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申图的剑法轻灵飘逸,重在一个快字。当日在争锋客栈,尉迟晃不到三招便被青衫少年逼出窗外,吕申图与那青衫少年激斗半个时辰,逼得他使出绝招,依然不落下风。平日尉迟晃用腰刀与吕申图切磋时,吕申图即便只出三四分力,尉迟晃也难以抵挡十招以上,因此,尉迟晃对这位表弟相当服膺。
吕申图指了指尉迟晃胸前甲胄,叮叮两声轻响,两片甲叶掉了下来。
吕申图道:“赵兄不但出枪了,还出了两枪。赵兄若是将枪锋再往上抬些,落在地上的恐怕就是表哥你的一双眼睛。”
尉迟晃下意识眨了眨眼睛,虎着脸道:“你与赫连家是什么关系?”
赵定方心中惊讶:这式枪法是鬼枪的起手式,正是赫连荣城所传。
赫连荣城可以一口气刺出三枪,刺入花丛时必有三朵花落地,绿叶不动,落地的花朵完好无损。
这等枪术,除了天赋,必定经过天长日久的苦练。赵定方虽有恕剑心法,也只学个形状。正如许空炎所说,赫连荣城的枪法在天下五人之内,赵定方纵然只学到形状,以尉迟晃的本事依然无法抵挡。
“尉迟将军好眼力”赵定方坦诚道:“在下于赤霄山中习剑时交了一位赫连氏的朋友,与他切磋过枪法。今日照猫画虎,贻笑大方。”
“呸”尉迟晃气急败坏道:“赢了便赢了,你谦虚个屁,我尉迟晃岂是输不起之人。”
“不过”尉迟晃转怒为喜道:“霖骑一卫之中还有一位赫连将军,你躲不过他的眼睛。哈哈,我有好戏看了。走吧!”
……
……
尉迟晃带二人行了半日,进入霖骑一卫驻扎的腹地,但见白色营帐成千上万,营帐顶部飘着各色旗帜。
吕申图问尉迟晃那些旗帜有何意,尉迟晃道:“待你拿稳了霖骑一卫的弓箭自然知道”。
“每年投奔霖骑之人成千上万,霖骑一卫之人均是百里挑一”尉迟晃在一排没有插旗的营帐前停下,用马鞭一指其中一个营帐道:“今天先在此休息,明日遴选。过了遴选才是霖骑一卫的人,过不了,卷起铺盖走人。”
营帐虽然不大,里面收拾的极为整洁,只有两张床铺,比从外面看上去宽敞许多。
吕申图和衣躺在床铺上,盯着营帐的顶部道:“何时我的营帐之上能插着龙宿将军的旗子啊。”
赵定方学着尉迟晃的口气道:“先过了明日的遴选。”
入营帐之前,赵定方数了数,没有旗帜的营帐有几十个,即便每个营帐里住两个等待遴选之人,单这一个地方便有百余人。霖骑一卫的领地很大,不知其他地方还有多少这样的营帐,也不知明日有多少对手参加遴选。
二人哈哈笑了一阵,便不做声。
赵定方望着营帐,一夜无眠。翌日清晨起床时,发现吕申图亦是眼圈发黑,显然也是一夜未睡。
二人穿戴整齐,出得营帐,发现外面已经站了许多穿各色衣衫的年轻人。
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名身着黑色皮甲背插牙旗的骑兵在营帐前勒马,高声喝道:“参加遴选之人即刻上马,随我到校场。”
一众年轻人轰然上马,随那名传令兵驰向校场。
前行不过数百步,陆续有背插牙旗的传令兵引领身穿杂色衣衫的年轻人加入,如溪水入川,最终汇成一道洪流。
十几个传令兵一字排开,后面跟着近千名前来参加霖骑一卫遴选的年轻人。
赤霄山下的朱家马场虽然有些破落,但规模不小,不过与霖骑一卫的校场相比仍有天壤之别。
校场正北处立着一杆帅旗,旗下骑兵队列严整,岿然如山。
这队骑兵与霖骑不同,均是全身铁甲,阳光之下闪着乌光。这队的长枪与佩刀都与羽林卫相仿,身畔并无长弓,背后也无长箭,腰间挎着精巧的连发骑兵弩。
这队骑兵两翼各有一百名军官如鹤翼张开,一半着玄色鳞甲,一半着暗金色鳞甲,尉迟晃赫然在列。
军阵之中的战马是一色乌黑,军阵之前立着五匹马,毛色各不相同,当中一匹黑马,左侧两匹白马,右侧却是两匹红马。
黑马上端坐之人身着玄色飞龙铠,铠甲之外罩了一件月白的长袍。此人身形虽不魁梧,却自有一股不可言喻的威势,令身后如山的军阵都矮了一截。
赵定方忖道:这人便是昭王了。
乘白马的两人一人全身裹在黑袍之中,不露面容,另一人却是全身裹在一团深紫色的长裙之中,头上带着面纱。此人身形袅娜,一望便知是个女子。
赵定方一眼便看出此人便是自己刚认的姐姐玉尘夫人,她身边那个裹在黑袍里的人,大概便是玉尘夫人的朋友,慕容朔口中的松陵先生吧。
两匹红马上的人也是一男一女,男子不过十七八岁,身着淡黄色长衫,头戴紫金冠,腰悬长剑。剑鞘与剑柄似乎是白玉所雕,一色莹白,阳光之中发着柔光。
女子也穿紫色裙衫,不过颜色较玉尘夫人那身夺目的紫色要淡一些。
赵定方目力极好,看到红马上的紫衣少女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女子人居然是赵紫烟。
赤霄山一别,赵定方以为自己北上边塞,赵紫烟回到京城,自己体内的蛊毒被无相金刚剑清除干净,赵紫烟与自己再无瓜葛。
赵定方来到这个世界不到一年,遇到的危机比他在另一个世界二十八年遇到的还多,在诸多险情中,唯赵紫烟最令赵定方头痛。势力庞大的玉枢院与长生会,骄狂的上官雨时,阴毒的楚灵舟,毗陀罗天的鬼使神差,都不及赵紫烟令赵定方心悸。
玉枢院四执事、长生会中的豪门子弟、上官雨时、楚灵舟等人虽是人类,其嘴脸在赵定方看来与克伽龙王和摩柯迦罗无异。赵定方很容易对这些人提起防备之心,争斗之时亦不会心慈手软。而赵紫烟不同,她的所有恶意都包裹在那副楚楚可怜的躯壳里,令人不认加害,如裹着糖衣的毒药,也许她的毒性不是最烈的,但她却是最为致命的。
术由心生,与许空炎、慕容哲、云笈天师这些宗师相比,赵定方的斩铁之术、火术、剑术,虽然舞起来足以令人眼花缭乱,与真正高手一比,高下立判。赵定方常常自省:大概正是心性不够坚忍之故吧。
赵定方希望皆天府原上的风雨,洗去心中的懦弱,令自己真正心坚如铁,无坚不摧,无所不破,到时无论紫烟红烟,都不能迷惑自己。
霖骑一卫位于天府原北端,距离御天城上千里,赵定方并无功名,入了霖骑一卫,也只是阵前卒,不可能很快便有机会进京面圣,赵紫烟一介女流,也不可能千里迢迢跑到边塞。
赵定方没想到还不到一年,二人便重遇了。
吕申图的声音从一旁响起道:“赵兄请看,帅旗之下的人便是昭王。”
赵定方点点头,吕申图继续道:“他身后的人马便是奉国将军府派出来的龙宿卫,听说霖骑一卫的龙宿营统制是禁宫第一剑宇文照的儿子宇文纳信,步战功夫了得。我表哥说宇文纳信被昭王请为遴选新兵的步战教官,但愿一会儿遴选不要碰到他。”
赵定方指着龙宿营两侧的霖骑军官道:“这两队人马是干什么的?”
吕申图神秘一笑道:“龙宿营两翼这两百名军官,是枭骑营的百夫长。枭骑营被称为利箭之锋,这些百夫长有优先挑选的权力,被他们相中,便可入枭骑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