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倾饿极了。
从早上开始的时候就走进俄蒂镇,一路跌跌撞撞来到那个让人汗流浃背的集市,然后又集中精神在白发那里弄清楚了啵色的来龙去脉。
临走的时候也没顾得上在镇子里饱餐一顿,以为赶天黑就能到塔拉玛拉,然后大吃一顿,不成想却被山脉挡住。
此时看着老汉家里的屋顶冒出炊烟,肯定是在做饭。这种温馨和欣喜更是把二人的饥饿搅得翻江倒海。
老汉还在打理着羊圈,克倾二人已经恬不知耻地走进了屋子。
进门一看,是一锅烧开的水,没错,真的是一锅烧开的水。炉灶下的柴火噼里啪啦作响。
落差点晕过去,克倾还行,带着微笑问老汉:“大爷,今晚不做饭吗?”
“啊哈哈哈,你们俩是不是饿了?”老汉刚刚把羊圈门关牢,准备洗洗手,却忍不住一阵狂笑。
“没有,怎么会饿呢!”
“今天是村子里一月一次的烤全羊晚会,不做饭的。”老汉擦干了手。
两人掉到地上的心又一次悬在了天上。
“好了,赶紧去给马添些草,跟我来,晚会早就开始了。”老汉走出了门。
夜幕降下来了,烤全羊现场已经搭起了好几处篝火,剥掉皮的几头羊被穿在铁制的烤肉架上。熊熊的火光中,羊肉上出现了令人舌头立马生水的油光。
很明显是肌肉强健的瘦羊,这样的羊铐起来才有味道。
篝火晚会是在山脚下举行的,背靠着山的狂欢似乎更有聚会感。
克倾看到地面上有很多火炭的痕迹,于是猜度这里是每月固定不变的晚会地点。据老汉讲,每月是不同的人家轮流贡献羊用在晚会上。
村民们身着粗布大衣,朴素而随意,几位年轻的放羊汉拉着破朽的二胡、敲着残破的锣鼓。
只是缺少了一个画面:大家互相挽着胳膊围着篝火起舞。
管他呢,克倾是真的感觉到自己前胸贴到后背上了,他真想知道那位大婶到底要放久佐料。
好多佐料克倾都没见过,只大约认得出葱片和芝麻,也难怪,在魅黑国的时候只知道端上来吃就够了,哪里会理会佐料。
最后,大婶们在羊身上抹上了香油,把无数把匕首插在羊身上,所有人像狼一样扑了上去。
咕咚咕咚,几滴羊奶酒洒在了老汉油腻的胡须上。
“大爷,羊奶酒里面为什么会有茶叶?”克倾喝了几口之后没感觉到奶腥味。
“本来就是把奶茶酿成酒的啊,当然有茶叶。”老汉长长地打了一个饱嗝。
“那茶叶是哪里的?”
“茴香镇上买来的,翻过山就能到。”
那是一个美食镇,因茴香出名,卖各种佐料。
克倾又端起碗喝了一口,并用眼睛告诉老汉继续讲。
每次烤羊之前,村民都会把茴香先塞进羊腹,除臭除腥。羊肉之所以会有腥味,是因为村民们一到夏季就会把羊赶到塔拉玛拉以北的天然牧场,当然不会在春天去的,春天草场里都只是芽草,被羊吃了之后会影响来年牧草的长势。
羊吃完肥美的草之后,逐渐就不跑动了,这种羊即使以后变瘦了,腥味也还在。
“像我从来就不去那边的牧场放羊,所以每次我贡献的羊都用不着茴香。我也懒得去,年轻时时跑了好多地方,真的累了,现在我就想在这个窝里呆着,哪都不去......”老汉靠在一位壮汉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您年轻的时候都去过年哪儿啊?”克倾把老汉摇醒了。
“多了去了,你看见你背后这座山了吗......”
他们旁边的这座山只是整条横断山脉里很不起眼的一座山。整条山脉,南起孤海的南湾,北至临近墨巴海的比伦山。
老汉一开始还在比伦山做过淘金梦,结果一无所获。后来他去了茂泽国,那个天府之国,在南部的达昂诺斯是最富的,在那做了几年士兵,梦想者最后成为一个将军,进入茂泽国上层社会。
“可是这个国家太坏了你知道吗,动不动就起兵欺负这个欺负那个,我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挨枪子儿,就溜了,我当了逃兵,哈哈哈哈哈哈~”老汉喝掉了最后一口奶酒,“转来转去,跑来跑去,最后还是觉得这里自然安详,老了,好多东西又带不走,何必去争呢......”
克倾又摇了几下老汉,不管用,这次是真的睡过去了。落早已在地上睡得不省人事,可能连老汉故事的开头都没听到。至此,克倾的上下眼皮也终于合上了。
很多时候,克倾希望看到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光照暖洋洋地温暖着身子。
可现在毕竟十月初,诺昂诺斯南部的秋季已经来临一个月了,晨光确实是明媚的,只是没有温度。
一个寒颤之后,克倾发现落在细心地擦拭自己的剑。老汉把他二人的马牵了过来,套在木制轮胎的架子车上,昨晚的篝火场地上,人都零零散散地走完了。
“为什么把马套在木车上?”克倾揉了揉眼睛。
“怎么,你俩想在这一直白吃白住?”老汉系紧了最后一个绳结。
“哦哦,您是要坐在后面的车上给我们带路吗?”克倾站了起来。
“难不成你们策马奔腾的时候,我跟在后面跑?”说话间已经爬上了木车,盘腿而坐。
落在晨光下看到剑身闪出了刺眼的光芒,终于满意地将其推回剑鞘。克倾带着睡意爬上马之后,自己也一跃而上。
“驾!”老汉抽了一下马匹,“前面右拐。”
开始爬山的时候,两匹马大汗淋漓,克倾二人不忍心,跳下来牵马步行。
“岔路口这么多,别打瞌睡,盯好了。山路朝南,下个路口一定是右拐,山路朝北,下个路口一定是左拐。”木车有后仰的趋势,老汉抓紧了车辕。
“呃,我就不明白了,这是谁修的路?干嘛不一口气直接走到山顶,拐来拐去的不是折腾自己嘛!”克倾开始抱怨了。
“要不怎么说你们年轻呢......”老汉刚要开讲。
“懂什么!这样的话不费力,这其实是一个省力杠杆。”落破天荒地说话了!
“哇,不是吧,落,老实和我说你读过几年书?”克倾觉得精神一振。
“我还以为这个小伙子只是个剑客而已,没想到对弗萨的书也有所涉猎。”老汉滔滔不绝,“这个道理其实在他写在书上之前我们就了然于心了,可惜了一双粗手不会抓笔杆,只识得几个大字,也就没法舞文弄墨了。”
马一般适合在平地上奔腾,如果有一定的角度就开始有些喘,即使这两匹马是从荒漠上的牛仔手里夺来的草原马。
更不用说这一座接一座的山是什么样的角度,当站在最后一座山的山巅,看着眼前沃野千里的富庶土地时,连马都是眼前一亮。
不过,两匹马高兴得太早了,原以为可以舒舒缓缓下山,去那肥沃的土地。
老汉指着那条最明朗的下坡路时,表明自己只能送到这儿了,要不然赶天黑返不回去。可是克倾却阻止了正在解绳扣的老汉,昨天看着他那么仔细摸马背的时候就决定把马送给他了。
“您打算推着车回去吗,那估计赶天黑真的回不去了。”克倾又把解开的绳结系上了。
“看来你们是真的不知道塔拉玛拉是多大一块地,我推回去是累了点,可你们要走的路更长。”老汉诚实的身子坐在了车上,准备赶马回去。
“没事的,我们年轻。昨晚的烤全羊和今天的带路我们无以为报,谢谢您。”克倾是稍稍提着嗓子道谢的,因为老汉已经走开一段路。
“下山之后就是茴香镇,你们可以先在那儿休整一下。老夫也不知道你们要去干什么大事,总之你们要记得永远是邪不压正,无论遇到什么都要有信念和信心。”他和两匹马的背影此刻变成指甲片大小,声音却响亮在山谷间。
再回头,只见一片开阔天地。眼下是数万亩的矩形田地,灿黄的向日葵全都耷拉着沉重的头。
远一点,是一条宽得看不见对岸的磅礴河流。再远一点,是雾气氤氲的繁华城市,只依稀可见宏伟建筑的轮廓。
再抬眼,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因为雾气太重,把塔拉玛拉的更远处遮蔽得更令人向往。
克倾怀着欣喜向山下冲去。
山脚下,茴香镇的路口处竖着一碑,“茴香镇”三字很是显眼,下面还有很多密密麻麻的小字。
克倾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并不是在阅读碑上那些关于镇子的介绍,而是被十几个白衣守卫死死地围住了。
落下来的还不算迟,远远看见围住克倾的那个圈越来越小。然后开始加速,一个箭步,剑早已在地上横出一道斩波,随后那个圈破开一个口子,众守卫齐刷刷退后数十米。
“什么颜色都没有,你们没军衔,不够我练剑的,叫你们带头的出来。”落慢步逼近。
而克倾为了躲避落的那道斩波,此时还蹲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