃花开。看着花开,娇艳美丽,只是在宫内许久,也从未听过杜鹃啼歌了。”左昭仪说道。
清丽出主意:“娘娘若是想听,只需跟皇上提一句,皇上定会着人捉些嗓音最好、歌声最妙的杜鹃鸟,装笼子里送给娘娘听的。”
左昭仪俯身嗅花,听到此言,浅笑着微微摇头,轻声说:“这若是装在笼子里,哪儿还能有最妙的歌声。罢了,备下清香茶水来,到前面亭子处坐会儿。”
“是。”
杜鹃园旁边即是赏花亭子。待左昭仪缓步走到时,宫人备好茶水,斟一杯,左昭仪轻呷小口,香如幽兰,清芬鲜灵:“嗯,好茶。”
“这是去年上贡来的‘庐山云雾’,皇上特地赏来长信殿的,极为贵重,乐菱大人嘱宫里的姑姑妥善收藏着,说是娘娘会喜欢。”
“还是乐菱最贴心。”左昭仪细细品味着茶水。
“皇后娘娘,您瞧,这杜鹃花开的多好。红艳艳的一片。”
霁月听这声音略有耳熟,一转身,暗叹了声:冤家路窄。
原来,来人竟是赫连琉。赫连琉打扮得依旧是花枝招展,看她应当是偏爱华美着装,倒是有些比花儿还夺人眼目。此刻,她正扶着一位梳着高高发髻,插着金色凤钗之人走来。那人雍容华贵,身上衣衫绣着凤纹,定是赫连皇后。
“给皇后娘娘请安。”左昭仪福身请安。一众宫人也皆行礼。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左昭仪娘娘。”赫连琉竟仗着皇后撑腰,仅微微弯了弯身子,并未请安,嘴里还似有意无意地说了句。
“琉儿,不得无礼。”皇后轻飘飘地训了一句,问道:“左昭仪也是来此赏看杜鹃?”
“回皇后娘娘,昨儿听闻杜鹃看了,今日闲暇无事,便过来走走。”左昭仪并没有在意赫连琉说的话,依旧彬彬有礼道。
皇后走近几步:“有茶香,左昭仪在喝茶?什么好茶,不知愿不愿邀本宫一起饮?”
“回娘娘,是‘庐山云雾’,在蕴云蓄雾的庐山上种植,茶色青绿,沁人心脾。娘娘若是喜欢,能与娘娘一起喝茶赏花,是臣妾的荣幸。”
皇后倒不推辞,随赫连琉扶着手,上至亭内。
左昭仪请皇后于上座,着人沏了一杯茶,亲手端给皇后,这才自己落座侧边。
皇后左手端杯,右手微掀其盖,细品,而后咂嘴道:“不错。”
赫连琉却轻“哼”一声,似是不屑。
“琉儿,你有话说?”
“回皇后娘娘,琉儿只是觉得,眼下新茶还没制好,这茶必是去年的,不识货的才当成好茶呢。皇后娘娘若是爱茶,赫连府上有许多新鲜的好茶,下次我进宫来,多带些给皇后娘娘。”
霁月本想躲着些,不愿招惹她。见赫连琉一而再的话中带刺,贬低左昭仪,心内就有气,忍了又忍,还是开口道:“左昭仪娘娘这茶,是皇上亲赐的。贵王府再好的茶,味道也许比这好上百倍,倒是少了些皇上的心意,喝起来,也定少了几分滋味儿。”
“是你?!”赫连琉这才定睛看清左昭仪身后的人,竟是昨日与九王爷他们一起的小宫女,还曾出言维护源蓁。赫连琉向来不喜欢总是跟着九王爷的源蓁,更是对这个胆敢出言不逊的小宫女记忆深刻。
“大胆!皇后娘娘在此,轮到你说话?”赫连琉呵斥道。
左昭仪说:“赫连小姐请息怒。这小丫头不会说话,赫连小姐莫与她计较。她倒从未提及皇后娘娘,只是说起皇上亲赐的香茗,与寻常采摘的,必是多了分滋味儿。这话也是真的。嫔妾怕是不如皇后娘娘懂茶,只是想来皇后娘娘与我,也都更愿饮皇上御赐茶水。”
“左昭仪说的是,皇上御赐,又岂是王府能比的。琉儿,你失言了。”
“我……”赫连琉还想在辩白些什么,皇后瞪了她一眼,她也就只能咽下了。
“只是,”皇后抬眼看了看霁月,道:“这位小姑娘,似是与和琉儿相识?”
霁月跪拜行礼,而后说:“回皇后娘娘,昨儿确实与赫连小姐有一面之缘。因着在尚书院见过皇孙殿下,殿下觉得奴婢尚算机灵些,便召我随行前去,端茶倒水,服侍一日。赫连小姐当真好记性,与殿下谈笑间,也能记得不起眼的奴婢。”
“我倒不想记得,有些人啊,不想看见,就偏偏在眼前晃悠。”
“赫连小姐怎么说话这般小家子气了?”左昭仪垂眼观着杯中的翠绿云雾茶,芽叶嫩亮,在沸水中舒展开来。
“琉儿,你到底是赫连府的大小姐,何时与宫女奴婢都得斗嘴几句?”皇后面色未改,轻责赫连琉。
赫连琉忙说:“是琉儿错了,下次不敢了。”
皇后微颔首:“茶既饮毕了,本宫也有些乏了,先回宫歇息。左昭仪细细赏花吧。”
“恭送皇后娘娘。”
赫连琉临走前还斜看了霁月一眼,正与霁月正视她的目光对到,不免有些恼怒,又不能当即发作,一跺脚,便跟着皇后离去。
左昭仪复又坐回位子,沉默饮了杯茶,这才道:“霁月,今日回去,罚你抄写诗词。”
霁月只是低头答应:“是。”
“你可知,为何挨罚?”
“霁月以后定不会与王府小姐争执,更不会当着皇后娘娘的面。”
“知道便罢。皇后娘娘到底是六宫之主,必得对她多加尊重。”
清丽听着,不满地嘟囔道:“娘娘真是,脾气性子太好了些。你看今日赫连小姐那个样子,甚是跋扈无礼……”
“清丽,你在宫内比霁月久些,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她无礼是她的事儿,我可不准长信殿的人如她一般。”
“娘娘息怒。霁月领罚。只是别扰了娘娘赏花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