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跟小树谈谈案情了．．．”
萧警官谈及“案情”两字时，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小树看得出来，他很重视这次的案子。他一边收拾桌上的饭盒一边说起来：“小树，刚才赵阳说没有你在案发现场证据，通俗地讲就是目前你暂时没有杀害死者的嫌疑。”
小树松了一口气，一直笔直坐着的身体也一下就放松下来。赵阳看见萧警官一边说案子一边收拾桌子，心里觉得很过意不去，于是就站起身来帮忙一起收拾。
“萧警官，您先跟小树说案子吧，桌子我来收拾就行了。”赵阳说。
萧警官点点头，用纸巾擦擦手，便开始了对案情的陈述。
“那天晚上我们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大概是在十一点半左右，是那个小学里巡楼的老大爷打来的——报案说看见一个女老师倒在地上，进去看了看，老师身体周边有血迹，叫了她的名字也不应，就怕是死了，所以打了报警电话；他看见你倒在地上后，就叫了救护车。还好那天不堵车，我们赶到案发现场的时候，刚好救护车也来了，不到晚上十二点。我当时大概看了一下你的情况，就安排赵阳把你送到医院了，安排好你住院治疗的事儿以后他就回案发现场跟我一起调查了。”
小树感激地看着正在认真把饭盒装进垃圾袋的赵阳，赵阳发现后回她了一个微笑，说：“没事，别在意。”
萧警官也用饱含欣赏的目光看着赵阳，像是在自言自语，也像是在对小树说：“这孩子挺不错的！”小树下意识地点点头。
短暂的插曲过后，萧警官便接着陈述案情——萧警官到案发现场调查时，死者身体已经开始僵硬，周边的一些血迹已经变暗干枯，经过现场法医初步鉴定判断死亡时间不到两个小时，也就是说这个女老师是在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死亡的。经过调查，这个女教师是所在小学的美术老师，叫李玲，今年五十多岁，德高望重，在美术界也非常有名。平日里工作努力，也会给杂志画插画，也会创作一些作品，因此经常加班，所以也能说得通为什么这个小学教师到了晚上还没有离开学校。因为在案发现场并没有发现小树的脚印或者指纹等证据，因此初步排除夏小树的作案嫌疑。
案发现场是一个楼梯拐角处的屋子，这个屋子不大——应该说，作为一个储藏室来讲非常小。萧警官赶到案发现场时，打开门看到那个女老师倒在地上，两个巨大的置物架叠着压在身上，很多石膏像和石膏碎块儿散落在这个女老师身边。我们推断那些碎块儿是由于石膏从高处掉落，摔在地上而破碎产生的。这个女老师的后脑着地，躺在地上，后脑部分和地上有一些血迹还有一些迸出的脑浆，因此判断主要死因是后脑遭受重击，导致脑干呼吸中枢严重受损，呼吸衰竭而亡。
小树听着萧警官说死者脑浆迸出，便不由自主地去想象他所描述的场景——鲜血染红了地板，绽放出一朵鲜艳的红色花朵，上面的花蕊却是用白色的脑浆点缀的——她不禁感觉一阵恶心，用手捂住了嘴。
“来，倒点儿水。”萧警官看到小树有些不适，便指着她的杯子，指示已经收拾好桌子坐定的赵阳倒些水给这位对凶杀案件没有什么经验的姑娘。赵阳答应了一声，拿起水壶便由萧警官到小树，再到自己的顺序依次倒好了水，放好水壶，在椅子上坐好准备继续听萧警官讲述。
小树喝了一口水，本以为萧警官会继续讲下去，但萧警官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继续说：“基本死亡现场就是这么个情况，赵阳，鉴定科的人刚才给你打电话除了说小树可以暂时排除嫌疑以外还说了什么？包括我派人封锁现场，询问相关教师还原现场的事情有结果了吗？我让他们查好给你打电话，结果如何了？”
这一串问题问下来，小树听得云里雾里，赵阳听得却极其认真，待萧警官说完镇定地回答道：“小雨回了电话，除了说小树的事儿以外，还说，在那里发现的不同人的指纹屈指可数，除了那个死者的，就是巡楼大爷的了，偶尔还有几个不明身份的指纹，但是从大小来看，可能是那所学校的学生的。”
萧警官听后却皱紧眉头，说：“这就奇怪了，小学生的话不大可能犯下这种案子，基本排除嫌疑了，如果巡楼老大爷是凶手．．．”
萧警官突然意识到自己打断了赵阳的话，便抱歉地笑了一下说：“你接着说吧，我就是突然觉得哪里有点儿不对劲儿．．．”
赵阳听到萧警官的分析，不禁佩服萧警官想的周全，而自己却没想到这一点，他并没有介意，接着说道：“那我先接着说现场的事情吧，因为案发当天是6月26日，并非周末或双休日，因此学生们本来照常第二天要上学，但是发生了这种事儿，因此就封锁了学校，并且紧急联系了校长和各班班主任让其通知家长们学生们暂时放假，等通知再上学。目前只有校长知道具体发生的事件，信息是对老师们封锁的，但是我们有提前安排老师们随时待命，如果有询问需要，是随时可以打电话叫他们询问的。”
赵阳说话不紧不慢，非常有条理，让小树的心底里的崇拜之情油然而生，萧警官也给予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赵阳得到肯定后，受到了鼓舞，语气便更加坚定起来，说：“通过对校长和巡楼大爷的调查，对那个储藏间的构造和物品摆设方式有了初步的了解和认识。我让绘图人员通过描述把那个储藏间的原样给画出来了，他们传了照片给我，您看～”
赵阳把图片用手机调出来，拿给萧警官看，小树也好奇地把脸凑过去，只见是一张以透视法完成的立体铅笔素描图片，就像是面对着房间站着一样，非常逼真。小树小时候也很喜欢画画，什么素描水粉，油画国画都稍有涉猎，但是越长大越觉得自己根本不是画画的料，但却始终非常佩服画画好的人，于是她发自内心地感叹道：“天哪，太厉害了！”
赵阳听到有人表扬自己的同事，就像是自己受到了表扬一样，骄傲地说道：“哈哈，那当然，我们绘图人员都不是吃干饭的！”
萧警官认真地看完透视图，见小树也很认真地在看，便细心地给小树解释道：“你看，这是那个储藏间，紧挨着一个巨大的美术教室，是储藏美术用品用的。这个储藏间没有窗户，房顶挂的还是白炽灯，平时不开，只有学生或者老师取东西的时候才会开。来，咱们假装面对着这个储藏间站着，左手边和右手边是两个木质的置物架，置物架很高，形状类似现在很多大学图书馆里的书架，只不过是木头的而已，到现场看的话能看出是有些年头的了——非常破旧，有的木头漆皮都掀起来了，我们把压在女老师身上的置物架抬起来的时候那架子晃晃悠悠，“吱吱呀呀”，跟那种车圈儿快瓢了的自行车发出的声音一样。”
小树不禁被萧警官活灵活现的形容逗笑了，赵阳也偷笑了一下，但萧警官却没意识到自己的幽默，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他继续看着图片认真地说：“你看，这俩置物架面对面，置物架的侧面离墙面的距离很小，还不到一人宽，在那个空隙里，分别放了两个高度大概一米的瓷瓶，说是瓶，我觉得还不如叫瓷缸，因为比瓷瓶要宽很多，估计是让学生照着画画用的。但是这个储藏间太小了，当时我们几个人，法医、拍照的同事、我、赵阳、再加上横在地上的死者，就已经非常挤了，所以估计是没地方放一些零碎的东西了，所以这个缸还放着很多调色盘、水粉笔、毛笔、毡子、素描纸这种画画工具和一些手工用材料比如陶泥、美工刀什么的。至于那些散在地上的石膏像，原来应该就是摆在这些置物架上的，经过观察，这些石膏像大多都很陈旧了，有的也已经发黄。这个储藏间的另一面墙，也就是你现在面对着的这一面，上面原来挂了好几把扫把、墩布、抹布，我们到的时候也全都散落在地上——现场简直一片狼藉。但这么乱七八糟的现场反而跟那种整洁到可怕的现场很像，因为都走极端——整洁到可怕的是：你怎么找都难找到有用的线索，但是只要找到一个，就对破案有很大的帮助；乱成这样的现场，是它抛给你的东西太多了，难以找到那个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所以就需要不断的在头脑里归位，把诸多线索分类整理，一旦找出有价值的了，才可以继续下去。”
萧警官给小树耐心解释着，赵阳也非常认真地听着，与自己头脑中的细节一一对照起来。
“最后，这个储藏间的进出口，门上面有一个窗户用来通风，门则是封闭的。”
小树想了想当晚的情形，表示肯定地点点头。
萧警官搜寻了一下自己的记忆角落，确认没有任何落下的东西便把手机递给赵阳，对小树说道：“那么，这个大概就是当天现场的情况了。另外，我们去的时候那儿是开着灯的，巡楼大爷说，可能是老师加班在用那个储藏间，因此把灯打开了。”
赵阳接过手机，把手机里的图片关闭后，将手机放到口袋里，拿出自己记录用的笔和本儿，放在手里，坐着看着萧警官，点头向他示意了一下，意思是现在要不要开始询问小树。萧警官低头看看表，已经晚上八点多了，又看看外面已经逐渐变小的雨水，把手掌抬起，对着赵阳做了一个“等一下”的动作，喝了口水，对小树说：“小树，现在那所小学封闭了，孩子们和老师们目前都没办法上课，这也快到期末考试了，家长们特别着急，所以我们的压力也挺大的。同事们都在着急忙慌地查案、鉴定，我们这边也需要你的帮助，能不能请你帮个忙呢？”
萧警官的话语很真诚、很温柔，让小树觉得萧警官真的是在以一个父亲的姿态和角色与她对话，为了破案，小树觉得自己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而且她的心里也惦记着晗夜那晚奇怪的表现，心里也留有着疑问，希望跟两位警官沟通的愿望甚至比他们想与她沟通的愿望更加强烈。
“当然！”小树的声音很洪亮。
萧警官和赵阳相视一笑，眼神中满是赞赏，萧警官说：“那么，我现在要问你一些问题了，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如果有什么问题也可以提出来，要知道你的证据很重要，所以不要有所隐瞒、有所保留，任何看到的、听到的或者想到的都要说出来。”
小树看到萧警官严肃了起来，赵阳也拿起手中的笔和本准备记录了，就调动浑身的力气不敢有一丝懈怠，对萧警官说：“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