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府的大门,门内是一个世界,门外,也是一个世界。
秦无心背着秦婉行走在太原城闹市街头,他走得很急,但是他走得很平静。
母亲病重,他得去找城北善药堂李大夫,善药堂是秦婉一直看病取药的药堂,只有李大夫才了解秦婉的病情。
车水马龙,这条原本熟悉的大街对于秦无心来说,有那么短暂的一刻觉得无比陌生,来往的行人,嘈杂的喧闹,平时爱看的街边杂戏卖艺,如今都只觉模糊。
秦无心印象中秦婉的病情,虽然时而复发,但一直以来都未有昏厥的情况,今日似乎非常严重,想到这,他的胸口忽然难受起来。
对于一个没有心的人,这是一种非常稀罕的感知。
终于看到善药堂的牌匾,意外的是,善药堂大门紧锁。
秦无心焦虑地狂拍大门,没有回应,他继续拍,依然没有回应。
秦婉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她额头冒汗,脸色发青,看样子仅仅只是醒来,病情却依然严重。
“无心”。
“娘,再忍一忍,我去找别的大夫”。
秦婉本想说些什么,但是当她看着儿子坚定而慌张的神情,话到嘴边又噎了回去。
她觉得,生命的尽头即将到此为止。
她不舍地打量秦无心,原来这个一直被自己认为还是小孩的儿子,如今已经长成壮硕威猛的七尺男儿,最重要的是,他已经真正成为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
秦婉欣慰地垂下头,趴在儿子温暖的肩膀,随着他疾奔的节奏晃动,她安静睡下。
也许秦无心没有留意到,当他离开善药堂之时,一道消瘦的身影出现在旁边转角处,他微微叹息。
太原城很大,但似乎又很小。
秦无心找了很多家医馆,但这些医馆要么关门要么主治大夫出了远门,就像真有那么巧。
秦无心继续找,几乎整个太原城所有医馆找遍。
最后一家!秦无心神情微怒地抬头望着这家医馆牌匾,如果这家医馆还是一样的答案,他会毫不犹豫砸了。
“如果你不想这医馆被我砸烂,麻烦你叫你们大夫出来,如果你的答案是他不在,后果自负!”。
秦无心漠然说道。
医馆出来接待的是一名小厮打扮的下人,他被秦无心突如其来的话呛了下,生生把原本想好的说辞给吞了回去,有些手足无措的支吾,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答话。
秦无心一声冷笑,小厮的表情正好印证了他先前的猜想,背后定然有人在搞鬼,他打量医馆,意外发现医馆内竟然陈设着众多古玩名画,俨然古董店,顿时,心中有了主意。
“叫你老板出来,否则这花瓶下一刻将成粉末,我看这花瓶如此精致,想来也是价值千金的古董吧”。
秦无心走到堂内中央,他手掌顶着花瓶瓶心。
小厮被秦无心的举动吓得心惊胆战,这花瓶可是景德官窑所烧,价值不菲,万一这客人当真把花瓶给砸了,搞不好老板会把这一切所有的损失都算在他头上。
“这位客官好说话,您别急,我这就去叫老板出来,麻烦……麻烦客官您先松开手,这万一一个不小心……”。
秦无心没有收手,他瞪着小厮,逼得小厮不得不赶紧进了内门,不多时,一名锦衣老者匆忙穿出,他神色慌张,第一时间不是询问秦无心来意,而是仔细观察那半人高的青花细口花瓶。
老者查证花瓶无事后这才放心瞄了一眼秦无心,他见这一对母子粗麻布衣,男子双足还是赤脚,心里不免鄙夷。
“你可知道我这店只招呼达官贵人的?你这么一个野小子居然敢跑到我店里来撒野,当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不就是为了钱么,只要能治好我母亲,多少钱,你说!”。
老者神色傲慢,他轻轻地举出三根手指。
“三十两?”秦无心试探问道。
老者冷笑,摇了摇头。
“三百两?”秦无心微怒,要不是母亲病重,他真会毫不犹豫给这奸商一拳。
老者轻蔑地看着秦无心,最后淡淡说道:
“三千两!”。
“什么!你可知道三千两在太原城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它足够让一个普通家庭一辈子衣食无忧,你嘴巴动下就三千两,你怎么不去抢?”秦无心气得捏紧拳头,这种性命忧关的时候这奸医如此藐视人命,他恨不得把这家医馆砸个稀巴烂。
锦衣老者面对发怒的秦无心毫无畏惧,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有所依仗,果不其然,他轻轻拍了几下手掌,内堂一下涌出几名壮汉。
“小子,老夫不怕告诉你,这些人都是我临时请来的高手,筑基境三段以上,专门为了对付你。你小子现在可是全城名人啊,连林府指名所有医馆不得接纳你,其它医馆不想得罪林府,又听说你在林府发威之事都怕了你,不是关门就是出门躲避,我可不会这么逊,我打听过了,你小子根本没有修为,别说筑基,连最基本的洗髓你都没完成,凭什么我要怕你。收你三千两,一来你这死不去的母亲我一看就知道命不久矣,想要续命那得花费多少名贵丹药,二来这些筑基境高手也要花费,我只不过是算在你头上而已”。
秦无心早知道是林府从中作梗,但是如今全城没有任何一家医馆肯替他母亲治病,但凡有一点机会,他都不想错过,所以即使面对这么昂贵的诊金以及如此让人讨厌的奸医,他也不得不低头。
“是不是只要我拿出三千两,你就肯出诊?”。
锦衣老者点了点头。
“但是有一点我要先跟你说明,你母亲患的是心脏病,而且是宿疾,又加上这次事件雪上加霜,所以她的病情十分严重,不仅不能根治,还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我只能替她续一个月的命,一个月后,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到时你可别赖上我”。
秦无心颓然转头望了望秦婉,他只觉得心在滴血,尽管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后他依然还是无法平静自己的内心。
秦无心没有一直陷入悲伤,他双眼通红地盯着老者,认真说道:
“你给我点时间,我去凑钱,麻烦你先替我娘治病”。
老者摇了摇头。
“对不起,本医馆不是善堂,请你把钱存好以后再过来”。
老者甩袖而去,秦无心着急地想跟上去再求个情,却被几名大汉拦了下来。
“儿子,回家吧,娘想回家”秦婉醒了,她无气无力地说道。
秦无心背着秦婉悻然离去。
……
“什么?他居然还敢来,把他给我赶出去!”。
林府内。
林雄看着妻子慕容姬咆哮,失望地摇头。
“无心在门外有说找我有何事吗?”林雄对下跪的门卫问道。
“他说想找老爷借点钱,说是他母亲秦氏患重病急需钱”。
“多少?”。
“三千两”。
林雄听到这个数字,眉头一下皱起。
慕容姬发现丈夫居然有心要帮,心中怨恨之极。
“我告诉你,如果你要帮他们,别怪我没提醒你,家族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可指望从族库里取,更别妄想从家里取,我是一分钱都不会给你。还有件事我得提醒你一次,你别忘了你这家主之位是如何得来的,当初还不是靠慕容家的扶持,还不是靠我爹,还有我兄长,现在林氏与慕容氏荣辱与共,你若是一意孤行,可到时别后悔”。
慕容姬每句话都像利针扎在林雄的心头,那么刺耳,却无法反驳。
林雄愤怒地离去,徒留慕容姬与林氏几兄妹。
……
“老爷,你找奴家?”。
“福伯,林府我最信任你,这一千两你帮我送到秦无心手里,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夫人”林雄丢下一袋金子交给了管家福伯,虽然有些心疼这攒了数年的积蓄,但是想到能帮助无心,他才释然。
……
一个月后。
土是新土,碑是新碑,人却是旧人。
细雨薄雾,模糊了秦无心的视线,但是碑上的碑文却清晰无比:慈母秦氏婉之墓——子无心立。
秦婉最终还是病逝,即使他东借西凑凑够那三千两为秦婉争得一个月的时间,只是生命的短暂,让他母子二人依然阴阳相隔,那一夜,秦无心白了头。秦无心跪在墓前,任由雨水飘散在身,再冰冷的温度也不及他此刻的心情之寒,在这一刻,他深刻的意识到什么叫命,自己无心是命,亲人病死是命,母亲临终前道出了他真实身世,这也是命,一个人活着,终究是因为命,可是命就真的那样不可战胜不可逆转吗?凭什么?
曾经有一次在他在偷看林府子弟修炼时,听过某位导师说过的话:人永远不可能战胜天意,不可能战胜命运,只有仙,只有神!才能改天逆命!才能永避轮回!
秦无心怦然心动,即使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成为一名修炼者,但是这一刻,这种想法无比强烈!
他决定了,他要修炼,他要从一名普通人修炼到仙境、神境,他要让自已强大,他要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