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觉寺,静谧厢房中,一缕伽南香漂浮着,若有若无。
向南的木窗敞开着,傍晚时分的柔弱阳光涌进厢房,照在沧桑老人的侧脸上。淡淡的金光浮动在老人慈蔼的面目上,犹如镀了一层金线,格外的肃穆。
诸葛暗缓缓地鞠躬:“晚辈诸葛有幸聆听方丈教诲。”
悲灭方丈微微一笑,指着他对面的蒲团并没说话。
“诸葛荣幸。”诸葛暗亦是微微一笑,掀动白衫,盘腿而坐。
悲灭方丈白眉轻轻向上一扬,侧头望向了厢房中的木架。木架之上悬有一幅水墨画,画中清荷风举,几欲随风而动。
静默地望着画,似乎是隔了很久,长久的厢房内已闻出了清荷的幽香,才有苍厚的声音响起:“悲灭感谢诸葛施主让老朽赏画。”
诸葛暗端坐不动,浅笑道:“晚辈亦感谢方丈与晚辈一同赏画!”
“好!”悲灭淡赞了一声。
“好画!”诸葛暗叹赞道。此时他琥珀色的眸子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似乎想要点燃那清风晚露的水墨清荷图。
“贪!”悲灭唏嘘了一声。
“贪欲!”诸葛暗蹙眉道。但他的目光却犀利地如同一把匕首,刺刺地盯着悲灭慈蔼的面容。
悲灭顿时沉默不语,眼睛却是迸出精光,压迫性地望着诸葛暗。
面色沉如水,不起丝毫变化,诸葛暗如老僧坐定般。
风吹入厢房,水墨图微微作响。忽尔更大的响声突然爆发,悲灭笑声朗朗:“佛曰:六根清净!”
诸葛暗亦是笑道:“清静是佛,不净是人!晚辈是人,故而有贪!”
“执念是根,贪念故存!”悲灭笑拈白须:“施主大有慧根,敢直面贪欲,倒是我这个修行多年的老头子放不下了。”
“方丈心念化身成佛,不如晚辈恣意而行,故而犹豫!”诸葛暗指着水墨清荷图笑道。
悲灭双手合十:“施主何求?”
“以沈描画的一幅水墨清荷图换三日后的临崖亭小坐片刻!”诸葛暗略略低下头,语气诚恳。
“执意为何?”悲灭长眉缓缓下沉,颇显苦恼之相。三日之后正是皇宫内柳妃娘娘前来拜佛之日,倘若出了差错,凤颜震怒,他一介老僧身无牵挂,就怕是连累了整个大觉寺的僧众。
诸葛暗浅笑道:“方丈可宽心,晚辈只吹一曲《堤上柳》。”
“暗指何处?”悲灭依旧锁眉。临崖亭倚栏可眺望长安全景,是名动京城的游览之地,柳妃每次来寺中进香,必会在临崖亭静览长安片刻。
“不过借临崖亭地利之便,希望可以得到柳妃赏识,做一个皇家梨园的乐手!”诸葛暗拨开额前垂落的一缕发丝,淡笑如云。
“更近一层?”悲灭将诸葛暗的从容收入眼底,心底一叹却更是心惊。眼见的年轻人心思缜密,甚至是达到了深沉的地步。他所求的一定不是柳妃的赏识,而是与当今皇上轩武帝有关。民间乐坊皆知,轩武帝最爱听一曲《堤上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