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五品骑都尉衔军官身着玄色半身鳞甲,高声宣布霖骑一卫的遴选分骑射、马战。
赵定方不解地问吕申图:“你不是说还有步战么?”
吕申图挤眉弄眼道:“赵兄稍安勿躁,一会儿便知我所言非虚。”
那名骑都尉一挥手,数名传令兵呼喝参加遴选的少年们排成整齐的队列。
数十名骑兵提着弓箭跟在骑都尉身后,赵定方仔细一看,所有的羽箭箭杆上都系了白色粗线。
一个粗豪的声音从接受遴选的少年中响起:“今日群英汇聚,比武选贤,为何没有战鼓号角以壮声色?”
赵定方一听便知此人正是无门无派又最好与正派名门弟子切磋的卫仁孚。
那名骑都尉脸上一寒,沉声道:“进军击鼓,冲锋吹号,那是霖骑军的号令。这里是校场不是沙场,尔等是平民不是霖骑军,若是再聒噪,即刻逐出霖骑一卫领地!”
骑都尉的话一出,千余人马立刻鸦雀无声。
骑都尉一挥手,身后的骑兵将手上的弓箭分发给第一排一百个少年。
骑都尉道:“你们每人手上有十支箭,一会儿会有一百个箭靶在你们面前经过,射中八个以上者方有机会参加马战遴选。”
赵定方在第二排中间,那骑都尉的话一出,赵定方已经看到第一排的少年们面露喜色。
参加霖骑一卫遴选的少年都是同龄人中的翘楚,无一不是弓马精熟,一百个箭靶中射中八个,霖骑太小看人了。
待第一排一百个少年每人手中一副弓箭,骑都尉张弓搭箭,往校场中东、西、北三个方向各射出一箭。
骑都尉指着那三枚两百步之外没入草地的羽箭道:“骑马越此箭者,一律淘汰。开始!”
骑都尉身边一名骑兵朝天射出鸣镝箭,尖锐的啸声冲天而起,隆隆的马蹄声如同密集的鼓点自校场一边响起。
一百匹战马如决堤之水,呼啸而来。
手握弓箭的少年们是面朝北方,而那一百匹战马则是在骑都尉箭落处以北的地方自动向西奔驰。
每一匹战马的背上都驮着一个稻草人,稻草人胸口是一个箭靶。
一百个箭靶,大小无一相同,大的犹如车轮,可以承受十几支羽箭,而小的却只有巴掌大,一箭就能将箭靶射成碎片。
骑都尉的号令一下,第一排一百个少年中有八成的少年立刻催马冲锋,而另外两成少年则在胯下马迈出第一步前射出了第一枚羽箭,一时间校场上战马嘶鸣,利箭离弦之声不绝于耳。
两百步的距离虽然不远,但是那一百匹战马奔驰的速度更快,第一排二十个少年冲到骑都尉箭落之地时,那一百匹战马已有大部分冲到三四百步之外的地方,很多百步之内例无虚发的少年只能对着越跑越远的战马和箭靶兴叹。
第一排一百个少年刚刚策马奔出,骑都尉身后的骑兵便开始向第二排的少年们分发弓箭。
赵定方看了一眼自己分到的羽箭,每一个箭杆上都绑了十圈白色粗线,扭头看身边的吕申图,吕申图道:“我的十一圈”。
鸣镝箭的尖啸再一次响起,又一百匹战马呼啸而至。
赵定方深吸了一口气,心跳骤然变缓,在他眼中,那一百匹战马的速度也随之减缓,他可以看到战马眼中映出箭镞的寒光,看到战马的鬓毛在风中一根根散开,战马背上的箭靶陡然变得近在咫尺。
赵定方一夹马腹,坐骑冲出十步之内,三箭连珠射出命中三个箭靶的红心。
坐骑越跑越快,赵定方发箭的速度也愈来愈快,剩下七支箭一口气连珠射出。
射完十支箭,赵定方才勒马,目光扫过面前的草地,一支黑羽箭正插在面前十步处。
身边的吕申图喊道:“快走!”
赵定方扭头一看,骑都尉身边的骑兵又举起弓,弦上搭着一支鸣镝箭。
鸣镝箭一出,便会又一百个箭靶被放出来,后面有二十双眼睛控着二十张强弓,饿狼一样盯着这一百个箭靶,赵定方若是不快些躲开,极有可能被射成刺猬。
赵定方忙催马向西狂奔,一口气奔过西面那支定位箭。
早有另一个骑都尉带着二十名骑兵在西侧守候。骑都尉身后的骑兵们将少年们手中的震天弓收走。
交出震天弓时赵定方瞟了一眼弓梢,发现弓梢也同样系着白色丝线,只有五圈。
那名骑兵看了一眼赵定方弓梢上的线圈,上下打量了一下赵定方道:“请!”
那名骑兵指着一处空地,空地上立着一面黑色牙旗,旗下已经站了两匹马。
赵定方打马过去,马上两人向赵定方抱拳施礼道:“赵兄,我们又见面了。”
那两人正是前几日遇到的燕虎臣与林若川。
燕虎臣道:“恭喜赵兄,你也过关了。”
赵定方恍然,只有骑射过关之人才能站到这个旗子下面。
不一刻,吕申图也策马来到旗下。
赵定方数了数,两排人马冲出去,只有十个人站到了牙旗之下。
十次鸣镝响过之后,站在牙旗之下的少年,只剩下三十个,除赵定方、吕申图之外,燕虎臣、林若川、方定北、卫仁孚等人也在其中。
第二场是马战遴选,参加遴选之人可使用自己的兵器,也可以从霖骑一卫的兵器架中挑选。
一人立马于校场正中,白衣皂靴,精钢护腕,胯下一匹乌黑的战马,手中是一根与长枪相仿的白蜡杆。
三十个少年的对手只此一人。
第一个上场的是个身穿皮甲的少年,皮甲制式与光明铠相仿,通体漆成红色。
戚国禁止铁甲流入民间,对皮甲却未加禁止,寻常猎户或是走镖的镖师都可以置办。
红色皮甲中最耀眼的当属那两块护心镜,精钢打造,光明如镜,反射着刺目的日光。
红甲少年未戴头盔,以赤色铜冠束发,手中提着一柄丈八青龙刀,胯下坐骑也是火红色,一人一马如一道火焰之箭,射向那个白衣人。
二马相距三四丈时,白衣人依旧静立如山。红甲少年大喝一声,青龙刀高高举起。
眨眼间二人之间的距离便不足两丈,青龙刀正欲下劈,白衣人忽然出手。
他单手持白蜡杆,犹如在用一柄丈八长剑,直直刺出,正中红甲少年的护心镜。
数百步之外的赵定方隐隐听到彭的一声,仿佛看到那块明亮的护心镜变形的样子。
白衣人用的力道极为巧妙,红甲少年竟被挑离马鞍。
青龙刀登时脱手跌落草丛,红甲少年口中喷出一道血箭,人也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白衣人收了白蜡杆,淡然看着趴在地上的红甲少年。
那少年倒也硬气,挣扎几下遍爬起来,向白衣人施了一礼。
白衣人手握白蜡杆恭恭敬敬回了一礼。
那匹红色骏马早跑到主人身边又拱又蹭。
白衣人一弯腰,用白蜡杆挑起青龙刀,递到红甲少年。
红甲少年接过青龙刀,倚着自己的马,蹒跚离场。
红甲少年出阵时,剩下二十九个少年中立刻腾起一片窃窃私语。那身红甲太过惹眼,阵中的少年都是身怀绝技,颇多目中无人者,心中无不以为这红甲少年哗众取宠,必定是个华而不实的花架子。
待红甲少年被白衣人一招击落马下,二十九个少年的阵中鸦雀无声。白衣人若是也在策马奔驰时出手,纵然只是白蜡杆,力道恐怕可以将那少年洞穿。即便那白衣人力道用得极巧,那一枪至少让那红甲少年断了三根肋骨。这些少年没料到红甲少年如此硬气,肋骨折断,口吐鲜血,连哼都没哼一声。
更让少年们心惊的是那白衣人的枪术,出手之快,力道之强,简直无可抵挡。
红甲少年落马的一刻,已有十几个少年的手暗暗交替着离开兵器,在衣衫上擦拭掌心的汗。
红甲少年之后,一连十几个少年,或用长枪或用长刀,都被白衣人一招击落马下。
第十四个出场的是燕虎臣。
燕虎臣虽然嗓门大,催马出阵时却并未如那红甲少年般大吼一声,而是嘴巴紧闭,脸上隐隐透出一股铁青色。
燕虎臣的坐骑比那红甲少年的坐骑还要快上一分,人紧紧在马背上,单手提着那条混铁棍。
燕虎臣的坐骑与白衣人相距不足两丈时,那白衣人又闪电般出手,将白蜡杆刺出。
燕虎臣身子一偏,小山一样的身躯陡然倾倒,上身与马鞍齐平,白衣人那一招居然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