麴义神色狰狞,声音有些歇斯底里,身体不断颤抖,显然内心并不平静,对他来说,先登营就是他的命根子,刘槊可以理解,现在谁要是毁了他的两营禁军或者毁了将相阁,刘槊也会和他拼命的,付出的太多了,给予的希望太大了。
就像是一个父亲,对自己的孩子充满期待,全力培养,可是到头来,突然听到孩子出了意外的噩耗,试想,哪一个父亲能够忍受得了这样的悲痛,而现在的麴义,就是这样的状态。像是亲生儿子被人杀害一样,他内心已经开始癫狂,但是一点点残存的理智不断地约束着他,让他并没有暴走失去理智。
麴义吼了一嗓子,先登营精锐安静不少,但是许多人依然神色狰狞,若是,消息是真的,他们真的要疯了。仇恨,难以磨灭的仇恨。那些被灭杀的先登营中,有他们的兄弟,朋友,亲人,邻居,他们同甘共苦,其中的感情常人根本无法理解。
看着先登营安静下来不少,麴义这才双目通红的盯着那个前来报信的亲信,寒声道:“现在,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给我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下的手?”他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是那人却一个哆嗦,他从中听到了刻骨铭心的仇恨,还有如同火山爆发一样的愤怒,只是,这一切都还被压抑着。
那人声音哆嗦,道:“将军,你可一定要为兄弟们报仇啊,大牛前几天还说他要娶媳妇,兄弟们要给他闹洞房。瘦猴说他爹希望他将来当将军,光宗耀祖,可是……”那人说着说着,泣不成声。
麴义脸色红白交加,暴喝道:“说重点。”他已经失去了了冷静,可是没有人出声劝慰,也没有人打扰,当然,更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合适,谁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会冷静地。尤其是,事情还在这么诡异的情况下发生了。阴谋、背叛、死亡……
这些,是想想就让人觉得后背发冷的东西,若是这些交织在一起,没人能够想象他会变成什么,或者是一个死神的镰刀,带走一个个鲜活的生命,或者是没有前路的绝望,把一个个生命逼疯。
那人抽噎了一会,这才断断续续道:“早上将军离开之后,王芬老贼突然遣人过来,说是要调遣三千兄弟去邺城北部剿匪,那里山贼猖獗,将军不在,我们自然不会轻举妄动。
可是那老贼竟然派人污蔑将军,口出狂言,我们气不过,就追了上去,想给他一番颜色,谁知,走出营门口不足三里,我们就遭遇埋伏,前来追赶的兄弟全部遇害。
我们心中愤怒,我领着三千兄弟前去追赶、报仇,却遭到了老贼联合太平道奸人的埋伏,三千兄弟,无一生还。我死战得脱,回营之后发现,咱们的大本营已经变成一片废墟,那些禽兽,竟然从兄弟们的尸体上疯狂的作乐,我本想冲过去报仇,一死百了,但是有兄弟没死,正在被他们折磨,他让我来告诉将军,要报仇,为他们报仇,我依仗快马逃了出来,找到将军……
将军,您可一定要给兄弟们报仇啊,他们死得太惨了,那些畜生,他们不是人,他们竟然虐待兄弟们,竟然连尸体也不放过,他们,他们……”说着说着,那人竟然昏死过去。
现场一片寂静,张角一方,有些人神色激动,狰狞,蓄势待发,却诡异的没有动作。先登营,所有人都静悄悄的,他们恨,仇恨,仇恨到极致,已经变得冷漠,静静地看着,目光幽幽。
刘槊脑海中不断思索,尽力的还原事情的真相,不断的挠头,随后,刘槊便看到赵雨策马,身后一百无双血骑相随,飞马上山丘,站在刘槊身后,隐隐将刘槊和麴义等人保护其中。
赵雨下马,走到刘槊跟前,道:“师兄,事情有变,一会儿若是打起来,我让人掩护师兄先撤,有无双血骑和先登营殿后,师兄先由典韦保护,去幽州的路一定被堵死了,去并州,周大哥去并州求援,去并州,一定有活路的。”
刘槊摇了摇头,没说话。而是看向麴义,现在的麴义,如同受伤的野兽,随时都有可能爆发,刘槊虽然心中也十分愤怒,却并不希望麴义立刻爆发,这不是他想看到的,虽然,他觉得现在的自己有点冷血,可这是唯一的选择,若是连命都没有了,热血有个屁用,这是最现实的问题。
这不是和谐社会,这是一个礼法崩坏,人吃人的世界,刘槊已经死过一次了,经历过的事情也不少了,自然知道如何取舍。只是,麴义的情绪,是这选择的最大的变数,他不得不考虑、
“麴帅,王芬和张角的事情先不去考虑,若是消息属实,我们可能已经被包围,现在要想的,不是如何去报仇,而是如何逃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我们还活着,相信我,这仇,我一定会报的。”刘槊言辞恳切,期待的看着麴义。
麴义目光幽幽,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几乎没有人的感情,疯狂,邪恶,嗜血,绝望。好像是世间一切负面的情绪都附加到他的身上一般,让他的眼神根本不想一个人,而像是一个受伤的、绝望的野兽。
随后,麴义抬头,紧盯着不远处的张角等人,尤其是杨修,目光中的冰寒和刺骨的仇恨,让在场所有人都心中凛然,杨修也不例外,他冷着脸,毫不退缩的和麴义对视,只是头上却有细细的密汗。
他是一个背叛者,一个心狠手辣的背叛者,现场除了刘槊以外,所有人都这样认为,哪怕是张角、赵雨,甚至是他自己、杨修自己也不例外,而麴义的眼神,刘槊的目光,是他做出选择之后,内心的、外界的最大的一道坎,过去了,顺风顺水,过不去,他就废了。
所以,他毫不退让,他知道自己心狠手辣,他让自己心狠手辣,因为他认为自己没错,刘槊能那样想,他为什么不可以?刘槊能用自己的方式达成目的,自己为什么不可以,同样是为了挽救汉室,他不会谋朝篡位,他是对的。
先登营的事情,是他谋划的,这,也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