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富察不理不睬的神态茑萝顿时觉得心里憋屈得慌说出来的话不由得就高了几分:“你这个傻狍子真不知好赖!告诉你,没错,是我说了一句话,把你的那个芍丹赐给了穆克什喀,让你记恨我。可你想过没有,如果我不说,你们俩到今天还能活在人世吗?犯上作乱的阿哈有几个不被处死的!”
怎么我心里想的富察了,没有声。
“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茑萝气愤地骂富察。
在茑萝的话音里,富察仿佛看到自己又一次被人高高地举起朝地上砸下去他的头就要开花人们跳到他的背上他的脊梁就要折断不!那不是我……富察抱着自己的双肩,是的,我还活着!
可是,我的芍丹呢?
富察哭了,男人的哭声,男人的眼泪,惊天动地!
是他知道了他的命是我救下的,是他感觉到了委屈……
茑萝的心软了,她走上前去,说出的话有点发涩:“富察,别哭了,一切都过去了。你看,你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不!我不好,这一切永远不会过去,永远不会过去的,”富察跪倒在茑萝的脚下,“尊贵的格格,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吧,我要去找我的芍丹!”
来他是芍丹!
一阵遗憾和妒忌涌上心头,茑萝的脸色顿时变得阴冷,她压住满腔的怒火,装得很轻松地说:“晚了!富察,我告诉你,芍丹她被赐给虎尔哈部的熊人年尼雅做萨尔甘了,你就死了那份心吧。”
看到茑萝脸上轻蔑的神情,富察疑惑地站起来,她说的是真的?他盯着茑萝的眼睛,注意地看着她的表情。
“富察,听我说,芍丹她不会回来的,因为,她已经变成一个魔鬼!丑陋的魔鬼!!她已经不能带着她那张脸出现在人前。”说完这句话,茑萝一脸憧憬,她一把抓住富察的手,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听到吗,富察,我的心在为你而跳。富察,我喜欢你,从你来到东海窝集的第一天,我就喜欢你,你知道吗?你对芍丹一往情深,可是,她对于你已经是永远不可能了!现在,我一个髙贵的格格,就凭你的手感觉到的心跳来向你求爱,富察,我爱你,我要你做我的爱根!”
“不!”富察推开茑萝的手,几乎是咆哮地喊叫,“尊贵的格格,我不要你赐给我的爱!我的心里只有芍丹!只要她活着,我就等,等她一辈子!”
一个死奴居然会拒绝我的情爱?
一到的茑萝。她就。
走了没几步,她又一个急转身走到富察的身边,斜着眼睛轻蔑地盯着他瞧了好一阵,哈哈地大笑起来……
忽然,笑声戛然而止,茑萝沉着脸说:“富察,没想到你跟我说这样的话,那就别怪我伤你的心了,我把真正的实话告诉你吧,芍丹和那个熊人死了,已经死了,被天火烧死了!你永远也不可能再等到她了。我给你七天的时间,如果你选择我,我将求瑷珲女罕赦免你“如果你真的不要我的喜欢,不要我的爱,那就按照窝集的规矩,等着做死奴吧!要死要活,两条道——你自己挑!”
一口气说完这些话,茑萝愤然转身走出死牢。
迎面一片阳光,剌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走出很远后,茑萝又一次回过头来留恋地凝望,朦胧的泪眼里,
她看到死牢的门上笼罩着一片阴影。
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铺满山逊别拉河畔的老林子里雪花如被树挂如银犹如天宫。
又到了瑷珲女罕召集各部落的穆昆达到这来举行盛大的斗兽比赛的时候。从昨天起珲春部、尼玛察部、黑水部、穆伦部的穆昆达都已经陆续来了。这阵子女罕府里弥漫着烤肉和酒的香味穆昆达们围坐在大大的泥火盆边上;吃着烤鹿肉,轮流地一木勺一木勺地喝着山果子酒。
“赫舍理,”瑷珲女罕打了个饱嗝,指着正在埋头喝酒的尼玛察部穆昆达说,“去年斗兽,你占了第一名,今年要是再轮着你,我赏你一个女阿哈。”她手指站在她身边的侍女,“就是她,多罗甘。”
赫舍理歪着头一双醉眼色迷迷地盯着多罗甘。
多罗甘的脸忽地红了,她低头退到女罕的身后。
赫舍理站起来,走到女罕的身边,单腿半跪在地:“谢女罕!您她着起来到的去摸她的胸脯,多罗甘眼快,赶紧朝后退了好几步,站到了女罕的身边。
看到赫舍理的手落空,众人一阵哄笑。
有的说:“赫穆昆达,这么个大活人在眼前,你都摸不上,还想啥呀?”
有的说:“别这么说,赫舍理可是头狼女人到了他的手上,瞧的的着“哎,赫舍理,你这次怎么没跟穆克什喀一起来?”女王说,“你看,现在就缺他了,往常他可是第一个到啊。”
“人家现在兵强马壮的,不得摆个谱吗?能早到这等咱们?”塔塔喇向赫舍理发难,“赫穆昆达,你说是这回事不?”
“塔塔喇,你别在女罕的面前说瞎话。穆克什喀来得晚,那是路远了,自从他的福晋死了以后,他就搬到莺歌岭去住了,来这的路不近。”赫舍理忙着说明原由。
“噢……”女罕的话还没说完,守卫的头领走了进来。他大声地禀报,“虎尔哈部穆昆达穆克什喀到!”
“真是巧啊,请。”女罕吩咐。众穆昆达离开火盆,走到门口迎噔、噔、噔一阵楼梯响,穆克什喀出现在众人面前,他摘下貂皮帽,急走几步,单腿跪地,口中喊着:“穆克什喀给女罕请安!”
“行了,行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请啥安?穆克什喀,你看,人都齐了,就等你一个!”女罕弯腰扶起穆克什喀,“来人,给穆昆达上酒!”
女穆克什喀的哗!真精神,穆克什喀一下子把众人的眼光都吸弓了过去:
带脚登一双髙腰黑熊皮軏皲,这一身打扮配上他那魁伟的身材,圆阔的脸,一对刀样的眉毛,就像是雪地里的老虎那么神气。不过,他那眼申有些骚动不安。
“哟!穆克什喀,你可真威风啊!”黑水部穆昆达塔塔喇言不由衷地说,“整这架势是摆给我们看的?”
“摆啥呀?我虎尔哈部有吃有喝有人,你们谁比得上?我这个穆昆达的威风是有根的,没根想装也装不了,想摆也摆不了!”穆克什喀很是得意地说着,“那狼再怎么叫,跟虎总是不一样,对不?”塔塔喇的脸沉了下来:“那可备不住,狼要成群虎也得绕道!”穆克什喀豪气冲天:“是吗?那也得看那群狼是他妈的狼崽啊,
还是掉了牙的老狼……”
“你……也不撒泡尿看看那坑有多大,狼成群就他妈的有那正在劲上的也有他妈的有能大摇大摆地在林子里走道的!”
“哟呵,真新鲜呐,我看那成群的狼是……”穆克什喀反唇相讥。
“别说那么多了,喝酒吧!”赫舍理打断穆克什喀的话接过多罗甘递上的木勺,递到穆克什喀的手上,“喝酒!”
穆克什喀傲气地环视众人将勺放在右手背上,左手五指平伸放在勺上恭敬地向瑷珲女罕弓身致意,再直起身用手指沾着酒洒向四方然后仰脖将酒一饮而尽。
他又朝四周看了一下没有看到茑萝,便装做很随便地问女罕:“尊敬的女罕,怎么没见茑萝格格,上次她赐我一个女阿哈我要谢谢她。”
“她呀,一大早就先去斗兽场了。”女罕告诉穆克什喀。
众穆昆达围上来,一阵寒暄,穆克什喀落座在火盆边上:“给我把酒篓子搬过来!”
多罗甘酒子放在穆克什喀。
穆克什喀抱起酒篓子,闭着眼睛把鼻子凑在盖上用力吸着气嗔味儿只嗅了一下他就眉开眼笑地叫了起来:“香,香,真香啊!女罕这酒你是从哪里叨动来的?香透心了!”
“真是虎有虎道,蛇有蛇路,你呀,酒都把你的鼻子泡精了!多罗甘,去拿个大木碗来让穆昆达喝个痛快。”女罕笑吟吟地吩咐着。
穆克什喀接过木碗喝了一口,咂吧着嘴嚷嚷:“哎呀,长这么大,第一次喝到这么香的酒,都香到骨头里了!女罕,您这酒是怎么酿的,快告诉我赶明儿我好让人学着做。”
“这酒啊,是一个老玛法贡来的我问他是用什么东西酿的。他说就是山上的者卩柿果,和着蜂蜜山采来的蜜酿的,我一看这酒紫凌凌的,闻着香,喝着可口,就给这酒起了个都柿酒的名。你呀就放开嗓子喝吧,这酒养心养身子骨,还醉不了!”
女罕笑着吩咐:“多罗甘,再搬一篓子酒来,让穆昆达喝个够!”赶了这么久的路,穆克什喀早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解下身边的小刀,拿起一大块烤肉,狼吞虎咽地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大勺大勺地喝酒,不一会,他就吃得满嘴流油,脑门子放光,话也多了起来。
“赫舍理,去年斗,斗兽,你得了第一名,今,今年是我的了!”穆克什喀得意地说,“我可是铆足了劲来的。”
“老兄,你就让让我吧,我还等着女罕赏给我这个女阿哈呢!”赫舍理一把拽过多罗甘,就势抱在怀里。
多罗甘惊叫一声,拼力地挣脱出来,面红耳赤地站在女罕身后。“不,我不要女罕的侍女,我穆克什喀要的是上天的玉女,女罕的格格茑萝!”穆克什喀借酒壮胆,他站起来走到楼梯口,大声叫着:“钮钴禄,把咱虎尔哈部的宝物拿上来!”
“唬!”转眼间,钮钴禄双手举着一根骨头来到众人面前。
这穆克什喀也太狂妄了,想要女罕的格格,就贡这么个破骨头?众穆昆达和福晋们好奇地围上前去打量着:一根长长的骨头已,前着个,后的,还!这不是一的骨!
这是的骨!
“扑通”一阵声响,众穆昆达和福晋们都虔诚地跪了下来。
穆克什喀双手托着这只骨雕鹰神,表情庄重地走到女王面前,单腿跪在她的脚下,干脆利落地说:“尊贵的女罕,这是我虎尔哈部的传世之宝,一辈一辈地传到现在,为表达我的忠心,今将它贡给至髙无上的女罕,请女罕恩准茑萝格格下嫁虎尔哈部,她将是我尊贵的正福晋!”
穆克什喀当着这么多穆昆达的面表示真心实意的臣服,女罕的心里非常髙兴,威风得势的穆克什喀都这样,其他的人谁还敢心分两岔!
女罕双手接过这只骨雕的鹰头仔细地端详了好一会,交到多罗甘的手里。
在众人的注视下,女罕笑眯眯地双手扶起穆克什喀,向众穆昆达宣布:“明年树叶封门、鸟雀都飞回来的日子茑萝格格下嫁虎尔哈部请大家来喝酒吃肉!”
“赛音!赛音!”在人们一片叫好声里,穆克什喀眉飞色舞地站到女罕身边,那得意的样子好像他已经是正经八百的女罕的额附(女婿)。
“富思库!”女罕叫了一声。在旁候值的头领忙跪地答应:“在!”
“传我的话备马!”女罕说,“到斗兽场去!”
清晨太阳还没露脸茑萝就打扮齐整,骑着马来到斗兽场。
阿哈们正忙着在木栅栏上插着豹旗、虎旗、鱼旗。几个小阿哈在雪地里呜嗷叫唤,疯在一起玩布库(摔跤),打雪仗。
他们快乐的喊叫刺激着茑萝的神经,她不由得怒从心起双腿打着马肚冲上去对着一个小阿哈狠狠地连抽了几鞭子她一边抽打一边骂:“滚,都给我滚一边去,在这叫唤什么?”
小阿哈们吓得一哄而散。
看到茑萝莫名其妙的发火,阿哈们都惊讶地停下手中的活,很奇怪地看着茑萝。
“看什么?该干啥干啥眼睛别在那给我瞎转圈!”茑萝手里的马鞭指着他们大声地骂着。
阿哈们一个个低下头,不敢吭声。
茑萝看到阿哈们一个个屏声静气,心里也不是味道:“跪下!都给我跪下!”她扬起手中的马鞭,发疯似地抽打着跪在雪地里的阿哈在他们痛苦的叫喊声里甩下一串笑声策马扬鞭朝岭上奔去。
上天赐给这块黑土地的美是多么雄伟壮丽!又是那样的婀娜多姿!
茫茫林海雪原,是佛托妈妈的冰花篮留在了人间。那硕大无比、顶天立地的冰花篮里,晶莹剔透的树挂千姿百态,大大小小的河流冰封雪冻。等到明年开春,满河的化冰排山倒海地跺着脚,咔嚓咔嚓地向东远去的时候,人们才发现在这冰花篮里,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已悄悄地装满了嫩绿的柳芽,装满了茸茸的绿草,装满了姹紫嫣红的鸳鸯梅,装满……
佛托妈妈就是这样年复一年,把一种又一种的美丽赐给她的子。
茑萝格格牵着她的小红马走到岭上,她没有心情欣赏这美丽的雪,着脚的,把她在里的,现在……
她拿出玉笛横在鲜红的唇上,吹起她常吹的曲子,那是一首萨尔甘追唱给心上人的情歌:
东山松,西山槐,
是不是永远合不来?
南山蝴蝶,北山蜜蜂,
是不是永远两分飞?
美丽的萨尔甘追啊,
英俊的小阿哥啊,
是不是来世再相爱?
一着,她是流满。
在那委婉凄凉的笛声中,茑萝看到自己……
从死牢回来的第三天,看守死牢的哑巴阿哈急忙找到茑萝,比比画画地告诉她,富察有话跟她说。
茑萝欣喜万分我是给他七天期限的三天他就作出决定一定是……她一路小跑赶回树宫,精心地打扮着。
走出树宫的她高贵艳丽:身穿鹿皮紧袖紧身衣裙,脚蹬一双高腰鹿皮靴,与众不同的是,在她衣服的袖口、裤口、靴口上都镶着金翅雀金黄色的羽毛,与她的金翅雀披肩浑然一体。她一头的黑发梳成双七辫子,高高地盘在头顶戴着的头花也是用金翅雀金黄色的羽毛做的。林中荡漾的微风吹拂着金翅雀金黄色的羽毛,看上去好似九天飞翔的神鸟。
可是,当盛装的她站在富察的面前时听到的话却是:“尊贵的格格没有芍丹的爱,我的生命已经消失,我只是一个皮囊,皮囊是不需要爱的,我愿意做死奴!”
她忘乎所以地失声痛哭贵为一个格格可以拥有森林拥有领地,拥有权利,为什么就不能拥有一个阿哈的爱,为什么就不能拥有一个阿哈的爱呢?
是她的“去死去死富察你等死去吧!”
今天他可能就要死了……
着众上的。
看到额娘已经就坐茑萝赶快走上木梯正在和别人谈笑风生的穆克什喀忙停止说笑,毕恭毕敬地给她打了一个千:“请格格安!”
茑萝看也没看穆克什喀一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她落落大方地给女罕行了格格礼,坐在了她的身边。
看到自己的格格如花似玉再看看穆克什喀英武伟杰女罕的心里很是高兴,她环视了谈笑风生的众穆昆达一圈,站起来将手中的松枝扔进斗兽场内。
卫士们吹响螺号,呜呜的声音苍冷酷凉。
三阵螺号声后,“咚、咚、咚”,大萨满伊尔根觉罗敲响手中的神鼓,一路奔跑到斗兽场的中间,为兽奴们求神助佑。
震天的鼓声里,伊尔根觉罗引喉髙歌“察玛乌春”:
阿哈!阿哈!阿哈!
阿布卡恩都哩(天神)额上的红瘤,化为美女神,
盗取阿布卡心中的神火,双手双足齐行,
变成豹头豹须虎眼虎耳獾身鹰尾的,
托亚拉哈大神啊,从黑龙江之上降临吧[
众人齐声接唱:
阿哈!阿哈!阿哈!黄垃的他斯哈恩都哩(虎神),
从黑龙江之上降临吧,
百朵黑花的阿达格恩都哩(金钱豹神),从黑龙江之上降临吧!
阿哈!阿哈!阿哈!
八个兽奴在神歌声里从专用通道里奔进斗兽场,他们一律穿着短狍皮袄、狍皮裤及长筒皮靴,佩戴着石匕首。围绕着场子跳了一圈“布库”后,兽奴们面朝着女罕的角楼跪在地上。
伊尔根觉罗跳到做献牲的公鹿前,一刀朝它的脖子剌去,鲜血“咕咚,咕咚”地冒出来,他端着木盆接了满满一盆。
伊尔根觉罗端着木盆来到兽奴的面前,逐个地赐他们饮鲜牲血,还用兽血把他们的脸涂得通红。
小萨满敲起神鼓,伊尔根觉罗退出斗兽场。
脸上涂满鲜血的兽奴们站起来,在场内活动筋骨。
各穆昆的阿哈们拥到木栅栏前,盛大的斗兽表演马上就要开始!
茑萝的眼睛在斗兽场内寻找着富察的身影看得出她心绪不安。
自从富察去做了死奴以后茑萝的心里非常矛盾脑子里的两个她在不停地斗争着,一个说既然富察的心里没有你,那这样的爱不要也罢;另一个说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啊!
那初恋在她的心里微笑欢欣!
那初恋在她的心里颤抖哭泣!
那初恋在她的心里刻骨铭心!
那初恋在她的心里梦绕魂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