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正见众人都只低着头,没有一丝生气,辛正选中其中一人,辛丑见那人在众人中颇为挑眼,别人都是瘦骨嶙峋,只有他虽然瘦倒也还精壮,虽然胡子拉碴倒也能看得出长得还算英俊,这一圈人里面只有他收放自始些,辛丑本不愿意辛正与这些人有所接触,见辛正面目沉静,知道也无法相劝,只得拉出那人。
此人倒还配合,只是目光闪烁不知,中间更夹杂着许多惊恐。辛正选了一个监矿所住的小屋,便把他带了进去,辛丑早摸出火折点了油灯,见房中还有几个油灯,便也一起点上了,这才看得清。
辛正道,“你家中父母妻儿可好?”
那人先是一愣,要知道一般审问犯人都是问些姓甚名谁、家住何地之类的话,辛正开口便问他的家人,那人明显是听明白了,眼中滚着些泪光,倒不审强自忍住。
辛正原不相信这些人已经兽化不通人性,只是在强压下苟延残喘才显得木顿滞纳,“你可饿,可需要些食物?”
那人原还是一动不动站在当地,辛正见他咽了一下口水,忙示意辛丑去拿了些馒头和水来,那人一见连忙接过三下五除二得吃个精光,眼神看着辛丑手中剩下的两个馒头,辛丑刚要给他,辛正却摇了摇头,“看他样子,看似久未吃饱了,这馒头遇水膨胀,吃了可能撑伤。”
那人听完才把手收了回来,到底是食色天性,辛正知道人在衣食不能足的情形之下不会有其他想法,所谓衣食足而思**,所谓**也大概泛指除了生存之外的更高目标,用现代人的话讲就做需求。
辛正接着道,“我不知道你曾经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你现在所经历的,可谓是比死不如,过着人所不能生的日子,如今朝廷开恩,便我等来查此案,你说个清楚,即使你有天大的罪恶,也不会累及亲人。”
那人像受了惊吓的兔子般,眼神这才渐趋平静,慢慢地屈膝跪了下来,“小…小人冤枉”
“你不要急,慢慢说给我听。”
“小人本是封城人氏,叫秦逸之”
辛正一听他是封城人,倒是一惊,“你这名字很好,不像是小户人家所能起得出来的。”
“大人怎么知道,小人父母原是经商的,只因家里人盼望我走仕途,谋个一官半职,因此自小命请了先生教诲,小人后来便进京赶考来了,本是交了门费的,但还是没能中个功名,却不想回乡途中,一个村妇倒在路边,小人好心前去相扶了一把,那妇人却讹上了我,而我那些个仆人见状,便去拉开那女人,小人本想花点钱了事,谁知道那妇人开口便要五万两银子,小人进京赶考,不曾带那么多银两,这也不是个小数目,就是府上能拿得出也不是一时三刻能凑齐的。”
辛丑见这人刚刚还是一声不吭,这话匣子一打开竟然滔滔不绝。
那人说到这儿竟然哭了起来,“那妇人如此无理取闹,硬说是小人把她打倒,小人全果仆人们把她拉了去见官,没想那妇人死活不去,还说我们对她动手动脚,让她颜面无存,回家去也定会被丈夫休掉,说罢便冲过来用头顶我,我那些仆人们见主人被欺,便把她拉过,谁知便巧撞到了路边石伢子上。”
“于是那妇人便死了?”辛正说道。
“大人怎么知道,那妇人就流了半头血,我们也是吓坏了,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队官兵,硬是说我们挑戏名妇、害死人命,唉……”
“然而你们便被判了罪?”辛正又说道。
“大人怎么知道”,那秦逸之说到此时,辛丑不禁噗呲一笑。
辛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又觉笑得不得宜,“你休怪,你连说了三个大人怎么知道,因此我这家人觉着好笑些,并无讥笑你的意思。”
“小人不敢,大人说的正是,上了公堂,我等被打个死去活来,加上当时路边有人走过,人证物证俱全,因此判了我主仆五人斩刑,可这事还曾了,我在狱中本也等死,没想有一人家中父母托人送信来,让我求个活命,凡事都要忍耐,还说是花了八千两银子保了我的性命”
“于是你便被送到此处服这苦役?”辛正
“大人怎么……大人说得是,正是如此,到了此处,方知是这等活法,真是生不如死,那些矿监每日虐待,本就缺衣少食,还要做这种苦力,这里隔三岔五便有人死去,我等也想着反抗,但是大吴律法有严令,行贿八千两判诛连三族,我等也是怕连累家人,因此逆来顺受。”
“秦逸之,我说句不该说的,你既然知道生不如死,何不图个痛快。”辛丑面露了些鄙夷之色说道,辛正觉得不妥,那人倒并没什么。
那人眼泪花花的答道,“小人哪里没有想过,只是这里的矿监说了,如果我们自寻短见,便要让我们家人顶上,这些人是干得出来的,去年便有一个人用尖石割脉死了,后来来了个孩子,说是他的弟弟,那孩子看着也就十五六岁年纪,上个月也死了,是活活饿死的。”
辛正见他说到这些已经没有大悲之意,不禁心中犯呕,辛丑见他面色苍白,连忙上前查看,辛正却只摇了摇手。
“我有一事不明,不知你知不知道。”
“大人请讲,小人今日见天兵到此,便知道我们是有救了,但是以前也有过兵马前来,却跟矿上那些人是一伙的,我们中有人不知道,便上去求情,便在我们面前被乱刀砍死,尸体还拉去喂狗,那狗吃得人尸满嘴血淋淋的……”
辛正见他眼神模糊,像是那吃人的狗便在面前一般,怕他心神乱了,连忙说道,“你可知如果你父母家人不拿八千两银子赎你,你会如何?”
“还是会死,来的人都是交了银子,也都是莫名其妙犯了死罪,然而交了钱便会被送到这里,我们中有一个人本不愿意交钱,他本是该死之人,没想那人和一群人一起被捆到一个荷塘边上,那荷塘中便有一个大坑,还渗着水,人被一个一个砍死,然后扔在那淤泥坑里,成了肥料,那人吓得半死,才说通知家人愿意交银子,随后也被送到了这里。”
“此人可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