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天,薇薇真的没有理我,没有叫我,不再指挥我,没有和我讲这所医院以前的故事,甚至不再看我一眼……这种冷暴力直到有一天才解除,它源于一场重大车祸。
“‘铛铛……’花朋,在吗?”
“谁啊?”睡梦中的我开开房门,原来是薇薇。
“怎么又是你,又大半夜敲我宿舍门,你~有事,是不是想通了。想通了也不能大晚上跑男生宿舍吧!”我开玩笑的笑着,其实这种场景在刚到医院的第一天晚上就发生了,也是可以理解得,急诊室半夜急诊都是家常便饭。
“想的美!出事了,一场车祸,叫上你的人跟我走。”微微还是那么干脆利落。
我麻利的穿上衣服,叫上男生宿舍的人。
“叫你宿舍的人,快点去抢救室,你先跟我走。”微微语速很快。
我跟在薇薇后面,经过夜晚到抢救室的小路,这条小路又一次经过,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想到这里,我居然觉得,这样相处的很自然。
“为什么?”我忍不住又问起了那个问题。
“你烦不烦?”薇薇走在前面,回头看了我一眼:“你根本不了解我。”
“所以你要给我机会啊。”我很疑问的说。
“我也很不了解你。”薇薇又说。
“所以你要给我机会啊!”我说。
“我很忙。”微微举起手摆摆手说。
“骗人,谈恋爱又要占用多少时间?”我又说。
“我发现你不仅脸皮无耻的厚,而且你还想耍无赖啊你?”薇薇说。
“怎么了,耍无赖怎么了?”听到这里我索性把手搭在薇薇的肩膀上,我嗅到她的发梢清香,心情居然有点翻起涟漪。
其实我平时还是很老实的一个人,属于那种男人面前很大哥的,女人面前就是不会说话,连女孩的手都不敢摸,至于上文提到的摸到薇薇胸的这件事,也存属于是太激动的意外的事。
原来面对一个不需要设防的人,我居然可以这样的无赖。
“还真是无赖透顶。”薇薇捏着我的耳朵,一脚把我揣到了急诊室门前。
“还不干正事,救人要紧!!!你不了解我,你一点也不了解我。”微微突然语速又变得很快,大概是闻到了抢救室里的血腥味。
“可是我真的喜欢你。”我撂了最后一句,就急急忙忙的进了急诊室。
急诊室可以直接进去,玻璃门被打碎,还没有来的急安新门。原本以为经过了一个下午的整理,急诊室会焕然一新。可是,进去一看才知道。辛苦整理了一下午的急诊室,又变的乱糟糟的。床上地上全是人,一个个脸色苍白,神情惊惶,一身的血,一脸的灰:十几个穿着深绿色制服的医生护士正在跑着,喊叫着,忙碌着:监护仪,呼吸机,萨勃机轰鸣看,尖叫着,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鲜血的气味,还有一股相当诡异的烤肉气味.
这就是薇薇说的大型车褐?
‘’薇薇来了,海医的都过来了?”一个大个子中年男人笑眯眯的对薇薇打招呼。
‘’贾主任好。‘’我们一边齐声打招呼一边腹诽,哪里是秃头,明明是地中海嘛。
”大家好。”贾主任挥挥手:”薇薇,医生这边是胡大夫,内科住院总赵大夫也来了,外科住院总小李去手术室准备了。护士长学习还没回来,这边就靠你们了。今天是李玲玲的班,张澜也过来了,加上你,我就放心了。‘’
贾主任还没说完,张姐急匆匆跑过来:‘’薇薇你来了.‘’
”张姐,你来分配吧。“薇薇看看我们,指指旁边一个框子:”去找口罩帽子,都麻利点。。
‘’今天刘菲的班,她带着人在前面忙;你负责分拣,处理轻伤,往后送;我带着人负责转病人,我的实习生不行。来的护士都归我。‘’张姐麻利的说。
‘’小米归我。”薇薇很干脆的点点头,指着张姐身后.
‘’微微姐!''一个戴着口罩,身材娇小的小护士跳了过来。
‘’行!”张姐很干脆的说:医生都忙着抢救重伤员,你这边没人,多看着点你的菜鸟。
“菜鸟,我们也工作了一个多月了好不好?菜鸟就菜鸟!”我们这些菜鸟一边听着她们分配,一边边分口罩帽子。看薇薇向我看过来,我的心终于有了一点的小愉悦,毕竟她和我冷战了好几天了,鬼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得,心神不宁啊!
“嗯,大家都会缝合吧?”她戴上口章有点瓮声瓮气,只露出眼睛,眼神却很凌厉。
“还能不会,又不是没缝过!”我壮着胆子说,只是想让微微给我多说几句。
”今天让你们缝个够。”她用恶狠狠表情看着我,拍拍我的肩膀:”救护车来了,跟我走。”
“快,把他抬进抢救室;这边打置留针,那里…”
”喊什么?打打打,都要打!我有三头六臂啊!”我埋怨到。
只见一个胖胖的护士跑过来:‘’嗯?熟悉!梦晓嘛,怎么?妇科也要来?‘’
“啊欧,没人理!!”看到梦晓师姐我也招呼一声。
”薇薇,我们妇科也来帮忙,听说你们人手不够用。”梦晓气喘吁吁的看着微微。
“好,你去帮贾主任吧!他在抢救室。”微微手指着抢救室。
“朋朋,你也来了,在抢救室呆的还习惯吗?”梦晓转身去抢救室,表情很意外的看着我。
“嗯,你个妇科的也来凑热闹?”我拿梦姐打趣。
“当然,毕竟说到底我还是你师姐,干什么也还比你小子强。”梦姐就是梦姐,一身肉掉不了,那副桀骜不驯的架子就依旧存在啊!她看着我,笑了笑,跑去急诊室那边了。
这时微微对我喊了一句抬头看胖子他们:”别站着,去那边转运区,所有需要缝台的伤员都给缝上,小米你看着点,'”知道了亲。”小米还是软软糯糯应了一声:”都跟我来。'
我扶着伤员,帮着微微插气管。看她用喉镜把伤员残缺不全的下巴挑起来,我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低下头。
”愣着干什么?拔导丝,打气囊啊!”薇薇招呼着,我才意识到她已经完成麻木了。
连忙毛手毛脚的帮她拔掉导丝,给气囊充上气,薇薇已经接好了呼吸机,再看伤员,只是轻轻动一动.
”够呛。”张姐看了看伤员叹了口气:“这个够呛。
尽力而为吧。”我摘掉满是血的手套:”张组,优先转这个啊。'
“你这个助手不错,还知道干什么。”那个转移组长说。
“别夸他了,毛手毛脚的,拔导丝差点把插管又拽出去。”薇薇瞪了我一下。
薇薇拉着我来到等待转运的轻伤员那里,胖子和张阳他们已经开始缝台了。急诊的规矩是外伤必须缝台包扎,不能滴着血往后送。再说现在后面病房人手也不够,有的伤口就需要在这里处理好。
我们处理的都是小伤口,简单的消毒,清创,缝台,包扎。但是书本的东西突然用在临床,还是这个毫无准备的凌晨,大家都有点束手柬脚。胖子两只胖手渥着持针器和止血钳,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张阳下手倒是快,一针一针的缝着,每缝一针病人就嚎一声,没几针下去张阳自己就哆嗦起来
”你过来!”薇薇皱皱眉,把张阳喊过来小声说:”你打麻药了吗?”
‘’什么麻药?”张阳的脸变得煞白:。我……我没…
”小米!一会我找你算账!”薇薇瞪了一眼小米,转身掰开一支玻璃安瓶。看清上面的字,念出来。“薇薇严厉地说。
。盐酸利多卡因.”张阳很快的念了一遍,又不安的看看薇薇。
‘’抽出来打麻药啊。“薇薇恶狠狠的说。
”还有你,别站着啊。”她回头对我吼了一嗓子,我赶紧也去找麻药。。这里这里。'小米跳了出来,拿着一支注射器,掰开了玻璃安瓶。
”盐酸利多卡因。”我太熟悉了,上次我打麻药失误,现在又落到张阳身上了,我这个组长都错了,更别说组员了。
”好了,我不像晴晴姐。她们干急诊的都有强迫症。”小米满不在乎的说:”这个大腿骨折就交给你了,把开放伤口缝上就行。
这是大腿骨折的阿姨,看到我就拼命喊疼:‘’没得命了,疼的没得命啊!!‘’
‘’阿姨,没事的,我们会轻轻的,你会感觉不到疼的…‘’虽然我安慰病人的技术不错,但是缝台技术确实不怎么样,一想到上次缝台缝的七忸八歪的伤口,想想就后怕。再加上我每缝台一针,阿姨就要吼一声没得命,吓得我也心惊胆颤,几乎怀疑刚才打的是不是麻药。
到第一个伤员处理完,我们都信心大增,主动拿着时针器找伤员,动作也快了很多。
“这边来两个人。”那边胡医生喊着:“把这两个头上的伤口缝上,等着往后转移。”
我和张阳兴冲冲的过去,一听是头上都愣了
“这个……头上有头发啊,这个怎么弄个,没处理过?”薇薇看看我们:“我来给你们做个示范。”
她取出一个一次性剃须刀片,用两把止血钳夹住中间,两把钳子一使劲,把刀片从中间掰开,每把止血钳夹着半片刀片。
”这样。”她拿着止血钳做的简易剃刀,刷刷的剃了几下头发,把伤口暴露出来,看明白了吗?照着做。”
“我来这个。”张阳立刻接过薇薇剃好头的伤员,还对我歉意的笑笑。
笑什么笑啊!这么狡猾小心没朋友!
我硬着头皮接过剃刀,摸了摸另一个伤员又硬又密的头发。因为流血和车褐,他头发上沾滋了沙子和凝固的血,这不是头发,这是刺猬!
大学四年我也好好学习,认真听讲,可是任何一本教科书都没教过我怎么给人剃头,还是用止血钳和剃须刀片。我战战兢兢剃下第一刀,刀片摩擦着头发,发出哗哗的声音,头发纹丝不动。
我咬着牙用劲刮下去,成功的剃下了一缕头发,顺便还划开了一道血口。
“啊!”我连忙用手捂住,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砰砰乱跳,丢下一切逃出去的心都有了,这比妇科检查都让人后怕啊。还没等我回过淋,薇薇从我身后踢了我一脚:“动作慢慢腾腾,绣花呢?快!”
“又踢我!!快快快,我不知道快啊!可我快的起来吗我!我总算知道为什么抢救室的人喜欢大声嚷壤烦躁无比了,都是逼的!
我定定心,从划开的地方往外慢慢刮,虽然慢一点,但是好歹没划破……好吧!要说实话,我也不过只破了三个小口子…
伤员的头一直在滴血,可是我怎么也找不到伤口。几近绝望的我顺着头顶向外剃,一直到把伤员的头发接近剃光,才在后枕部发现一个不到一厘米的小口。
这么小的口子居然流了那么多的血!这不科学!
我简单的一针把伤口缝住,血立刻止住了。看着伤员光光的头顶四周一圈毛,我心虚的想是不是全剃干净更好一点。
“快过来,这个人抽了。”那边张阳大喊一声,立即围上来一群人。
“心跳骤停!插管,呼吸机…”胡医生看了一眼,立即伸手在伤员朐口按压起来:”快点插管!
”来了。”薇薇应了一声,熟练的开始插管:”拔导丝,打气囊。'
我丢下持针器和简易剃头刀,帮着她拔导丝。再看伤员的时候,他的脸色呈现一种灰白的颜色,手臂也垂了下来.
“肾上腺素!”
“快速补液!”
“碳酸氢钠!”
我周围的人都在忙着,喊着,跑动着工我抓超伤员的胳膊,把它重新放回床上,感觉像摸到了一块冷冰冰的东西。
我看看对面的张阳,他面如土色,满眼的茫然,手里还拿着时针器,不知所措。
”好了,去找其他伤员,这里没你们的事了。”薇薇对我说。
”他能救回来吗言?”我下意识的问。
”别想太多,去忙你们的。还有很多伤员。”她坚持看着我:“去吧,带着你的组员去那边缝台轻伤员。”
我和张阳离开,回头看胡医生摇着头撤了.他们换了萨勃机开始心脏按压,麻木的,程序化的给伤员注射着各种药物。看着伤员的胞廓起伏,我无比真切的体会到什么是死亡。
“你追薇薇?”张姐在我身边,凑过来对着我的耳朵说。“嗯。”我看看张姐,很不自信的点点头。
高冷如女神,欢脱如女神经的张姐,其实是几个组长里面和薇薇关系最好的。我和薇薇的事情,她知道应该没关系吧?
“离她远点。”出乎意料,张姐很严肃的对我说:“不要招惹她!”
我解释道:“自从我向她表白之后,再也没有顾忌可以整天跟着她,冥冥之中成了她的跟班。麻烦就是她也没有了以前的客气,没事就讽刺我两句。但是奇怪的是,我不但不生气,还觉得很亲切。”
等我说完,张姐也不作声的走开了。
其实从好的方面说,这是薇薇不拿我当外人,我们的关系更亲密了;从坏的方面说,可以说我的斯德哥尔摩更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