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美酒,一饮而尽,两人相视而笑,周围众人默默无语,两人的话如同天书一般,云里来雾里去,听明白的没有几个。
但是,张角心下却惊骇不已,两人几乎是几句话之间,就说尽了天下间所有的事情,上到朝堂,下到市坊,一句话几乎定定乾坤。
张角突然觉得有些庆幸,庆幸杨修会选择自己,前来辅佐,不管他处于什么样的目的,自己都该庆幸,因为,他们言语间透露出来的东西,让他充分的认识到两个人的恐怖,杨修且不说,刘槊,一个人,每一件事情都让他心惊胆战。数年之前天才之名传遍国都洛阳,如今更是名满天下,“将相阁”主,给天下所有的读书人一个盼头,一个希望。
无论你是出身高贵,还是出身清寒,在将相阁,你都可以获得一视同仁的机会,出人头地,封侯拜相不在话下。仅此一项,就足以让天下所有有点志向的人对刘槊感恩戴德了,更不用说刘槊的将相阁是文武兼备,鸿儒书院,昭义武馆,有天下间最为健全的教学制度,最强大的师资力量,还有最强大的就业背景。
再者,在所有读书人眼中,刘槊更是智慧的象征,改善造纸术,编写《三字经》等经典,名满天下。不知不觉之间,刘槊已经成为家喻户晓的传奇。
而在张角这样的尖端人物眼中,刘槊变得更加的不凡,听杨修的话之后,他已经不能用心惊来形容了,心中简直是惊涛骇浪在翻滚。
竟然连并州丁原入京,也是刘槊提议并且施为的,也就是说,刘槊已经拥有了部分左右天下大势的力量了。在洛阳,他有属于自己的天下最精锐的力量,西园禁军,张角不怀疑刘槊对他们的训练和装备,根据他的情报,刘槊改良酿酒,参与经商,所积累的财富已然是一个天文数字了,对于自己的武装,他自然不会吝啬的。
而在冀州,刘槊已经和麴义搅和在一起了,先登死士、先登营,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兵,便是他想在冀州做点什么,都不得不无时无刻的考虑着先登营对他的威胁。
在并州,吕布的并州狼骑,可以傲视天下。就连异族对他也是畏之如虎狼。而幽州,更不用说,刘槊的父亲的地盘,和刘槊的有什么区别?
至于刘虞对于刘槊作为的一切的态度,张角并不清楚,可这并不妨碍他将这所有的力量都算到刘槊的身上,刘槊的力量,已经让他有些惊悚了。
“正武兄,不知此次前来赴宴,可做了充分的准备?”杨修看着不断皱着眉头思索的张角,面色和煦的问道。
张角惊醒,看了他一眼,怔怔的盯着刘槊,刘槊不解道:“不知杨兄认为需要做什么准备?”
杨修笑道:“正武兄何必装糊涂呢,这一路走来,正武兄神谋鬼算,在下可是心中叹服,如今正武兄既然敢前来赴宴,自然是有着万全的准备,且,心中恐怕已经有了令别人心惊胆战的谋划了吧?”杨修并不了解,但是他对刘槊的小心程度,让所有人都吃惊不已。他的话刚说完,就有部分人面色大变,小心警惕的盯着周围。
刘露出无可奈何的愕然表情,道:“杨兄果然是知己,天下间知我者,莫过于杨兄啊。”
杨修正色道:“正武兄此言差矣,天下间知晓杨兄大志者,定有他人,杨某不过是恰逢其会,又有正武兄不吝赐教,才能知晓正武兄凌云之志,而曹孟德等人,皆是一时人杰,正武兄何必主动忽略呢,再者说,正武兄曾言,天下英雄如同过江之鲫,数不胜数,正武兄知己不少啊。”
“但愿如此。”刘槊笑了笑,不怎么在意。这些他早就知道,这天下英雄何其多也,若是他连一两个知己也找不到,岂不是太悲催了。
别的不说,曹操曹孟德、刘备刘玄德,还有智谋如鬼的诸葛亮、郭嘉、司马懿等人,是绝对能看明白的。
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傻子的,这世界上,聪明人多得很,或许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可不代表就不存在。
“正武兄打算在冀州停留几天呢?天一入秋,可会气候大变,再过两个月,除过大雨倾盆之外,能够赶路的时间可不多,而且,路也不好走啊。”
刘槊眼神如刀,盯着杨修看了一会,叹气道:“不错,不愧是杨修,既然有魄力放弃家族,自然有魄力将刘某留在这里,可是如此?”
杨修道:“不得已而为之,正武兄若在,实在令人心中恐惧,寝食难安。若是正武兄愿意在我处做客,我等定然扫榻相迎。”
刘槊冷笑道:“就凭你们的几个杂鱼?”不是刘槊不谨慎,实在是他们前后也不过数千人,如何能够阻拦自己,而且这里距离先登营的大本营也不过四十余里。
而且,黄巾的力量,实在是寒碜,一个个面黄肌瘦,兵甲不全,如何战斗?再看自己这一方,五千先登营,个个是其中最精锐最强大的,傲视天下足以。
杨修道:“正武兄麾下自然是天下最精锐的存在,我等岂会不妨?正武兄艺高人胆大,我等也是孤注一掷,难道正武兄以为此次不是阴沟里翻船?”
刘槊漠然道:“如何我等不能合作,我没有准备,你们也不见得准备有多充分吧?”
“正武兄认为我们需要准备么?”杨修嗤之以鼻。
刘槊目光冷峻,虽然早就料到可能不十分太平,就连带兵来对方也没表现出什么情绪,就有些异常,可现在听杨修的话,他的心顿时往下沉。
阴沟里翻船,还是刘槊告诉杨修的,未曾想,现世报,来的是如此之快。
杨修的话刘槊明白,他们的确不需要准备,只要刘槊死了,一切都烟消云散,而他们,有足够的力量,让刘槊死于无形之中。
刘槊此次前来可谓是羊入虎口,完全是自己送上门来的。不过,刘槊表情却不变,笑呵呵问向张角,道:“道长也是如此打算的么?”
刘槊虽然这样问,却心中丝毫不认为张角会有这样的睿智和远见,就算是他和杨修两人,一个是有着几千年的记忆和文化积淀,才能达到如此高度。而杨修,有着刘槊的提点,更有着张角恐怖的情报网罗,再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才有了如此的见地,不过,杨修的魄力,却让刘槊感觉到有点恐怖。
而在杨修刚说完那句话的时候,刘槊旁边几人立即神色大变,原本的轻松都变得凝重,气氛剑拔弩张,无形的硝烟在弥漫。
只是,没有刘槊的命令,他们没有动手,而麴义,则是周围不断打量,想要发现一点猫腻,却发现对方的人也在四处打量。
心下一定,麴义看着几人另类的较量,没有说话。
张角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杨修,又看着刘槊,眼神复杂道:“小公子之能耐,令人叹服,也令人恐惧,我等不得不出此下策。”很明显,张角心中也十分复杂,而且,他周围除了他们三兄弟之外,就只有杨修一个人十分淡定的坐着,也就说,出啦张氏三兄弟,就只有杨修一人参与,其他人都不知道。
刘槊心中越发的不安,知道的人越少,说明所图越大,杨修虽然觉得他不简单,将来一定是个人物,可刘槊从来没将现在的杨修和他放在一个等级上。
当得知杨修离去的时候,刘槊心中才略微起了点波澜,只是却没太上心,或许有那天的对杨修不作为的不满,可他终究没上心。
如今,倒是让自己陷入困境之中了。刘槊猜不到杨修会出什么样的策略,他拿不准。
正在刘槊心中不断思索的时候,刘槊发现自己旁边麴义脸色大变,回头,就看到先登营一阵骚乱之后,中间空出一条空隙,一个面色悲怆的军官,浑身是血,踉踉跄跄从队伍后面穿过。
走近一点,刘槊眉头就皱了起来,这个人是麴义留下来留守在邺城外先登营大本营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一身鲜血,神色悲凉。
刘槊霍然转身,眼神如电,紧紧地盯着杨修和张角,尤其是杨修,神色冰冷,目光锐利如剑,仿佛能刺破人心。
张角神色淡然,甚至有些轻松的冷漠,而杨修,现实略显愧色,随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直直的对上刘槊的眼神,丝毫不退。
刘槊心中一叹,就听到那人还没走到跟前,半路上哭吼道:“将军,兄弟们,兄弟们全没了……”
麴义脸色一白,身体有些抖动,眼睛睁得老大,跑上前去揪着那人的衣服,脸色又变得潮红,吼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人在巨大的悲痛之下,也忘记了往日麴义的严厉凶残,哭道:“将军,兄弟们被害了,你可一定要报仇啊,一定要……对,是他,就是他,是太平道的人,我还见过他们!”说着,他突然指着张角大吼,神色激动,悲切,恨不能将张角碎尸万段。
刘槊心中大震,枭雄果然是枭雄,竟然能一举扫除先登营的一半精锐,别说这一份力量,就是这一份下决心的魄力,就让人钦佩,然而刘槊却觉得愤怒。
一方面,刘槊觉得连累了先登营,连累了麴义,另一方面,却是杨修,来自于杨修那胜券在握的淡然,刘槊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
刘槊正待发怒,就听那人又哆哆嗦嗦说道:“王芬,王芬那个老贼,他背叛了,是他,是他下的命令,和张角老贼一起……”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麴义愤怒之下的力量勒的说不出话来,一个劲的喘粗气,而麴义,脸色十分狰狞,来人短短的几句话,却透露出许多让他绝望的消息。他没有怀疑消息的准确性真实性,没必要。这人是他的亲信,否则也不会被他留下镇守营地了,既然他都成这样了,也说出了如此石破天惊的消息,显然,这一切,他都经历了。
心中的悲凉,愤怒,绝望等情绪,突然之间席卷了他的心神,让他一时间怔怔,愣在了那里。
他虽然愣住了,刘槊可没有,刘槊没有想到,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虽然和想象的有些差距,却依旧让他有一种当头棒喝的感觉。
王芬的诡异,刘槊想过,各种情况刘槊也曾做过假设,但是唯一没有想到的就是,他会和黄巾勾结,就算勾结,也不至于以先登营作为代价吧?
要知道,他可是世家大族的代表,而且是一个顽固的读书人,先登营更是他的依靠,是他能够当冀州刺史当得安稳,甚至还有一定实权的依靠。
这其中自然有猫腻,可是事情发生的突然,刘槊心中也是一团乱麻,没有头绪。
而其余诸人,则被这个消息震惊得不轻,先登营,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太知道了,所以才觉得震惊,方才刘槊就说过,先登营是天下一等一的强兵,而且杨修和张角等人也不断推崇,可见先登营的确十分强大,可是这么一个强大的军队,骤然之间就被传出灭亡的消息,虽然仅仅是一半,也让所有人难以接受。
尤其是先登营的精英将士们,更是一个个如同炸了锅一样,乱哄哄的,质疑的声音此起彼伏,有些性格比较急的都已经吵起来了,要不是平日里他们也训练有素,此刻恐怕已经炸营了。
刘槊被他们的哄闹声吵醒,这才连忙看向麴义,喊道:“麴帅,麴帅……”
刘槊连住喊了几声,麴义这才回神,看着眼前的境况,也知道事情轻重缓急,怒吼一声,道:“都给老子安静,消息真实性有待验证,但是如果我们现在就乱作一团,我们剩下的兄弟很快就要给我们送终了,我们要冷静,若是真的,这仇,我们一定会报,我们要让敌人生不如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