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照给炀鹿的手机打去了无数个电话,她对炀鹿的情绪早由担忧她伤心过度转为对她人间蒸发的愤怒。然而得到的回音永远只是那一句——
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考差了?考差了,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啊,又不是凡事都能顺心如意的,这就一厥不振了,那可怎么是好?长久以来她都把炀鹿往正确的道路上引,要把炀鹿培养成一个和她一样的人,这样就缴械投降,那之前三年,尤其是有一年拜托李长风日日给她胡萝卜加大棒岂不白费?
******,简照爆了一句粗,这个炀鹿已经好几天没回短信了,手机也关机,故意的。但是现在,她必须要到成绩,不然怎么做引路人。
简照盘算半天,想到一个人——顾江南。
星期六下午两点十三分,李长风收到一份非常全面细致的炀鹿的全科成绩以及年级排名。
第二天我是起了个大早来做物理题,九点多,我妈起来了,看我一眼,问我几点起的。
我说,7点半啊,我起的时候你不是还醒来了一会儿吗?
她皱着眉头看我道,吃过早饭了吗?
我牙还没刷脸也没洗,一脸素面朝天,登时想起我妈最不爽就是我早起不吃早饭,心里咯噔一声,没有耶?
就知道,赶紧,她吼,刷牙洗脸下去吃早餐,真是找死。
我乖乖洗过脸,刷过牙,下楼去吃早餐,如果在平时,我有借口可以去李长风那里吃蛋糕,但今天我倔强地吃完了两条加蛋肠粉。走之前,我拔下手机充电器的插头,手机还是关机状态,我看着手机,右手里拿着一支笔不停地转啊转,中途那支笔被我甩出去无数次,我又捡起来,继续甩。
宝,去上课了,到点了,我妈走进来说。我一声不吭,站起来把手机塞裤兜里,换了一件外套,只拿了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走出去,走到门口,我摸了摸,另一个裤袋里的家门钥匙叮当作响。
我慢吞吞地往里面竹居庭院走,10分钟能走完的路我硬是走了15分钟。上楼以后,门一如既往地虚掩着,我并不急着进去,伸手低头扫了一眼手表,还有15分钟,果然还是太早了。我强扯出一个微笑,推门而入,但该是上课的木桌旁没有李长风的身影,白板擦得雪亮,桌上放着我们一贯用来喝茶的杯子,只有一个,斟满了,阳光正好,透过纱帘照进来,能看见瓷杯上方升起的裊裊的水汽,流动着,与空气交融于一体,寂静无声,岁月静好。
半秋还没到。老师?我反手掩上门,轻轻叫了一声。
哎——厨房那边传来李长风一声拖长了的应答声,透着一股厚重的从容不迫,炀鹿,他说,先坐下,我在等蛋糕。
蛋糕?我第一个反应是,哎,是抹茶薄荷味的吗,可这个反应被一缰绳生生勒住,可笑,炀鹿,我对自己说,现在这个时候考虑蛋糕还有什么意义吗,今天的蛋糕要么是散伙饭,要么就根本不是给我吃的。
叮的一声,伴随着开烤箱的声音,空气里飘荡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清茶香味,我抬眼看了看有雾气升腾的那杯茶,伸手摸了摸茶杯,烫得我几乎立即收回手。
这时候,有人推门进来了,我一回头,看见是半秋——穿着一双newbalance的跑鞋和一条深色的牛仔裤,宝蓝色的外套没有拉上拉链,双肩包背在背上,颇为从容地走进来,双眼略略扫过我,一脸胸有成竹地打招呼,嘿,炀鹿。侧过身去把门关上。
我举起一只手来,算是打过招呼了。
老师呢?她眉眼带笑地张望道。
别装了,我知道你心里恨不得他快过来宣布留班生,这样我就可以赶紧滚,不耽误你上课,我心里诽腹,却没说出来。
她朝厨房处稍稍走了几步,仿佛是在嗅什么味道。
半秋,李长风的声音传出来,你去坐着。好的,她答,回身去坐在我右边的凳子上,双眼移到那个玻璃杯上,端坐着。
我几乎是缩在凳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桌子上的一小块。
不多时,李长风从厨房里出来,快步走到这一边,他穿着白衬衫,一双凤眼里含了笑意,带着一身的面粉渣和蛋糕的香气,站定了,随手探了探桌上玻璃茶杯,那杯茶依然散发着雾气,他收回手,摸了一手水。我知道两位都在想关于留班生的事,他说,声音里仿佛带着荷花与莲藕的清香。
半秋一听,上半身几乎是立起来贴在桌沿,脸上一抹灿烂如洪水决堤般的笑,斜眼看我,又很快把目光收回。
我的眼神麻木而空洞,那个声音,和李长风的声音一模一样,只是低沉又具有无穷的蛊惑性,在我耳畔留连。
你怎么那么差,我教给你的东西你都忘了?真不愧是我的学生。
一阵冷笑,激得我脊背发凉,然后又循环重复起来。
真不愧是我的学生,愚蠢,愚蠢……
我今天就想宣布这件事,对于没有留班的同学,我很抱歉。
半秋得意地用手撑起下巴,抬头注视李长风。
我眼里脑海里全是宁半秋得意的眼神,只觉得我在这里是个透明人,李长风的每一句话,都是在对宁半秋说的,与我毫无关系。我默然,静静听他将要出口的话。
炀鹿,他说,声音不大,我心里咯噔一声,手里抓着书站起来看他,别激动,他笑了一声。
半秋脸上一副拿好你的东西准备走吧的表情气定神闲地看我。
把书放下,进去书房书架第三层拿挑一本。
如果这是梦,那我应该醒了。
我没说话,也没动,钉子似的定定站在原地,看他的神情。
半秋的得意顿时灰飞烟灭,强笑,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
一分钟,她干笑了一声,说,老师,你是在开玩笑还是说错了,眼里满是急躁,甚至要射出一把尖刀来。
李长风神色极为淡然,阳光透过纱帘,只有一层淡金色的柔和的光,在他的黑发上镶了一圈金色的轮廓,凤眼又是一吊,说道,我可以肯定我并没有说错。
这回,我的眉头稍稍拧在了一起,抬眼疑惑地看他。
为什么会是我?为什么会是我?
他则笑着,仿佛刚刚做完一个新口味的蛋糕,一切如旧。
半秋噌地站起来,无意识地咬紧了牙关,仿佛是愤怒抑制了极久,而当我侧脸想要去看宁半秋的神情时,我眼前一个蓝色的东西一闪而过,接着,没有任何预兆,水与我的脸亲密接触。
温水?怎么会是温水?那杯水明明冒着热气。
我在一瞬间闭了眼,耳边有重重的吸气声,然后是尖锐刺耳的玻璃摔落在地的声音,这些化作一整罐汽油,浇在我沉睡的火山口上。我伸手抹掉脸上的水。
宁半秋冷着脸,愤怒又狂躁地看他,咬牙切齿,你确定这个人是你的留班生,李长风,你真是瞎,我哪一点不是超过她,远远超过她。
李长风的笑容消失了,双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脸色阴霾地看她。我看见地上散落着玻璃碎片,有几片溅在毯子上,反射着亮晶晶的光。李长风开口,刚要说话,宁半秋甩手便走。半秋你给我站住,他一双凤眼里压着火气,我是怎么教你的,做错了事难道不应该道歉吗?
我应该道歉吗?宁半秋一张嘴,紧接着她的话说出来,侧过脸来冷笑,留班生的位置,本来就是我的,各方面的评估我才是最优秀,我现在做的不过是还手而已,你又有什么资格让我道歉?
我立在原地,收紧了拳头,连脚也朝向了门边的宁半秋,脑门热得发烫,拔腿就要扑上去给她一拳。
你凭什么这样说,你凭什么这样说。
然而,我始终没有上去给她那一拳。
宁半秋说完,不屑地看我一眼,嘴角一扯,摔门而去,咣的一声,震得我耳朵擂鼓一样疼。
我以为你知道,李长风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是歉意,递上一条干毛巾。
我一愣,接过来擦干了脸上的水,知道什么?我问道。
你手机开机了吗?
……没有,我说着,把手机拿出来,开机,屏幕上显示收到新短信,我点开来看,李长风发来的——别担心,杯子煮过,水是温的。
他此时已经绕过了桌子往厨房走去,我听见开烤箱的声音,一股浓重的抹茶味立刻弥漫了整间屋子,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甜,有点像板栗的味道,抹茶……板栗?我看他端着一个小蛋糕小步走来,蛋糕绿得如同夏日里的丛林,冒着热气,被他切成两块,撒了一层抹茶粉。
抹茶臻子蛋糕,他说,放下手里的蛋糕,又把茶几上的白瓷茶壶和杯子拿来,可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拿了抹布把地上的茶水擦干了,玻璃渣卷起来。老三,你帮我去拿个碟子把蛋糕分成两碟好吗?
老三,我愣了愣,我记得有一次他把简照叫成简二,我那时候以为他是说她二,屋里只有我和李长风俩活人,那,老三应该是我吗?
炀三——
我赶快走去厨房消毒碗柜里拿了碟子回来把蛋糕分了。
他走来,手里的一盏茶和杯子放在桌上,撂下勺子,斟满了茶,行云流水一般,茶杯递到面前,我低头看——鲜艳的紫红色火龙果。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就不打算说话,只是埋头舀了一勺臻子末,吃了一口又想起一会儿回去还要吃饭,但是不吃要说什么,于是装作一副吃的样子慢吞吞地用勺子戳碟子上的蛋糕,心里极其希望快点到11点半。
李长风皱着眉头看炀鹿的吃相,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是从哪里开始说呢,考试成绩?还是她为什么留下来?无论哪一个,一出口都是尖刀,炀鹿就像一棵仙人掌,习惯性露着一身的刺。可是,他害怕如果不说,不把这个已经添在身上的伤口扒开,她会一直记着——半秋从来没有把她当成朋友,对手,还泼了她一脸的水。
对不起。我竟没想到是李长风先开口。他说,我应该确认你已经知道自己是留班生再上课,让你觉得留班生是半秋伤心那么久。
我抬头,果茶喝了一半,满口紫红色一副吃了人的样子。没,我说,是我没看短信,而后声音低了又低,我一点都不想看手机。
宁半秋她……
我掐住他的话说,我知道,她没把我当朋友,她只是把我当成一个跟班。尽管我从来也不像她的跟班。
你知道,李长风说,她一没有达到自己的目标就要撒气,否则她就一直记着,不让那个人好过。
所以才有那杯水,至少这个气撒着对我不会有太大伤害。
忘了这件事,老三,别用别人犯的错误来惩罚自己,别总是反复重演,你自己会难受。
我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我的大脑并不知道。我在三年前就领教过吴子胥突然对我的打招呼不理不睬,斜着眼睛看我。你是不是觉得我天生就低你一等?行,我发誓很快要让你抬起头都看不到我的下巴。
宁半秋,我记着这杯水的情意,很快我会把这杯水烧开了,十倍还给你。
嗯,我闷着应一声,忍不住,笑了一下说,不记。
李长风盯着我,半天才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装够了,我无意识地收起了笑容,但是,我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
我是留班生。半秋无论是在成绩还是领悟能力上都比我优秀,不仅如此,她能在大众中侃侃而谈,这一点我是比不上的。
对,宁半秋比我优秀得多,可我一点也不想承认,一点也不想承认,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沦为一个普通人。
我深吸了一口气。
我不明白。
我不明白……
李长风记得,简照也说过同样的话。简照习惯于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管她的能力能不能让她办到,她习惯尽全力,不是尽全力去试,二是测量过之后尽力就一定要拿到手,这一点上,炀鹿和她有八分的像,不信命,不信天,只信自己,那么小心地捧着自己手里的目标,向前跑,又那么依依不舍地离开,坚决地到离家一小时车程的地方去。
简照说,看着点,我会拿到的,不管用什么办法。
炀鹿说,我一直觉得,这是我人生的一个拐点,你看,原本他是笔直的,我会到江城,学习,考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重本去,毕业,结婚生子,老死。可是,一下子就不一样了,这条路往另一个方向折过去了,这会是我最重要的选择。
不同的是,简照更坚定,而炀鹿身上有着一种深深的自卑,就像太阳升起,阳光却无法撒遍这世界的每个角落。可她又偏偏有阳光,那么灿烂无虑,给她的自卑裹上了一层尖刺。每次李长风看见她低头不语,就仿佛看见当年的自己——就站在阳光之下,脚边是万丈深渊,不愿意说,说了也无益。
每个人都有优秀的地方,李长风喝了大半杯,嘴唇也像我的一样被染成紫红色,可你自己不去了解。
比如说。
比如说,你可以控制好你的情绪,我曾说,人最愚蠢就是让别人知道你的情绪。
那是因为我不敢,我说,我不敢得罪他们,我只是一个人。
比如说,除了简照和储若雨,还有你的同学——东方咏欣和上官寅,你几乎不会和其他人倾诉什么?
我立即竖起耳朵,直起腰来,警觉地说,谁告诉你的?简照?我从不知道简照已经和他做朋友做到这种地步。
他定定地看我。
我突然明白自己反应过激,又松下来。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宁半秋难道做不到吗?
我不信,她刚认识你的时候没有跟你说什么她的经历和烦心事,她的秘密。
我一愣,想想好像真是。
你看,他说,你总是保有很高的警觉性,即使对我。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一个人,如果连自己的秘密都守不住,凭什么让别人帮她守,他一笑,况且,你觉得你在成绩上比她差,这个问题真的很容易弥补,但是我说的,就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不要拿别人的长处来比自己的短处,不然永远没有尽头。他从对面探进来大半个人,怎样,还觉得自己很差吗?
我撇撇嘴,有饭盒吗,我装回去下午吃,一会儿吃饭。
他站起来,走去碗柜前拿密封盒。
我的大脑短路了很久,转身去。简照经常过来吗?
刚留班的时候常常过来看书。
像我一样总是来蹭饭和蛋糕吗?
简照讨厌甜点,你知道的。
说的好像你不能不加糖一样。
那边回答明显顿了一拍,既而笑个不止,我突然明白你在纠结些什么了——你想问我和简照有没有恋人关系。
我不说话,算是默认。
没有,他果决地说,她是一直把我当老师和兄长,从不越界。
你怎么看得出来,我小声说,况且,她那么优秀……
炀鹿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把她当成学生和朋友,而且,那些尊敬是看得出来,和暧昧是不同的。说这话时,他走到桌子对面,手里拿着密封盒。炀鹿,我不管宁半秋怎么想,她已经不在我的留班生之列了,而你,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
我不安地摸着下巴,怎么当,我不会。说起朋友,我好像真的不是一个会交朋友的人,总是戴着一张假面,斟酌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你会呀,他的语气变得轻快,像以前一样,来上课,来蹭饭,来看书,来吃蛋糕,和我开玩笑,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啊。他从兜里摸出来一把钥匙,喏,这是第一扇门的钥匙,木门的在门口花盆下面压着,以后我在中大有课回不来就自己进来看书。
我扬起一条眉毛说,你不怕我把你家值钱的东西都搬走?
他笑笑,动手把蛋糕装密封盒里,放在桌上,你随意。
简照也有一把。
李长风哭笑不得,大哥,别耿耿于怀了。
行,这个礼物我收下了,不用谢。
现在还有一个问题,李长风坐了下来,一脸严肃,你的成绩我还不知道,你打算亲自说吗,还是我去问简照?
我把头偏向一边,计谋得逞又尴尬地笑着,我从成绩出来的那一刻就没有和简照通过电话。
你不是不知道简照的本事。
我心里落下一块石头,对,简照这个人,她想做到的都会千方百计做到。看来你早知道了。
李长风放在桌下的手,食指轻轻一动,不,他回答说,我不知道。
我直视他的双眼几秒,偏过目光,又喝了一口茶,装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把我的成绩倒出来,仿佛在倾倒下一筐发丑腐烂的鱼。
怎么样,我说。
我觉得,挺好的,李长风缓缓看我惊讶的表情,至少你的理科比文科高了300多名不是吗?
三个小时我几乎都用在理科上,这已经……
但你愿意花那么多时间,至少你愿意,比起那些不愿意的人,好太多了。他凝视着我,目光坚定而又波澜不惊。炀鹿,一个人必须愿意在黑暗里一直走下去才会看见光明,对每一个人而言都是如此,至少你愿意不分昼夜地走。
即使摔得遍体鳞伤?
对,即使摔得遍体鳞伤。
我看着他的眼睛,我说,我会的。
简照说,你没有选择,你必须坚信这尽头有光明,即使他没有,也愿意走下去,死在追逐光明的道路上。
我拿着蛋糕出了下面的防盗门,脚步无比地轻快。
这周末是顾江南巡堂,其实也没什么可巡的,刚考完,有几个心情留在学校里,他自己班里就没有一个留校的。他经过16班,有一个人在里面勤奋地写着什么,他凑到窗口去看。珊珊?还真的留校了。顾江南又好气又好笑,抬手敲窗。钱珊珊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惊讶地看见顾江南一脸微笑地朝她挥手,她放下笔走到窗边,开了窗。
一个人留校呢?顾江南问。
嗯,是啊,她答道,顾老师你来的正好,我有一题不是很懂,你等一会。说完她就要回去拿题。
不用,我进来吧,顾江南说着走到前门开门进去,走到钱珊珊座位旁边问道,哪一题?
有了顾江南,这些该死的化学题变得容易了很多,钱珊珊花了大概一个多小时这样子就把刚才不懂的题给解决掉了。时间也差不多到11点半了。
顾江南坐在一边的椅子上说,珊珊,是不是一下子那么多知识点有点乱啊,或者是我讲太快?
没有,没有的事,钱珊珊忙否认,是我自己比较混乱,我其实领悟能力不好。
我下午帮你整理一下,大概地重讲一遍好吗?
钱珊珊听了,心里一阵惊喜,练习册上的每个化学方程式都化作一只只五彩斑斓翩翩起舞的蝴蝶,朝窗外充满阳光的地方飞去。
顾老师,你下午不休息吗?还要过来?
反正我下午没事,过来坐一会儿。顾江南说,现在,小丫头,去吃饭吧,我也要去饭堂了。
顾老师,我也要去饭堂。
你几饭?
三,可以一起去吗。
顺路,一起。顾江南站起来,走到门口,我把风扇关了吧。见钱珊珊并不收拾桌上的一把笔,他问道,珊珊你把笔盖上啊,别到时候风一吹摔坏了。
钱珊珊都走到后门去了,回头一看,哦,没事,她说,摔就摔吧,应该不会吹下来的,吃饭要紧。她关上后门。她走得很急,出来,好像生怕被落下似的。
钱珊珊不想打伞,因为要打就必须给顾江南也打上,走到饭堂非得折了胳膊不可,要是顾江南接过伞给她打,又不合适。好在今天的阳光并不毒辣,不打伞还是受得住的。路上,钱珊珊忍不住想要调笑,又顾忌着顾江南是老师,不过,她想,男人,问年纪总可以吧。
顾老师,你多少岁啊?
顾江南轻笑着偏过头反问,你觉得我多少岁,我研究生毕业。
不知道,你说呗。
25。
顾老师你确定你下午给我讲题不去找个女朋友吗?
他装着叹一口气,你那么希望我去找女朋友,那我就去好了。
钱珊珊赶忙说,别,下次你再去找吧,给我先把题讲了,我刚开玩笑的啦。
嘿嘿,他说,我听得出来。
哥——王博雪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叫了一声,哥?没人回应她。她转了几圈,突然醒起那货出去浪了。喂,王景川,你在哪里啊。
我在唱k,手机里大吼。
你赶紧给我回来,我一会儿要去旧车站了。
哎呦,手机里嘈杂声小了点,许是他找了个人少的地方,怎么跟哥说话的,这是求爷的态度?
王博雪顿了顿,稍微思考了一下,说,爷你个头,我给你15分钟,你再不回来就等着大哥回来收拾你吧。说完把电话啪的挂了。
喂!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王景川放下手机,叹了一声,这小娘。他推门伸手进去挖出来个人说,我回去送我妹。完后潇洒地把手机往屁屁兜里一插,转身走了。
回到家,王博雪正把箱子拖到门口放着。
你不打开检查一下啊?
检查?王博雪说,你还记得上次我们拿出来检查结果没办法塞回去吗?我们两个生活五级残障人士就不要瞎搞了,最多不就少带一件东西,没事反正书都带回去了。她拍拍书包说。实在不行就打电话你帮我寄过来。
王景川点头说,也行,那咱走吧,要我帮你拿包吗?
不用。
两人开了车门坐进去,王博雪一边系上安全带一边皱着眉头对身边的王景川说,话说你上星期让我带的和给我在壶里泡的那个茶是什么茶?我闻见车里又有那种味道。
那个茶啊,是不是红色茶包的那个?
嗯。
英国伯爵茶,我不是说了吗,据说很好喝,我就买了一盒给你带过去,毕竟茶叶你带过去不好洗,特别你这样惜时如命,我怕去接你还要花油费把茶原封不动运回来。
噢,那个茶……王博雪本想抱怨一句上星期回学校一打开水壶闻到的裊裊茶香,可她收住了,问道,多少钱一盒来着,什么牌子?我看了一下,包装还挺精贵的样子。
是啊,就那10包30多块,贵,还只有第一泡才有味道,好像是一个牌子叫……Twitten,王景川费了好大劲把这个单词从脑海里搜刮出来。
王博雪感叹,那么贵啊,那算了我还是喝掉吧。
很难喝?
就是味道很怪。
哦,我还想试试的,那我就不试了。王博雪伸手捶王景川。哎哎哎悠着点,开车呢。
第三节数学课,第四节化学课,简照把物理竞赛书一撤,数学练习册摆上来,很多时候数学书就是个摆设。接着上课铃响起,简照惊奇地发现进来的是许茗锐。
所以——数学老师和化学老师是调课了没告诉我们吗?
接下来许茗锐说出来的话冻住了下面18班坐着的每一个正常学生。
大家把数学笔记本拿出来,今天我们要讲利用空间向量解空间几何题。
许老师你是猴子派来搞笑的吗?
许茗锐抬头看了看下面的学生如无其事地说道:是这样,你们数学老师今天临时要出差,陈级没法突然调老师过来,所以就由我给大家代数学课,今天内容比较多那我们可能还要占用一点下一节化学课的时间,可以吗?
老师,许老师!你真的可以讲好这节课吗?有人问。
许茗锐一边在黑板上写板书一边说:我呢,在学化学的时候正好旁边就是通信管理学院,然后我就辅修了第二专业应用数学,研究生也会去蹭数学课,上完实验课刚好有一个班有数学课嘛。专业程度当然不如你们数学老师,可是,他转过身来说,教你们这群高中娃娃还是绰绰有余的。ok?现在正式上课。首先这条题,呃,画得不是很好,要证明面面垂直,那就是证明α面上有一条直线垂直于β面上两条相交直线……
下课后,简照去了一趟物理老师办公室,物理老师发了一份通知给她,她接过来看了一眼,老师,又是竞赛啊?简照趴到玻璃隔板的木框框上垂着头看他。
物理老师啧了一声说:怎么了,这还怕了?你不是很牛逼的吗,把你的牛逼劲儿使出一半不就可以了。说着低头继续备课。
简照睁着眼睛说:没有,我不是怕,是又期待,她把眼睛移到物理老师眼上继续说,又怕。怎么说呢,她把头往上抬,眯着眼睛说:就是相爱相杀,你不知道啊老师,你还好,那个物理竞赛班的老师简直就是豺狼虎豹啊。她一脸痛苦,这星期还打算去问问李长风事办的怎么样了,看来还要等一个多月。
哦?物理老师一边打字一边说,他前几天还跟我夸你来着,你这是恩将仇报,背后讲小话,不厚道的哟。
简照一听,马上正色道:得,算我什么都没说,您老别告诉他。
物理老师扑哧一声笑了,说道,不会告诉他的,放心啦,不过这段时间你就别让手机影响你的正常情绪了,预赛要是进不了,复赛就是放屁。还有,通知发一下,预警,不然今晚又要骂街。
简照做了一个收到的手势,回身走人说:了解。
王景川把王博雪考得还不错的消息告诉王君临之后,王君临表示:王景川既然这样,王博雪没有进综合班,而你们两个又没有练小提琴的话,我就揍死你。
为什么是揍死我啊?
管教不严,妹不教,哥之过。王君临挂了电话。
王君临,你大爷的。
于是王景川在王博雪在家的时候,整天跑过来求爹爹告奶奶让王博雪好好学习令他免去这顿皮肉之灾。王博雪很理智地分析了一下,觉得王景川被揍完了下一个应该就是她了,于是欣然定下了一个七星期为期的复习表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