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大雨过后,渝州城外的官道变得泥泞不堪。几处洼地坑了水,在夕阳的照射下一片绯红。路旁的一株老槐树,在余风中瑟瑟地抖动着枝叶,雨滴随之而下,淅淅沥沥的又似一场小雨。树下,几个衣衫褴褛、灰头土脸的叫花子无精打采地靠坐在树下闭目养神。他们方才去渝州城附近的村子讨要吃食,回来的路上大雨忽至,前后荒地通途,避雨不急,实打实挨了一场,又赶了半天的路,这才走至这株老槐下。众人都是筋疲力尽,加之饥寒交迫,眼看着城门就在几米之遥,也着实一步都迈不出去了。
远处响起了马蹄声,混杂着马车颠簸的吱呀声,由远及近,声音渐大。一个老叫花子竖尖了耳朵,猜测着马车的品味等级。
“是辆毛车(最普通的封顶马车)。”他很快下了定论。众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纷纷叹息着没有油水可吃,又入定似的闭目养神。
果然,一辆青灰木质马车飞驰而来,驾车的是个精瘦汉子,方正脸,眼大而圆,目露凶光如宝剑出鞘,剑气逼人,寻常人见了定要退避三舍,避其锋芒。他的背坐的挺直,也不呵斥马儿,只时不时挥动马鞭,抽的马屁股啪啪作响,那下鞭的气势仿佛连空气都要一齐抽的粉碎。
“停车!容因你给我进来!容易,”马车内,姚云夕从身下的蒲垫下拿出钱袋,取出一锭银子交给身旁的容易,吩咐道,“你把银子分给槐树下的可怜人。”扫了眼刚进来车厢的容因一眼,气呼呼又道:“一会儿换你来赶车。”
一旁的容易接过银子便下车去散了银子。叫花子们千恩万谢,又是扣头又是作揖,像拜活菩萨似的虔诚。容易心满意足,回身驾车,向渝州城疾驰而去。
容因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不住地淌着水,此刻坐在车厢内,他依然面色凶狠,不吭一声,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透着股寒冬腊月似的阴冷气息。
姚云夕无奈地摇头叹息,调教了这么多年,容因依然是当初跟随她时的样子,一座积雪千年不化的冰山,除了凶狠再无第二个神情。她凌厉地呵斥道:“容因!我与你立下的规矩可还记得?”“记得。为人温和,切忌刚强,切勿伤人。”“很好,那我今日便再加一条,切勿伤马,挥鞭要轻。可做得到?”“做得到。”“今日晚饭不许吃,面壁思过。”“是。”姚云夕揉揉眉心,侧靠在车厢壁上闭目养神。疾驰三天三夜,她早就累的筋骨散了架,可她一刻也不敢停歇。直到此时,眼看着进了渝州城的大门,她悬而未决的一颗心终于落进了肚子里,眼皮轻阖,倏尔进入了梦乡。
车厢外,夕阳已退入山下,泛黄的天边被黑暗一步步蚕食着,消失殆尽。几枚星点时隐时现,遥望月轮。夜幕低垂。今夜,渝州城外的月亮格外鲜艳,清辉撒播,四方透亮。
一阵马蹄声将渝州城夜晚的静谧,踏的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