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吸了吸鼻子,发现自己已经冻得有些发抖,酒袋子递到眼前,我接过道:“谢谢。”喝了一口,被冷风灌得有些难受。
“我该回去歇息了。”我撑着草地勉强站起来,脚下一软,差点跌倒,一只手扶住我的肩,我道:“多谢!”
抬眼一看,高大的身躯站在眼前,伊稚斜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而顾峰早已不见身影。
我心一跳,连忙挣脱,抬脚就准备走,无奈脑袋昏沉,脚下虚浮。没走上半步就被他拉回来,半躺在他怀里。我推他,怒道:“放开我!”
他却还是不语,唇紧抿着。
一个人喝喝酒还好,一见着他,原本积蓄的苦闷酸涩霎时喷涌而出,气道:“你松开我,我要回去!”
他道:“你喝醉了。”
我挣扎道:“我有没有喝醉关你什么事,你该去管你那位美艳无双的云珠儿才对,你管我做什么!”
他随我挣扎,就是不松手,反倒将我摁在怀里,不言不语。
我眼泪直流,心中委屈难过又心酸,呜咽道:“我讨厌你!”
他身子一僵,力量又加重几分。不管我哭泣,想抱着猫儿一样将我送回了营帐。阿伊丽见我昏沉哭泣,堪堪吓了一大跳,还是没出声去打水。他将我放在榻上,盖了被子,转身就要离去。
眼前迷迷糊糊,我连忙拽住他的衣袖,眼泪直落。
他低叹一声,坐在塌边,伸手替我抚着泪,无奈道:“阿欢。”
泪眼婆娑地望着他,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朝那削薄的唇吻去,唇间带着酒香,几分迷醉,他任由我勾着他的脖子,眼里有片刻茫然,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我再次吻了上去,生涩的啃咬,直到双唇红艳欲滴方才罢口,
我问道:“牧云珠她是不是也是这样吻你的?”
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鼻子一酸,伤心问道:“你怎么不回答我?还是……她吻比我好,她让你快活?”
伊稚斜眸光一亮,好像这才转过神来,紧紧捏着我的肩膀道:“阿欢!阿欢!你这是醋了?!”
我连忙放开他的脖子,揩了揩泪水,偏头否认道:“才没有!”
他扳正我的肩,喜笑颜开:“你终于肯承认了!”说完就紧紧抱着我,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啊!”阿伊丽端着水吓得差点打翻,脸色涨红,进退不是。我吓得连忙去推他,只见他脸上微微尴尬,很快正色吩咐道:“你下去吧,没吩咐不用过来了。”
阿伊丽点头诺诺:“是。”说完不忘看了看我。
伊稚斜定定看着我,我脸色绯红,想骂他又说不出口,他笑道:“阿欢这是羞了?”
我瞪了他一眼,想拿被子蒙住自己,却被他扯住,戏笑道:“你这样可不行,脸皮这么薄,以后可怎么好!”
此时酒已醒了大半,我低头道:“你出去!”
他坐着不动,只是笑看我。
我躺下扯过被子蒙住自己,闷声道:“我累了,要休息了。”
伊稚斜这才起身准备走,我偷偷笑道:“我今晚喝多了,什么也不记得。”
他脸色一愣,很快又笑起来,俯下身子压了下来。捧着我的脸,一动也不动的笑看我,心里忍不住发毛,干笑道:“你……你该回去了,我——”
话音未落,他就对着我的唇吻了下来,带着惩罚的意味不给半分反抗的机会,简直要心口的空气全部吸走般。我的反抗愈发无力,他渐渐舒缓的动作像羽毛一般一寸又一寸撩拨着我的心,酥酥麻麻,痒痒的。柔软湿润的唇轻轻地吻着,我的心吃了蜜一般的甜。
半晌,他才松开我的唇,问道:“想起来了么?”
我愣住脸呼吸都快忘了,面色绯红。
他又俯身吻了吻唇角、脸颊,朝脖颈处接近,呼吸愈发粗重。我吓得连忙推开他,大声道:“想起来了,想起来了!”
他的瞳孔有些迷醉,脸色红红的,缓缓才摸了摸我散乱的鬓发道笑道:“以后再不能忘记了!”
看着我的唇似乎又想俯身吻下,最后还是朝额头印下一吻,柔声道:“好好休息,回头让阿伊丽给你煮解酒茶喝。”
我点了点头:“嗯。”
他这才转身离去。我大呼一口气,刚才若不是反应快,只怕就被吃了。看着他忍得脸色通红,不禁觉得好笑。用被子盖过脑袋,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甜甜蜜蜜的,竟是从未有过的快乐。屋外好似一声低叹,隐约高大的人影渐行渐远,我好像能想象他嘴角翘起的微笑。
这些年,从不敢停驻一处,亦不敢钟情一人,四处流浪漂泊,我似这红尘过客,看遍世事百态,见过各种喜悲。我从不敢给自己期盼,害怕那些期盼变成失望,消磨掉我活着的勇气。可如今到我自己身上,却也如飞蛾扑火般喜欢。遇见了,却不忍心放下,那一星半点的温暖足够我放下心中所有的负累,似是一场人生的豪赌,拼尽了一生的勇气,才敢去微笑的亲吻他。
人群跟随着单于的部队,一同向焉支山和祁连山移动,一路上浩浩汤汤,如蛇盘行。
骆驼马匹紧捆着行李物品,老幼妇孺皆是提着衣裙而走,只有实在劳累了才会在马车或者驼背上稍休息一会儿。我跟随者这绵延的人群一同南去,蓝色的面巾虽遮住脸庞,但仍能感觉风中带着沙尘划过脸颊时的燥意,而脚下则是火热的金沙。
队伍被分成十几条联合,分别由各组人员护卫,每一个时辰清点一次人数,整理一次物品。
我随着阏氏一条队伍,本也可以坐马车,只是我向来走惯了,看着众人皆是徒步而行,便时常下来走走。小离和我紧紧相随,时而一两句表达情感的狼嚎让马蹄和骆驼腿软一阵,害得我必须对它细细教导一番才行。
队伍在日中时稍作休息,我们坐在巨大的白杨树下,树荫稍稍带来一丝凉意。吃了饼子又喝了点水,众人闲谈嬉笑便又开始了旅程,驼铃声声响起,不知是何人唱起了歌曲,引得众人应和。
“归我河山,是我臣民。
牵我牛羊,建我城郭。
裙作莲山舞,刀入冰河行。
昨日雄鹰起东山,今朝铁马踏平川。
……”
歌声一句接着一句,使原本枯燥乏味的旅程平添几分意蕴,人人脸上带着疲惫却满足的笑意。我侧耳听着歌谣起起伏伏,不论是士兵还是百姓,不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又不管是老人还是孩子,他们的声音里都带着浓浓的聚集情感,不同于我汉民的是,他们没有固定居所,逐草而居是他们的生活和命运。他们没有家乡,没有邻里,只有族人。这便是我所佩服的地方,他们始终是为了族人聚集在一起,因此团结勇猛。
我遥望着东南方的山峦,怔怔出神。
华英掀开车帘对我笑道:“阿欢,你给我们唱一唱你们汉朝的歌谣吧。”
阏氏在帘内一侧对我笑了笑,我便开口道: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
声音悠远缠绵,随着北风在越发遥远。
伊稚斜坐立马头看着我,嘴角含笑,似是将歌谣都听懂了一般。我脸一红,连忙噤声,瞪了他一眼。
人困马乏,夜晚我们就地扎营,拾了柴堆便烤起火来。阿伊丽递给我一些饼子,又煮了些汤喝下,身上疲累消解不少,阿伊丽从营帐收拾好出来,打了个哈欠道:“阿欢,去歇息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我挑了挑火堆,笑道:“你且去歇着,我一会儿就来。”
她点了点头道:“好吧,夜里凉,你早些休息。”
火堆火红的光映在脸上,明明灭灭,闪闪烁烁。小狼趴在地上,眯了眯眼,又看看我,似乎在问我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