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没什么事,我坐在生化室发呆。小江就坐在后面。我们什么话都没说。老实讲我还没从中午的尴尬中恢复过来呢。
期间小陈进来过几次,她来问生化的问题。我在门口,她不来问我,走进去问小江。当然,比起我来,小江的魅力大多了,而且,异性相吸嘛。不过后来,小周也来,问今天下午生化室谁当班时,也去问小江。这实在让我心里不舒服。简直当我是隐形的。就算我们是竞争对手,也不必要这样吧。小江就不这样。
我有些气鼓鼓的。小周走后,小江坐在椅子上滑过来,递给我一张纸,上面画着一个白衣长发的女孩拉小提琴的样子。好漂亮!我不相信地问:“你,画的是谁呀?“
小江用笔指指我:“有一天傍晚,我去打水。看到了这一幕。我就在下面,看着你拉了三个小时的琴。结果,水也没打到。“
那天,他一直看着我吗?我的耳朵发烫。他能听得出我琴声中的心事吗?我把画举起来,说:“这画,能送给我吗?“
小江摇摇头。我有些失望。他说:“好多细菌。“
我站起来,说:“今天下午消毒呢。我放进高压锅消一下毒不就是了。“赶紧跑去看高压锅,还好,还没开始消毒。我把画放进去。
小江在后面说:“没用的,水笔画的,会泅开的。“
消毒时间很长,到下班也没消毒好。我手也不洗,就等在高压锅旁。小江陪着我。我说你不去打水,小心到时候又打不到水。他并不说话。
六点十分的时候终于到时间。我赶紧去洗手换衣。小江戴着手套打开高压锅,帮我把画取出来。果然如小江所说,画已经不像样子了。我沮丧地把画卷起来,准备回家。
小江说:“如果你真想要的话,我回去再帮你画。“
可是我就觉得这张好,因为是第一张,先入为主了。但我还是点了点头:“谢谢你。“
回到家,我把画抚平,放进相框里。虽然线条已经模糊,但还看得清楚,我知道,这是我,小江观察了三小时画的,我。
星期天下雨,雷鸣电闪的,不能看电视也不能上网。我一个人在家里。翻了会书觉得无聊。楚然这种天气跑出去见女朋友去了,他说这样的天很少有人上街,就算上街也是打着伞,不容易让认识的人发现。我妈则出差去了,要一个星期后才能回来。
咚咚,有人敲门。我飞快地跑出去。这个时候,随便谁来我都高兴。
门口站着小江。身上湿淋淋的。他说:“我刚出去串了下门,没带钥匙,结果回宿舍的时候发现同住的把门关了。我进不去。在这,也就只认识你家。所以……不会不方便吧?”
我摇头,赶紧让他进来。拿了条新毛巾给他擦,又泡了杯茶递到他手里。然后自己窝到沙发上。忽然感觉有点暧昧。
小江擦干头发,喝口茶,说:“谢谢你,林潇。”
然后。沉默。
一个好大的雷打来,震得我耳膜发痛。我捂住耳朵,这雷打得我心发慌。
小江说:“拉琴吧,我想近一点听。”
我去拿来了小提琴。这是考上大学后妈妈给我买的,花了一万多,所以平常我特别宝贝它,除了我谁都不准碰的。
拉了个楚然写的曲子,发现小江很认真地看着我,便有些慌了神,放下琴说:“楚然写的,还行哦。”
小江笑笑,说:“能把琴借我一下吗?”
我递过去。他也会拉小提琴啊。
他把琴搁上肩膀,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拉。
这首曲子很陌生,从来没听过。我想,应该是他自己写的。没想到,他和我还有这点相同。他很行呢,又会画画,还会小提琴。在学校,他一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为什么,像他这样的男孩,居然会没有女朋友呢?
小江拉小提琴的时候很投入,仿佛在台上演出。而观众,就我一人。好似只为我一人演出。他只演奏给我听。
曲毕。小江放下琴。我沉默。泪流满面。是感动吗?也许。从没有人,会给我这样的感觉。这样震撼,直到内心深处。
又有人敲门。我抓起面纸胡乱擦了一把脸,去开门。
是韩飏。他看见小江,脸上有股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说:“潇潇,很有情调啊。”
我没说话。他又开口:“真没劲,我去找楚然。”我说楚然见女朋友去了。他愣了愣,然后笑笑说,“看来我是孤家寡人了。算了,我睡觉去。”
他每次都是这样,看到我们和各自的朋友玩,他就会一个人走,好像我们抛弃了他一样。我最讨厌看他这种小家子气的样子。
我用力关上门,挺好的心情,又被他破坏了。韩飏真要命。他就不能改改,除了这个其他的其实他都挺好的。仗义,肯帮助别人,心地也好。现在啊,除非让小江成为我们共同的朋友,否则,他还会一直这么别扭下去。
走到阳台上。天倒是放晴了。不知道韩飏还在不在生气。望望那边,没什么动静。
很快又有人敲门。这下我可有点烦了。又是韩飏,他咧咧嘴,说:“我电脑突然不能上网了。你的能不能让我看一下。”
没事就好。我点头,让他进来。
小江跟着进了书房。我正帮韩飏泡咖啡,听到他们俩在里面争什么,好像是有关电脑的。我真怕他们吵起来。过了一会儿又没声了,好像达成了共识。我走进去的时候俩人的脑袋凑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么。后来小江讲了句什么,韩飏赞同地点点头。
我舒了口气。韩飏交朋友很挑剔,没文化的不交,没特长的不交,粗鄙的不交。所以要当他朋友,自己先得掂量一下。我想小江应该符合他交友的条件。韩飏应该不会拒绝这个朋友吧。
一看时间,十二点都过了,赶紧去淘米煮饭,一边朝书房喊:“都留下吃午饭啊,我炒菜。”
心里放晴了,切着肉的时候忍不住哼着歌,猛然发现,这曲子是刚刚小江拉的那首。
三个人一起吃饭,感觉怪怪的。韩飏喝着汤,说:“十几年没见,想不到你都会做菜了。而且味道还不错。”
被韩飏夸,心里乐滋滋的,转头问小江:“那你觉得我的手艺怎么样?”
小江咽下饭,说:“很好啊,我一直在食堂里吃,吃得好腻。今天吃到一顿家常饭,简直可以说是幸福了。”
我被夸得飘飘然了:“那当然,我妈工作忙,老不在家吃。我一个人只好自己煮饭了。久而久之,就会了。可以说是无师自通哦。”我吃了口番茄炒蛋,有点得意地说。
这顿饭吃得很开心。吃完午饭他们都走了,屋子里一下空落起来。站在阳台上看着前面的树叶上滴落的雨滴,回想起刚才小江拉的曲子,跑进房里,拿了纸笔,凭记忆写了下来。一边拉,一边修改。到外面路灯亮起来的时候,终于把那首好听的曲子拉完整。
站到阳台上,调整好状态,把小提琴架上脖子,开始演奏。现在这个时候,小江应该去打水了吧。如果他经过,他应该能听到,应该能看到,我在演奏,他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