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儒家修炼广场的左方,伫立着八座战台。每座战台方圆五丈,也不知是由何种树木撘成。木制的地板和栏杆,黝黝发亮,只有贴的极尽,才能清楚看到战斗留下的细小划痕。痕迹新旧交杂,让人感觉古意盎然,却无丝毫陈腐之气。
每每到了傍晚便有人成双登上战台,相互切磋一番,引来众人观看。修为精深台下一片喝彩,若是稍弱,台下便有人会指点几句,有时会被欣然接受,有时台上之人也会争辩一番,最终达成共识,大多双方皆大欢喜。
格桑分外喜欢这个地方,每天都拉着占奎看别人对战。台上战到激烈处,格桑也是激动异常,眼中神彩连连,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每到这时,格桑都会撇上占奎几眼,看得占奎心惊胆战。
晚餐过后,格桑拉着占奎和恰巧碰到的阮经纶一行三人,又来到战台之下。今天战台上的争斗确实异常激烈,两人的修为比之前看到深厚不知几分。
“竟然是晋修和李青竹。”阮经纶看到台上两人一声低呼。
“这两人很有名?”看到格桑和阮经纶有些吃惊的样子,占奎疑惑的问道。
“这两个人分别是四师叔和六师叔的得意弟子,身着青衣的叫晋修,白衣的叫李青竹,两人修为皆为化神中阶,不过看两人争斗的声势,想必已经双双突破到高阶,大概也因此才会想到这战台上比试一番,当真是天纵之资啊。”阮经纶解释完又轻轻的感叹了一句。
儒家修行共分六阶:初识、凝神、化神、筑神、立像、成圣,分别与道家的纳气、结丹、化婴、乘法、化法、合道,妖修的初筑妖府、移府出体、妖灵化液、府筑日月、凝星炼穴、自成天地境界相对应。两人现为化神高阶,正和占奎如今妖灵化液巅峰的修为相同。
“有什么了不起,臭显摆。”格桑轻轻皱着小鼻子,轻哼的样子异常可爱。
“咳咳,和格桑师姐想比,那两人当然不算什么。”阮经纶谄媚的说道,暗自轻轻抹了把汗。刚才只顾说话,竟然把如此重要的事情忘了。占奎狐疑的看着两人,阮经纶靠了过来,低声道:“这事以后再说,以后再说。”格桑又是狠狠的瞪了这家伙一眼。
台下三人打闹间,台上却是劲气纵横。晋修使得一柄长剑,剑阔且直,纵横捭阖间,气势十足。李青竹手中的是一柄竹棍,棍上青气盎然,进退间将晋修的剑气,格挡在三尺之外。看似轻柔却将锋利的剑意消泯于无形。两人分明是一场攻与防的大战。
攻的坚决,防的巧妙,台下爆出一阵阵的赞叹、喝彩之声。格桑看着两人争斗,眼神越来越亮,恨不得正在台上战斗的是自己。气劲蓦然消逝,两人乍然分开,立在战台两端:“多谢师兄赐教。“两人相视一笑,互行一礼走下台来,看到格桑站在台下,嘴角顿时一垮。
“见过师姐。“
“哼!“直直越过两人,格桑径直向战台走去。
见到格桑上台,台下一片哗然,这位真传师姐一向只在台下站着,这次怎么登上战台来了。难道是见到之前两位师兄大展身手,也技痒额不成。与之对战的又会是谁?
“小师弟,你还磨磨蹭蹭的干什么,还不赶紧上来。”格桑俯视着众人,对占奎叫到。
四人闻言,对视一番,相当有默契的齐齐苦笑。阮经纶三人同时长舒一口气,占奎却不得不登上战台。
“让师姐检查一下,小师弟你修行的如何,”格桑一脸笑意,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占奎,又不放心的嘱咐道:“可不准留手哦。”
占奎只得硬着头皮:“那就请师姐指教了。”
见二人登台,台下一下炸开了锅。两位真传弟子的比试,可不是想看就能看到。尤其是占奎,自入门之后,从未展示过修为,在儒家弟子心中相当神秘。今天终于可以见识一下这占奎到底有何过人之处,可以让掌教收为弟子。
“师姐不能输……”
“格桑师姐一定要赢……”
“师姐要小心……”
打气声,叮嘱声哄然从台下想了起来,晋修、李青竹带来的声势与现在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格桑容貌甜美,待人又和善,受人喜爱的程度可见一斑。
“占奎师兄必胜,必胜……”一道异于常人的声音从台下传来,只见阮经纶正搞怪的举着手,一脸坏笑的喊着。
格桑一掐法诀,一尊九层宝塔登时显现,占奎也催动灵力,化神古册浮现在头顶。格桑看到占奎头顶古册顿时一愣,小师弟几日前才初识,怎么也是化神修为?!占奎情况本就奇特,在凝出古册之后,再次聆听圣贤之音时,这古册便越加凝实,更在最近两日达到化神修为。
此时台下声音突然顿消,两人转头望去,却发现狄青正走上战台,所有的弟子都在看向他。两人对战,这第三人上台是为了什么?
“洛桑你重伤初愈,怎能如此胡来,占奎师弟若是技痒,师兄来与你切磋一番如何?”狄青来到二人中间,直直看着占奎,言辞冰冷。
依照儒家规矩,占奎、洛桑二人身为掌教弟子,当得所有人师兄、师姐之称。师弟、师妹,私下称呼以格桑的心性自无不可。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还是得依礼而行。
在这公然场合,狄青叫占奎师弟,分明是有意要压占奎一头。甚至更是直呼格桑其名,心思昭然若揭。虽是貌似关心,格桑心中却是不忿。
“我师姐弟的事情,何时又轮到你来关心?”话语间没有丝毫客气,看来格桑是真的已经动怒。
“师姐,狄青师弟想要赐教,我当然要奉陪。咱们师姐弟之间的切磋,再找其他时间就是了。”占奎看着狄青倨傲的神色,不禁想起赫连风,这两人的神情简直如出一辙。想到古柔大殿中决绝的一刻,占奎心中激荡难忍,脱口而出。
格桑的话语就让狄青脸色一沉,此时狄青的脸上更是能滴出水来。今天就让你身败名裂!狄青面色铁青,心中怨意勃发。
听到占奎这样说,格桑脸上怒意瞬间尽去,“那我就在下面看着师弟哩。”格桑走到占奎身前,为占奎抚了抚衣上的褶皱,无视狄青,走下战台。狄青的脸色更是黑了几分。
咱们师姐弟,格桑想着占奎刚才有些暧昧的话语和自己刚才大胆的举动,脸上不禁一红,心中却不知为何涌上几丝甜蜜。
台上狄青一声冷哼,祭出神念化生之物,一柄金色长剑豁然出现,甫一出现便腾起煌煌之威。狄青面色冷厉,手抓剑柄,剑尖直直指向占奎。沉睡在两人之间的轻尘,无端卷起,四散开来。两人相隔十丈,占奎只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金剑一出,挡者披靡。奎伸手将典册摘下,浩然之气喷薄而出,在周身形成三尺气围,气围之内风尘俱静。
台下此时反而没有喝彩声,万籁俱寂!
狄青一声怒喝,金色剑芒冲天而起,漫天金光忽的敛成一束,劈山拓海般向占奎斩来。占奎手中典籍微光衣衫,第二页自动脱落,化作一柄戒尺,裹挟气劲浩然迎了上去。
下一刻,戒尺瞬间被撕成了纸花,万丈剑光狠狠斩在占奎气围之上。占奎如受重创,整个人向后飞去,重重的撞在栏杆之上。剑光气息更胜,在半空中折转下来,第二次斩向占奎。四散的纸花重新没入典籍,携着整本典册飞到占奎身前,急转之间变为一面黄色巨盾,挡在占奎身前。
汹涌的气浪席卷开来,四周观看的弟子,受劲气侵袭,四周观看的弟子纷纷向后退开一段距离,只剩格桑和阮经纶等四人站在台前。格桑双手紧握在胸前,紧张的盯着占奎。
书剑相撞,占奎、狄青齐齐一震,停顿片刻,复又战在一起。只见狄青,剑气凌天,劈斩之间皆有开山之力,为伫立千百年的战台,增添些许新的伤痕。反观占奎,身形迅疾,腾挪之间,典册或为斧,或为剑,或为盾,一次次抵挡着无边的气劲。
狄青看似威重,每剑皆是声威赫赫,但如此攻击却是难以持久,占奎的坚韧,出乎意料之外。狄青本想以金剑之力,迅速将占奎斩下台来,没想到占奎坚持到现在。战斗时间越长对其越是不利,此刻他已经感觉到识海略有空虚。
占奎也是有苦说不出,每一次碰撞,体内气息皆震动不已,若不是他本是半妖,身体比人族强健,此时也有些坚持不住,只觉下一次就会一口血喷了出来。占奎已经有些气喘,身形虽然还是疾若闪电,但想来也坚持不了多久。
两人气劲裹挟之处,尘屑飞扬,巨响连连,震耳欲聋,此时台下众人退的更远,神色动容。入门以来,从来没有一场战斗像今天这边激烈,坚硬的战台之上,已有丝丝木屑飞扬。格桑眼睛追随着占奎腾挪的身影,心中更是担忧。
狄青牙关紧要,眼神更加疯狂,识海翻腾更剧,刹那间金光万道,整个人仿佛变成了一颗金色的太阳。那即将落山的残阳,在这无边金光前完全失去了颜色。狄青身形如巨龙腾空,白日横天,与金光融为为一体,直上九霄。
占奎扬仰天长啸,声彻天地,惨烈之气冲天而起,战意无边,万灵辟易!
呼啸声越来越近,万丈金光合成一柄擎天巨剑,当头劈下,气势之大,仿佛想将这大地劈作两半。占奎神色冷峻,双臂虚报,无边的浩然气,翻涌奔腾,卷起一个巨大漩涡,直直卷向空中的巨大光柱。
“轰”,白日生雷,天罚降世,仿佛整个儒家山门都震动了一下。光柱漩涡轰然碎裂,格桑四人被四散的灵气生生逼退。
占奎,狄青两人现身战台两边,占奎一口鲜血喷出,脸上潮红涌现。狄青脸色反而煞是惨白。
狄青眼底泛起一丝怨毒,双目决绝。伸出两指滑向剑刃,殷红的鲜血自指尖涌出,转而渗入金剑之中。万张金光宛若巨龙入水,齐齐没入金剑。一股恐怖至极的气息从狄青身上升起,周身灵气随着灵气卷动,在周身幻化出一个个身影。衣衫褴褛的乞丐,珠光宝气的富商,着冠配件的书生,身姿雄壮的将勇……将狄青簇拥在中间,仿若在朝拜自己的君王。
集信之境!
反观占奎,头顶典册急转,其上白青黄三色,流转不息,幻化成一座土黄色巨鼎。巨鼎之上玄妙的丝线穿梭游弋,气息广袤,甚可无垠。
冲天风浪,倒卷九霄,整个战台,被飓风裹挟其中。
“血祭之法!”在狄青双指染血时,格桑便一声惊呼,立即便要冲上战台,被阮经纶三人死死拉住。
“狄青!”格桑轻阖双目,口中低喃。
阮经纶三人身上一冷,仿佛被这轻轻的两个字冻住了全身。格桑瘦弱的手臂上,一股巨力差点让三人压制不住。
天上的云气卷成一个漩涡,肆意着,呼啸着,迎接着最后的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