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城是一座忧伤之城,它总是制造了一个个缺失灵魂的家庭。
总有追寻母亲影子的人,却永远只能在梦里。
母亲,是一个遥远的影子。然而每个人总是希望在自己身上找到一点点母亲的影子,由此便开始了对自己的审视。那个人看着眼球里的自己,这眼睛是不是很像母亲?杏黄的瞳孔,布满了血丝!不,这怎么能是母亲的眼?母亲的眼怎么会布满血丝呢?怎么会是杏黄呢?一定不是!于是看着自己的脸蛋儿,轮廓分明,双睫毛,鼻梁高挺,还有黑色胡须,可越看心里越疑惑,这张脸怎么能是母亲?一定不是,于是再找,头不是、头发也不是、耳朵也不是、四肢也不是,渐渐的发现自己身上什么也不像母亲。
那母亲究竟是什么?影子又在何处?为什么会一点遗留的气息都没有?于是纷纷茫然,却也强大了本就弱小的寻觅心。
我、紫堇、苔梦都是这样的人。
有人寻找爱情,在不停地向前追寻,不顾风雨,不顾路艰,不顾生死,可却像是铁轨上的单只,永远也看不到摸不着另一只,明明就在身旁,明明伴随了,经历了,共苦了。
有人在拉近亲情,在不断地给对方物质上的一切,哪怕阿谀奉承,哪怕违背良心,哪怕跌进深渊,却愈行愈远,犹如海市蜃楼,影子一般,消失殆尽,留下仅仅一行行泪水,一声声叹息。
有人在找自己,在不尽的远方,在自己的身上,找啊找!找啊找!欲找而找不到、不明白,什么自己,什么意义,又为什么,于是走进庞大的人生循环迷宫。间或一生都走不了一个循环,间或循环的终点就是人生的终点。在这即将循环的道路上,有友情、亲情、爱情,整个人类的,还有生命,于是乎背叛、贪心、利益、、、。这些欲望的附属物总是在循环的道路上设障,一障又一障,障障越难过,抬眼看到那前方,无穷无尽,心底的火苗顿时熄灭,于是选择了背叛,抛弃了友情,间或亲情,抑或爱情,停在了这一点,那时已经成为了这道路上的又一障,不在与之平等,不是一个独立的平行道路上的一只。
在距延城这座城市两百里外,有一座山,这里的人称之为帽山,至于为什么,没听人讲起过。或许帽山正如其名,其型犹帽,亦可能因其地在方圆地较高,但不管何因何故,它已经是帽山了。
帽山在全国并不算是什么有名的景点,但在延城这座城市,可能本身就赋予了某种含义,外来人体会不了,年轻一辈也体会不了,间或帽山比延城早,只是当时可能并不称之为帽山,可能是森林之山,一座高山,一座绿山,一座深山,一座神山,不管称其何种名,绝不会是一座秃山,缘其由,那是原始森林的后亲,可能这么说有些夸大,但确实就是这么回事。
高大的松树居多,还有些道不出名的,不管帽山里是什么树,但正是由于它们,把这座山变成了一座充满人情味,却又有人文味的人之山。
便于观光和安全,帽山有三条通往山顶的道路,道路都很平坦,当然有些坡度,一条道路上还铺了木板,已经很泛黄了,踩在上面会咯吱咯吱地响,也算是添了另一番乐趣,帽山平地而起,可能接近八百米,这里的八百米不是海拔,而是从山脚起,实际上可能没这么高,人们说着说着也就这么高了,至于帽山的管理人员就更简单了,既然大家都说八百米,于是就在山顶上立个石碑,上面写着八百米,于是大家也就相信了,当然有的人不相信,于是他自己从山底走到山顶,数着自己的步子,到了山顶,一算发现七百五十多米,回头一想,可能是自己步子迈大了,于是点点头,心里相信应该就是八百了!
听说不久前电闪雷鸣,把帽山山顶的那个大树给劈开了,那棵存在了不知多久的大树好像被劈开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回事?有的人决定亲自去看看,可到了才知道,帽山的工作人员告诉他,帽山正在维修一些危险的地方,已经禁止观光了。
有的人相信山顶的那棵树真被劈开了,就说:“如果山顶那棵大树没有被劈,那干嘛不让进了,以前维修的时候也没不让进呀!”有的人不相信山顶的那棵树被劈了,便说:“那树这么多年了,要劈早劈了,会等到现在!”有的人漠不关心,那树被劈与不被劈跟他没什么关系,当然这类人要不是年轻一辈就是外来人!
这件事在当时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闲聊话题。
我现在是一身轻松,我已经把公司的一切都交给了我的妹妹,尽管我的父亲有些儿不满,可事情已经这样了,而且我妹妹没有辜负自己,把公司经营管理得很好,于是父亲也就没有什么不满了,为此,我的继母,我妹妹的亲生母亲还给我妹妹办了一个小型仪式,甚至感谢了我。
紫堇的两个大学室友,姜静和茗幽也已经进入了我妹妹的公司,听说她们俩工作成绩都很突出,已经小有成就了,而且还成为了办公司女神级别的人物,或许在紫堇和苔梦面前,她们不算出众,但放在社会上,也算是出众的了。
我妹妹还说,追求她们的人还很多,除了公司内部外,甚至还有外面来的,只是她们一心都在事业上,所以都被拒绝了。
我曾问道:“那你自己呢?”
不料她道:“哥哥都没解决终身大事,妹妹怎么能?”
“哥哥不适合结婚,不用管哥哥了!”
她听得莫名其妙的,不知道什么意思。我也不知道。
在这个家里,我算是和妹妹的话比较多一点,尽管不是亲妹妹,我对于我的亲生父亲,不冷不热,至于我的继母,在我的眼里,除了是我的妹妹的母亲,其余的什么也不是。
在离帽山山顶的大树被劈一个月后,帽山终于开始观光了,第一波是很汹涌的,不是为其他,就是想知道山顶的大树是不是真的被劈开了,冲着这个很古怪的信念,帽山全是人,全是当地人,全是老年人,有的年轻人不放心自己的老人,于是也跟去了。由此,便是人山人海,在远处都能看到影子在移动,慢慢地向顶峰出发,不是不想快,而是太多了,只能慢慢的。
不看别的,目标明确,就是山峰,可能一生中都未曾这么清晰地活过。
终于第一个爬到顶峰的人看到了,大树被劈开了,就这样而已,于是转过身开始向山下,想返回!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那个不相信的人,等转过身才知道,他已经找不到路下去了,全是人,他一个人在前面奔跑,已经忘记了周围,等回过神来时,已经是眼前的这庞大的画面。
于是他自己一个人慢慢地在人群中移动,与他们不同的是方向相反而已,终于在经过好长时间的努力后来到了山下,把消息告诉了那个不相信的人,却一点也没高兴起来,原来他已经知道了。
原来在山下有人在卖消息,而这个人就是当初告诉他帽山在维修的帽山工作人员。听说他由此赚了一万多。
这场闹剧持续了近半个月,终于平息了下来,于是帽山就冷清了,风吹松树的声都能听到,大家都知道了帽山山顶的那棵大树被雷劈了,于是大家又开始猜为什么会被劈了,难道犯了忌讳?
这又成了新的一个话题!
在延城,从不会因缺少话题而烦恼!
天气已经开始转凉,高寒气息在慢慢地靠近延城,延城还是那么热闹,丝毫没有因高冷天气的即将到来而停止。
一天,我接到苔梦的电话,邀约一起去帽山,散散心,舒缓舒缓压力,可能是怕我拒绝,又邀请了紫堇!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缘故或是感性的冲动,我自己很乐意,其实我自己想过,如果苔梦没有叫上紫堇,自己会答应吗?我想我会答应的,只是没有心里那么愿意,难道这仅仅只是因为紫堇吗?如果仅仅只是因为紫堇,是不是意味着自己爱上她了呢?我被自己的猜想惊吓到了,怎么会呢?如果不是,那又为什么?
脑海里顿时浮现了我初见时她的模样,后来带我逛城、吃饭、一起劳动,再到雨中她可人的场面,甚至在雪村那几日的闲暇时光,一直到我们结婚,然后离开了雪村,她亲口对我说:“伏生,我们离婚吧!”
我突然惊醒了,从那本美好的恬静回忆中。这时的我好像才知道我们已经是结过婚了的,尽管没有正式领证,举办婚礼,可那都是真实存在过,虽然仅仅只是在两个人的世界里,可那又怎样呢?结婚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为什么要除我们之外的人知道呢?于是反而觉得很高兴。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只属于两个人的,不属于其他人,不属于任何世界,只属于我和紫堇。
那不是爱她吗?于是回到了原点上!可转头一想,好像都不真实,或者已经够了,还奢求什么。
最紧张莫过于苔梦,她一直在扮演着一个追求者,至于是不是追求我,她自己也不是特别清楚,她只知道她要一直追求着,一旦这个追求完结了,她自己也就完结了,或许她已经习惯了一直追求着,从小一直追到大,小时候,她追着父亲,可父亲没有给她一点痕迹,于是她又追着母亲,稍大了,母亲去了,那又追着什么活着呢?终于找到了一个似乎永远也追不到却总有踪迹可寻的目标,于是开始追啊追!追着追着也习惯了,也不愿再去追其他的东西,于是习惯也就习惯着,追着也就追着,可能终有一天会完结,那时自己会倒下了,也就完成了。
紫堇在接到好友闺蜜苔梦电话的一瞬间,就已经知道会发生什么,间或女人天生就是一个先知者,对未来的事总有些儿模模糊糊的印记,她的心是冷的,是因为苔梦?不,完全不是,那是一个她本身心已冷的秘密,期间她那冷颤的心可能温暖了,她自己不知道,即使明晓了也被埋藏了。
在即将要去帽山之旅期间,发生了一段插曲,苔梦收到了一封来自英国的信件,没有地址,署名为:守护你的狼。
还有一顶英伦式的大沿顶的帽子,帽沿上一朵玫瑰色的蝴蝶结,很漂亮,还很高贵。
这对于苔梦来说是一件奇异之事,在英国,她没有朋友,不,是现在没有,以前有我。
更奇异是:守护你的狼。这多可怕的名呀!幸好不是自己,自己也不是羊,不然就是羊入狼口,狼这种毅力的动物,会让人感到恐惧和不安的!
本来这是一件困惑之事,可被即将来到的帽山之行冲淡了。至于那封信件没有拆开,而礼物则放在了她自己的房间里,和那封信件搁在了一起!
迷迷糊糊之间,就来到了帽山脚下!
亲自站在帽山脚下,自然瞬间敞开了许多!倒也清净,或许前段时间人们太热闹了,这许想静静,竟然都没有看见一个人,走到售票处,一个年轻小伙无力地盯着电脑,不知在看些什么!
我买了三张全票,可能是清净了,连票价都少了很多,他递给我三张票,找了零,又盯着那屏幕,快速地翻动着鼠标!好像看到了什么,突然精神了起来,眼睛都放了光。
她们也到了,苔梦是自己驾车来的,紫堇是打车,苔梦刚到,紫堇就接着到了,出租车调头就走了。
我心里暗自想到:我怎么没想到去接她呢?
可随后又摆头,又想到:要是苔梦撞见了,那怎么办?
但又总觉得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什么!
苔梦穿得都很清新,都是运动装,苔梦是浅绿色,紫堇是青色的,而我自己是蓝色的,都是套装!
“这是票,已经买了,开始上山吧!”
来到了三岔路口,三条路通向山顶,在旁边还有四座小亭子,左右各两,可能是供歇息,也可能能有其他的用处:可以坐在石凳上看着上山下山的人,吃吃东西,照照相、、、
正当犹豫之时,苔梦莫名从她的背包里拿出三个精装的小盒子,两个分别递给我和紫堇,自己留一个,好像早有预谋似的,不,这次登山本就是她组织的。
我和紫堇都疑惑望着她,等待着她的解答,不过这盒子很精致,而且很像是保险箱,要密码和钥匙同时才能打开。
“这是刚从瑞士运来的密码小盒子,它特别安全,要钥匙和密码同时才能开启!”苔梦指着手里的小盒子说。
“你要用它装什么秘密?”
“这就是你的小阴谋?”
“就当是玩个游戏!”
见我和紫堇都来了兴趣,苔梦介绍了一下游戏规则。可我们为什么会对这个游戏感兴趣呢?甚至有莫名的兴奋。
把自己最想对另两个人说的话写在纸上放入里面,输入密码,上上锁,分别从三条道上冲向山顶,埋在山顶,等想告诉另外两人时,把密码和钥匙给人就行!到时候再来这个地方取出来!
紫堇和我很奇异,苔梦的初衷是什么,即使多年以后,这也找不到,寻不着,出于目的,却始源于欲望。
欲,生而有之,欲大小,处个人而视之。
人生来就有欲望,于是就在痛苦与挣扎中活着,愈挣扎愈痛苦,越痛苦越挣扎,人就是这样,间或本身就是一个痛苦的过程。
总是人不禁自问:什么是人?
总是人在自己回答。
有人说:“人是‘动物’进化而来;人是动物‘进化’而来的。”
有人又说:“人是生命现象,而这种现象是求生意识的客体化。”
或许都对,或许都不对,而总之,人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他会在自己的天梯上找到自己的“人”。苔梦如此,我如此,紫堇亦如此,或许是一个世界的死亡,另一个世界的诞生,谁说不一定呢?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这样了,却不知为何总有点儿揪心!
苔梦作为发起人,选择了中间的道路,而紫堇则是左边的,我不用说就是右边了。三条路上都有木板,一块接一块镶嵌着,木板是泛黄的,踏在上面会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顿时会来到另一个世界,似乡间似乐土,温雅、清新,心净而舒畅。
说来也羞愧,出生于延城之人,我却还未踏上帽山,只是依稀记得小时候在母亲的怀抱中来到过山腰间,那是断断续续的,甚至是不存在而在梦间模模糊糊的,或者那是另一片记忆的世界。
听闻只能是听闻的,远不及亲自而来的感受。
多年以后再次踏上帽山,那已经不再有此时的安宁,更多的是心堵、梗塞,还有不可磨灭的伤痛,伤是皮肤的,痛却是割心的。
我不知道紫堇和苔梦是不是属于初次而来,如果是,或许她们和自己一样,只是在过程中快乐,不然就是在结果中愉悦,过程中喘气,沿途的风景已不再那般重要,而是在这途中的心,本来还对她们盒子好奇,而此时早已忘却。
此时的自己或许能亲身体会东晋大诗人陶渊明《饮酒》中“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悠然精神境界,身处功名利禄中人何有此种意境?
一片小山庄,清幽而虫鸟喋鸣,清晨雾气迷迷蒙蒙弥漫在山间,鸡鸣而起。
一座小木屋,一片自己的菜园,自己亲自耕种,日落而憩。
一位女子,黑发披肩,正在躬身舀水,做饭。
我劈材,喂马,然后一起周游山间。
静悠悠地一步一步向前,一幅一幅画面悄然而后退,期间都不知是记忆混乱或视觉错差。
每个地方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或传奇,帽山亦是如此,不同的是这个故事只有亲自登上山顶的人才知道,在没有亲自登上山顶看见那块石碑之前,谁都不知道,至于缘由也只有山顶之人才知晓。
而这个秘密终于在看见石碑的那一瞬间揭晓。
最先登上顶峰的是苔梦,那她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其次,紫堇自然就是在末。
石碑上记载的是一段别样的故事,它无关亲情、友情、仇恨,仅仅是一段故事。
或许帽山的来历也因此而已。
那段时间不知追溯到哪里,一个奇女子在追寻一个男子,她相信轮回,相信来世之人,相信世之大,总会有他存在。
不知她来自何地,也不知追寻何种男子,她走过千山,踏足沙漠,游过大海,大地留下了她的印记,大海也流淌了她的血液。
春天发芽了,她走着;夏天炙热了,她行着;秋天丰收了,她迈着;冬天严寒了,她跨着。就这样,春冬交替着,冬春延续着,不知道多少个春,又多少个冬。
走着走着,已经停不下来了。
在那远远之地,她碰到了一个行人,于是他们就一起走着,又不知是多少春,多少冬。
突然一天,她和他的无名指都掉了,掉的那么干净,没有一滴血,好像原本就是不存在,四个干净的无名指紧紧连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口,而且变得很大很大,足以容下他们俩儿,足以成为一方世界。
那时的她和他相视一笑,双双倒下,倒在他们自己的口中,也双双闭上了眼睛,在那一方世界里。
他们终于停下了,停在了起步的地方,困了累了就睡吧!
南山有女,曰巾,四世寻子,得冒而终。
北山有子,曰冒,四生等女,得巾而逝。
四指化四方,南北而纵,东西而横,纵横交之点,凸出平地,久之而成山。
此成断指之说。
这块石碑何时在这里,没有人知道。
登山而知,更多的是虔诚。
三人看完石碑上的故事,默默无语,却相视而笑,各自在石碑下埋下盒子后看着整个延城。
那棵大树早已不在,听闻以前是在那石碑旁边的,它们或许是相互的支撑,树为之遮风挡雨,默默守护,而今就只有她了。
从这里看延城,不免有睥睨之感,却也夹带恐惧之意。
我、苔梦和紫堇站在山巅,望向整个城市,风不免刮疼了脸,而此时与在山间之感与完全不同。
一切都在自己的脚下,唯一人而登天。
冷风带来的恐惧却令人心惊与寒颤。
考虑到苔梦和紫堇,急早下了山,回头望向山巅,犹黄粱一梦。
虚虚幻幻就过去了。
第二天醒来之时,一切都如常,那只是梦里一游而已,那把钥匙却亮铮铮摆在我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