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杂志社的,这样的,这个暑假我们杂志社有个夏令营的活动,是邀请所有的写手和一些书迷一起参加的活动,经费由我们杂志社来出,我们只需要你的答应便可以竭诚为你安排好一切。”
“若是我无空呢?”
“若是无空那只好不强求,但只要你能抽出时间来,我们都会很高兴。
因为若是你觉得有疑惑,之后我们便会随同信件送上我们的邀请函和车票等一些注意事项。希望你能在征求得家长同意的情况下,参加我们的夏令营。”
“我考虑下吧!”
“也好,那么我静候你的佳音。”
几日后,良辰照着那个电话再次拨打回去的时候,便说愿意参加那个夏令营。
那次去知远家的时候,刚开始大家都不赞同他去。因为极其不安全,但凭一通电话,无凭证。后来两日后接到了快递的信函后,三人才渐渐地达成一致的意见说去参加。而良西那边更是没有什么异议,他只是吩咐良辰要一再地保护好自己。
本来他不放心,想让凉澄陪着去,但话到嘴边却还是生生地吞了回去。
他深知自己儿子的性格,若是再次插手太多他的人生,他定然会生厌。
于是他便不说。
眼看着离开的日子一日一日地接近,凉澄却还是没有多大的想要陪同而去的样子。父亲便开口试探地说:“凉澄你暑假想要去哪里么?”
“暂时还没想到。”她转过头来,冷冰冰地说。
父亲心里舒了一口气,他不知为何而感到轻松,只是觉得,有些东西,怪怪的。
那个暑假的夏令营,才持续了一个星期便结束,良辰却觉得受益良多。
夜晚常常会有文坛的前辈去作讲座,讲关于青年文学的坚持。那日良辰便受到了前辈的肯定,说他的文字有灵气,有内涵。那天夜里,良辰自是捧着那本写满了文字的笔记本,兴奋得睡不着。
文字的世界里,有奇异的梦。
冒着彩色泡泡的鱼在水底轻盈地来来去去,擦动着水的身躯,哗啦啦的声音在耳旁流了过去,双手宛若在这轻盈里活了起来,在脑子里的书写一路新奇了起来,渐渐地蔓延开去。
而那次,最惊奇的事,便要算遇上陆南妮了。
那是第二日的见面会,互相介绍之后。良辰却怎么也没想到,陆南妮便是平时杂志上所见的,那个写着秀气文字和温暖故事的小女生南南。所见时,良辰的心态安然,而陆南妮却大大咧咧地过来打招呼,神态间仍然有所矜持。
而良辰却微笑地说:“你像极了陆小小(陆小小是她一个小说里的女主角)。”
“哈哈!是么?”
“那你是她的影子吧!书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我们的影子吧!”
“不一定哦!我可讨厌自己的影子。”
“为什么?”
“有时候,把自己看清了,是件很痛苦的事。”
“是难得糊涂么?”
“聪明。”陆南妮打了个响指,引得良辰微微笑。
或许,便是一封信,道破心门。
又或许,是一次相遇,打开心门。
又或许,是再次相遇,让两个人更彼此地肯定了起来。
这世界上,总有如此,相知又相近的两人。
【4】
再次遇到陆南妮,是在大学开学的两个星期后,学校的文学社的新成员的见面会上。陆南妮穿得极其简单素朴,头发束了起来,一眼看过去在人群中便让人觉得有不同的气质,宛若是午后的山茶花。
“大概没想到能遇到我吧!”陆南妮笑着说,也不待良辰愣过神来便说,“其实看新生花名册的时候,我是被惊吓过的,怎么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呢。”
“可是,都站面前了,还带疑问么?”良辰微笑着说,然后想了想又说,“但是,又进了同个社团,就挺难得的。”
“不然,也不能再次确定是你了。”
她笑笑,往里面看去。黑压压的人群,以中文系见长的学校便是不一样,整个文学社团是如此浩大。
后来散会后两人便一起去吃宵夜,回去的时候,凉澄就来电话了,劈头就问良辰在哪里。良辰含糊地答了两句,便送了陆南妮回宿舍,然后才给凉澄打电话。
“刚才送朋友回去了,怎么了?”良辰对着电话温柔地说。
“没什么,想你。”
“你在哪里?”
“在你后面。”良辰愣了下,然后转过身去,看见在背后站着的凉澄。
“你刚才?”良辰以为她一直跟踪他,心底有点怨恨的意味。
“我刚才从宿舍出来,见你送一女生回去了。”凉澄看着她,双手抱着,“那女的是谁呢?”
“陆南妮,上次杂志社夏令营的时候认识的。”良辰冷冷地说。
“这么巧。呵呵!”凉澄的笑,似是讽刺。
“我回去了,有东西要写。”
“等等!”凉澄上来牵着他的手,想要让他陪着一起去走走。
但良辰却轻轻甩开了她的手,然后转过身来说:“怎么了?”语气里有些许不耐烦。
“陪我走走。”
“我要回去写东西,改天吧!”良辰放开她的手,便径直走了回去。凉澄站在原地,怨恨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无奈地走了。
刚转身电话就响起,接起来却是林知远的电话。
“良辰的电话怎么打不通了,没事吧?”林知远迫切地问。
“哼!他就知道写字,大概关机了吧!”凉澄再次怨恨起来,恨恨地说。
“那你现在一个人?”
“是啊!一个人在逛校园,闷死。”
“可惜我没在你那边,不能陪你。”林知远的声音低落了起来。
“没事,我自己走走就好。”
“我周末去找你,我们出来逛街,还有良辰。”
“好啊!”
“那到时我再给你电话,你快些回去,一个人不要在外面逗留太久。”林知远唠叨着,凉澄一直安静地答着,然后林知远却话题一转说,“帮我跟良辰说,我很好。”
“知道了。”凉澄那一刻竟感觉有点失落,莫名其妙的感觉。
耳边传来嘟嘟嘟的声音,林知远站在阳台上,看着远处的灯火,发着呆。
良辰趴在床上,用枕头垫着胸口,拿着笔在笔记本上来回地滑动,刷刷刷的声音,像是没节奏的探戈。暑假参加夏令营之后回去的途中,他一个人,静静地审视了许多曾经发生过的细节,其实,他的人生单薄而简单,来来回回的那几人。但总因思量太多,冷眼多了别人的人生,总想借此来虚构一个美好的人生,美好的关于幸福的诠释。
他开始写他的长篇。
那一日,在车上,他在那本空白的本子上写上第一句话。
他写:“我要的幸福,到底是怎样的?”
那是属于那个年龄那个时代特有的抒情。他合上笔记本的那个瞬间,车经过隧道,风呼呼地在两旁呼啸而过,耳朵里的MP3的音乐正播放着。就是那一刻,世界突然静了下来,车冲出了隧道,他看见蓝色的天和白色的云,耳旁的许飞清澈的声音唱:“长大以后,现在的我,忘记了快乐……”
那一刻,他的眼泪没有涌出,只在眼眶里打转。
对面座位的小孩子一直与母亲在嬉闹,笑闹的声音一直在整个车厢里传着,因为是短途列车的缘故,车上没有睡觉的人,很多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孩。
有一对情侣,相互依偎着,脸上的幸福微笑让人觉得美好。
男子牵着老母亲的手,头看着窗外的原野,而老人却看着笑闹的小孩,露着残缺的牙齿在呵呵呵地笑着。那个时刻,他们的心,在各自想着什么。
但是那只相互牵着的手,便是幸福最大的证明了吧!
良辰看着那一刻,心中的念头便浅浅地浮现出来。
他决定要写一个故事,一个关于宽容与幸福的故事。
他想要以旁观者的身份,走进父亲与母亲曾经的一切,那些不可企及的时光。
【5】
海涵流沙。
他在笔记本的首页写下这四个字。良辰觉得,他要以父亲与母亲的幸福为前提,他想要延续他们的爱情。
海涵般的宽容,宛若流沙的过往。
那一阵记忆的潮水泛过来,哗啦一声,往事就退了下去。
下雨了。凉澄站在教学楼的门口望着天,黑压压的让人心情很是压抑。
打电话给良辰的时候却总是关机。她叹了口气,也不理会细细的雨水,就径直走进了雨中,直接走回宿舍。
良辰在床上翻了个身,外面的天,还是阴的。他拿起枕边的手机,开了机才看到已然是中午放学的时候。有三条信息进来,分别是陆南妮和林知远还有凉澄的。
“晚安!”陆南妮凌晨的时候说。
“我一个人很好,你多看住凉澄。”林知远这样说。
“你在哪里?下雨了,我回不了宿舍。”凉澄。
他再次翻了个身,叹了一口气,给林知远回了信息说:“最近很忙,在写一个长篇,我想你会喜欢的。”按下发送,看着屏幕渐渐暗了下去。
然后再发了一条给凉澄:“我睡过头了,没去上课,你现在回宿舍了没?”
过不了一会儿便收到凉澄的信息,她说:“给你二十分钟,给我出现在你宿舍楼下,我还没吃饭。”
良辰懊恼地放下手机,轻轻地下了床。
洗漱整理好头发出去的时候,楼下的凉澄已经拿着伞在楼下等着。
九月的天气,有些凉,加上下雨天,便多生出了一分凉来。良辰穿着短袖,不禁觉得有点哆嗦。凉澄看了他一眼,然后嘟了嘟嘴说:“回去穿厚点的外套,等下感冒了还要我服侍你。”
良辰面无表情地转身上楼,凉澄的命令宛若不能拒绝,不过这天气也着实是凉了起来了。
“知远昨晚打电话来了,他说你关机了,他叫我跟你说,他很好。”凉澄边走边跟良辰说,良辰应一下,两人便沉入大段的沉默里。
良辰的脑子里总是闪过那些美丽的辞藻和曲折的情节。
“我们周末去找知远好么?”凉澄挽着他的手问。而这时的他正在发呆,凉澄听不到回应有些生气,于是捏了他的手,他轻轻地叫了一声,面无表情地转过来看着凉澄。
“你想些什么呢?跟你说话你总是在神游。”
“哦!你说什么?我刚在想些事。”良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嘴角轻轻地扯出一丝微笑来。
“知远叫我们周末出去走走。”凉澄没好气地说。
“好啊!顺便出去买点东西,我想买几本书。”良辰说完的时候凉澄转过身瞪了他一眼,然后说:“书书书,写写写,整天就知道这些。”
良辰无奈地耸耸肩,然后笑笑。
吃饭的时候,母亲打电话过来,凉澄在那边嗯嗯嗯了好久,然后做了个鬼脸,将电话给了良辰。良辰接过来,父亲低沉的声音便覆盖过周遭嘈杂的一切。
“你母亲忌辰要到了,你有放假便回来一下吧!我记得是有假期的。”
“我知道了,十一的假期我处理完点事便回去,我妈的忌辰是10月6号吧!”
那边传来沙沙沙翻阅日历的声音,过了一会儿父亲才说:“是10月5号,到时你回来吧!凉澄也回来,反正也不远,就两个多小时的车程。”
“好,知道了,我待会儿跟凉澄说说。”
“那你们先吃饭吧!”
“拜拜!”良辰挂了电话,突然难过起来,他竟然记不得母亲的忌辰了。
这时日之间,是什么,让自己一再改变,一再冷漠?
他自己也说不清。正发着呆的时候,对面的凉澄伸手过来拿良辰手里的手机,良辰抬起头,然后微笑地将手机放到她的手中。
这时,短信的铃声刚好响起。
“多希望快点到周末,好想你。”是你,而不是你们。
凉澄的脸微微地红了起来,对面的良辰,依然在发着呆。
【6】
晚上的时候,他总会在笔记本上写到很晚。写到手都没了知觉,胸口因为压着枕头而感觉闷闷的。一旦醉心于那些情节,便宛似回不过神来。而回过神来的时候,身边的一切都黑了下去,只有自己床头的小台灯发着微弱的光。
宿友在梦里喃喃自语,翻了一个身,又睡了过去。
良辰起身洗了把脸,将手机关机,调了闹钟然后便睡去。
像是一片白色的沙滩,梦若潮汐般轻轻地覆盖了过来,似母亲的手。
有多久没梦见过母亲,良辰又回到小时候,与母亲在沙滩上嬉闹,走着走着,便碰见神秘人,还有翻滚的潮汐,父亲的巴掌,母亲温柔的声音。那些记忆轻轻地入梦来,宛若是昨日上演的故事。
被闹钟惊醒的时候,母亲的笑脸在一大片的海洋里转瞬而逝。
清晨的阳光里,良辰的眼角落下一滴泪。
母亲,你该怎么去诉说你的一切?
要刻画出完整的时代,要刻画出符合心中的形象,还要有许多想象的东西。母亲的一生必须是完整的,而父亲的一生也必须是完整的,那些所能看见的与不能看见的过往,都必须在笔下完善起来。
它首先必须是一个故事,其次才是一个回忆。
良辰在提纲里这样写道,然后便动笔写那个故事。
凉澄的电话每天几乎是准时的,吃饭的时候,下课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她都会打。
良辰刚开始也是这样互相与她来来去去,但是越是深入那些故事的时候,他越是觉得不能自拔,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意愿。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写下去。
陆南妮有时会打电话来,约周末去走走,或是文学社有什么活动,打电话来商量。甚至有时是在那里又看到良辰的新作品,一个劲在那头欢呼。
当她知道良辰在写这个长篇的时候,那时的良辰,已不知这学期,已快到尾巴了。门门课程都发了资料,需要复习,需要考试。而凉澄为了奖学金也没日没夜地复习起来。良辰自然是麻木的,看着那些复习资料,很快就觉得困倦,于是便去写小说。
林知远周末来找他们玩的时候,良辰多半是敷衍一下便丢下凉澄与知远,说自己有点事要办。其实凉澄是知道的,也为此懊恼了好多次。
心中有疑问,一直在问自己,究竟是它重要还是自己重要?
可是,似乎也不能去衡量,那时,她还是理智的。
爱情若是不理智,有两种原因,一是不相信自己。二是第三者的出现。
而他们之间的裂痕,却是双方面的。那些一点点的改变,是谁都不知道的。
良辰醉心于文字,没有课的时候便带着笔记本到图书馆去,写到累了就看些喜欢的书,或者直接倒下就睡。常常睡到醒来的时候身边已人去楼空,整座图书馆只剩下管理员整理书籍所发出的空洞的声音。他站起身,揉了揉眼睛,走了出去。放在口袋里的手机调了静音,每次拿出来看都是凉澄的短信,和未接来电,有时是几个陌生电话,或者林知远的。陆南妮比较少电话和短信,因为在文学社经常可以看到,而且两人都是艺术系的,经常可以见面。
有一次,前天晚上写到太晚,早晨又被宿友起床的声音吵醒。便早早地去了图书馆看书和写字,管理员刚开了门,正在吃早餐,看见刚进来的良辰有些许诧异。不是期末或期中考,图书馆这么早是少有人来的。
管理员叹了一口气,将手上的最后一个包子塞进嘴里。
那一日,他整日都待在图书馆,中午的时候吃了随身带的面包,便不再吃饭。
他挑了个幽静偏僻的角落,一直写到傍晚的时候,他累得睡去。梦里,有一条温柔的河,流过干涩的心。
醒过来的时候,周边是黑暗的。
窗户外面的一点点灯光,照了进来,有些许斑驳。
良辰揉了揉眼睛,站了起来,腿因为坐得太久而微微发麻。绕到正门口的时候,才发觉门被锁了,而自己却不知道。拿出手机来看的时候,发觉已经十点半了,图书馆是十点关门。
一时不知道怎么办。
站了许久,陆南妮却在此刻打了电话过来。
“喂!”良辰接了起来,声音在黑暗里回荡。
“你在哪里?”
“我在图书馆。”
“在看书?”陆南妮小心地问,良辰久久不回答,她又说,“那我不打扰了。”说完便要挂电话。
这时良辰才回过神来说:“等等!我被锁在图书馆了,你能叫学校保安来放我出去么?这里似乎没人。”
“啊!”电话那边是高八度的声音。
良辰将手机拿远点,过了一会儿才对着手机说:“可以么?”
那边已经挂了电话,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已十一点了。
陆南妮说:“怎么办?晚归了?”
“我肚子好饿,去宵夜吧!”良辰捂着肚子看着陆南妮无辜地说,她哭笑不得。
“我说你怎么会被锁在里面的?”
“我太困了,然后就睡着了。”
“呵呵!”
那一个晚上他们没回宿舍,沿着学校外面的街道一直走一直走,后来累了。陆南妮说要去开房睡觉,于是良辰点了头便往路边的宾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