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驾校分班的日子,科一在考试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四。
我听说别的驾校都会有车接送学员,可很奇怪的是,我没有很幸运的成为其中一位。我心里安慰的想,这是科二的第一天练车,是分班日,没车接应该是很正常的,毕竟刚开始而已。我们学校在市区,而练车的场地在郊区,即驾校所在位置离我们学校很远很远,更可恨的是还没有到那里的公交。这城市不健康。
我是打出租车去的那里,一次就是二十二,很贵,回来时又是一次,身为学生的我是很难负担一天车费就是四十四的。
来到驾校,辗转间找到副校长的办公室进行分班。在这里,我想到一个很奇怪的现象,特别是在中国,不论是办事的时候,还是出事的时候,总不见一把手,都是二三把手负责一切,但有赏却是一把手的功,过就得二三把手担。我被一个有着军人体魄的教练收入门下,更确切的说是他们的副掌门让我归到他的门下。他姓崔,我一开始以为是少数民族,但后来一问才知道并不是,他一副完整的军人打扮。我猜想,他可能是军人出生,但我没有问他,仅仅是猜想,因为除了那一身军人体格,我没有找到其他证明他是军人的有效证据,于是我更不想问了。
他让我先开始练习方向盘。说白点就是把方向盘摸熟,能够达到运用自如,但炉火纯青他就不指望了,因为他自己认为他自己都没到那个境界,从这一点来说,崔教练是很谦虚的。当然,我也是很开心的。
我是一个很笨的人,对于机械方面的操作,但我从小对于我自己不太擅长的领域所奉行的原则就是笨鸟先飞。当然,我成为了一个失败的试验品,也成为了一个模范的展示品。
在模拟器上练习期间,他的同事让他带他的学员一上午,简单的说,就是和我一样,成为方向盘的操控者或**控者,而很显然的是,她是操控者,我是**控者。
这个学员是一个机灵的女学员,脸是长形的,稍稍圆润的修一下边幅,蓝色短袖搭超短牛仔裤,丰腴的身材,教练手把手教着她。我觉得她是很聪明灵巧的,因为她比我练得更好,而且很有欣赏性,在极端的短时间里。
因为我是大学生,教练已经知道。
“你也是大学生吗?”教练问。
“我是高中人,今年刚考上大学,九月份报道!”她回答。
“你看,人家一个高中人都比你练得好,还是一个女生!”教练对我说。
“我很笨的,教练!”我呶叨了一句。
好像教练没有听见似的,他又回过头问那个女生。
“考的什么大学?”
“理工类大学!”
“你是理科生?”这着实让教练有一丝吃惊。
“我是文科生!”这让身旁的我都吃惊了,更别说教练了。
这件事,在多年以后,我才明白当初的我是多么的愚蠢,并且对这个女生感到抱歉。我们是不公平的,带着歧视的触觉。
我们就像封建时期大家庭里对男女性别歧视一样的罪恶,是本质上的可憎。
我记得我老爸在爷爷时代就受到这样的常事,当然这些我是不可能亲眼目睹,都是时不时跟长辈聊天组合起来的回忆。
有一次老爸爬上很高的屋顶,至于是为什么,自己没有听说,长辈在闲聊中也未曾提及,但我想肯定是闲得太荒了,才会这么做,在那么高的屋顶,老爸是十分害怕和胆怯的,独自抖擞蜷缩在屋顶一角,不敢下来,颤颤巍巍,显得可怜也可恨。
爷爷都会自己在屋顶下看着老爸,然后带着诱惑的说。
“儿子,老爸有个问题问你,这个问题是很重要的,对于你而言。”爷爷好像一点也不担心似的。
“你自己要清楚啊,这个问题可是紧关你以后的人生,你想要听吗?”
老爸在那屋顶一角轻轻点头。
“只有小女孩才会害怕下屋顶,你知道吗?就像隔壁老王家那个羞涩的小女孩一样!”爷爷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还指着隔壁老王家。
“你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小女孩,对吗?”看到老爸还没有动作,爷爷再说。
“你难道想成为一个小女孩吗?而且还是那种羞涩的。”
“老爸知道屋顶上的你不是娇里娇气的小女孩,证明给老爸看!”
于是老爸自己一个人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可能是摔伤了一点,但证明了老爸是个男孩。
而周围的人都夸爷爷有办法,聪明,一个个羡慕的样都快赶上一个即将死去的人看到了长生不老药似的。
就这样,性别歧视解决了有关勇气的问题。我们时常如此,不知不觉中就这么干着,以至于习惯如此,更甚至逐渐把它形成了一种观念,潜移默化的影响一代代人。
我和教练就是这一代代人中的两个而已,如此一想,甚可怕。
但我从不曾想,在我记忆中有着统帅之才的爷爷也曾有这样的一面。
就因为这样,我敢肯定如果第一胎的我不是一个男孩,我一定会有一个倍爱我的姐姐,当然也可能是忌恨我的,或许是两个姐姐,更可能是三个,即使冒着罚款的危险。
很显然,我和教练已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你文科生怎么报了理工院校呢?”教练很不可思议的问,我也很不可思议的等着答案。
我们很多事都会想不到答案,当然即使有戏谑的成分。
“理工院校的男人多呀!”
我们哈哈一笑,我想这玩笑开得真好,我也充满戏谑的想她得有多饥渴。
突然之间我发觉有些原始的、动物性的东西在田东,但却又是人之常情的,然而我们不会发现。
我的哲学老师很喜欢研究推理,可以说是一个悬疑推理迷。他曾经说过,真相往往是透明无形的且看不见、无味的,即使我们偶然遇上也认不出、闻不到,只有那些开始的年轻人或即将结束的老人才能发现,只有两个极端世界的人才能了解并且掌握。
我当初不能理解,因为我不是一个开始的年轻人,而教练也不会掌握,他不是一个结束的老人,我们不是两个极端世界的人,我们在开始与结束之间,在年轻与老颓之中,在两个极端世界的界限之处。那里的我们是看不见尽头的,不管是那一端。
我左边的一个男生静静的练习着,好似周围的人与事无法干扰他,如果不是教练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他也是其门下弟子。他一直坐在那里,从我到这里开始,犹如一个绝世高手,一言不发,静静修炼。
于是我们就这样修炼,终于作为笨鸟的我开始找到感觉,渐渐打通任督二脉,动作流利起来,虽不能随心所欲,炉火纯青,但已达到气愤火候,离运用自如已不远矣。
后来又来了一位学员,黑长发、白衣裙、椭圆形脸颊,一双白凉鞋,就是这样的一个女学员。
我有时知道,人是需要了解的,它不同于了解真相,需要极端世界的人,它只需要相处。
我们都是一个层次上的,没有那位真实女生的聪明灵巧。
通过聊天,我知道她是少数民族的且会说她们自己的语言,幸运且不幸,她也是一名大学生,跟我一个学校,我左边的那一个学员也是。稍令人尴尬的是我们是还未毕业的本科生,她是还未毕业的研究生,我刚才还挺幸,现在看来,不幸居多。
于是这里就沉默下来了,各自修炼,机械一样的重复,没有感情,就像现代的人一样。
天气很热,再加上模拟室里没有空调,就更热了,我自带的纸巾都用完了。我突然想起,北方是没有空调的。
我是一个极容易出汗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天生如此。
我去往卫生间洗一把脸,散散热。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才清晰意识到我在北方,离南方好远好远。
在大门口两排座位上有很多人,我看着他们,就像看到当初的自己,来报名时候的自己。
但我们从不会想到,有时候有些事是我们意料之外的,有欣喜有悲伤。
快到十一点的时候,我们都不想再练了,但教练还没有放话让我们走。打电话给教练,我们可以走了。
我们出来,遇到了那个真实的女生,她应该早走了才对,在半个小时之前就应该走的。
“你还没走吗?”我问。
“教练他说他送我,在等他!”
此时的天气更热了,有三十六度左右,而这里离市区是很远的,这里没有公交,更打不到出租车,这真是坏消息,对于我和另一位学员来说。研一的学姐不用担心,她老爸就在外面的车里等着她,她家是本地的。
“你们怎么回去?”语气轻盈,她问道。
“教练应该会送我们回去吧!”我说。
教练出来了,他走向他的车,身旁就是他同事的门下弟子,真实的女生。
“你们到哪里?”教练问我们。
我们报了我们的大学,然后就没有了下文。
教练带她上了他自己的黑色轿车,驶离了我们的视线。
“我们出去看看吧,总比呆在这里强!”我说。
我们心里无措,外面飞尘漫天,火热炙烤着我们。
“我带你们一程!”我听到身后有一个声音,我们扭头看着这个声音的主人。我想起来了,是那个在角落里的影子,当时我路过的时候看到了,没有丝毫注意,只是顺意的瞥了一眼。
“你有车吗?”我们问。
“刚才叫了车,马上就到了!”
她上身红色短袖,下身牛仔短裤,还有一双高跟鞋。
“谢谢!不过你要到哪里呢?”我问。
我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傻,甚至有些得寸进尺。
“只要进市区就好了!”我马上补一句。只要进了市区,就可以随便搭一辆公交车就可以了。
车到了,出租车在门口停下来,等着她的到来。
我们上了车,她坐在前排,我和他坐在后排。她也不说话,他也不说话,一时显得沉默,还有丝丝尴尬。
幸好司机大哥问我们在哪里下车,我没说只要进市区就可以了,然而司机大哥还是要具体问我们,于是我们就说在公交车点下车就可以了。
“你们都没有车接送吗?”司机大哥问。
“可能今天是第一天练车,还没有安排安排吧!”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自己说的话。
“教练送别人了,她跟我们不同路。”他的话里我听出来怨气,我也是。
原始的、动物性的和本能的东西就是这样,但又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我们大学生挺苦的!”我开起了玩笑。
“你们有什么苦的,我不仅要按时练车,还得打工,现在我就是去白霞大厦打工!”她终于上车说了一句话。
我们沉默了。
我的心在那一刻莫名触动和心悸,因为她年龄和我们差不多,更触动是她的语气,她的语气中有许多故事,我们所不知道的。
我们到了市中心公交车站点下了车,临别时跟她道谢。
她是一个好人,至少比真实的女生、慰问我们的女子要好,也比我们好,只是此刻,有些感伤。
我们乘坐了37号公交到了学校,因为我们分别在不同的宿舍楼,留下联系方式就分开了。
我此刻才想起自己还没有吃饭,定了餐,坐下来休息一会儿。
天气实在太热,冲了个凉水澡,舒服多了。
不知道到什么时候,自己觉得这是一场梦,无关紧要似的,而细想,它不过是一个普通人早上的一段记忆而已,在这段记忆里,仅仅是平添了几个过客,而恰恰自己也在成为别人记忆中的一个普通过客,仅此而已。
我们都是彼此的记忆中的过客而已,是一个路边人,在漫漫人生的记忆中。
谋生不会都是欢乐或公平的,总会带点辛辣的滋味。
世界上有两种人,一种是只生活在精神里的,一种只是生活在现实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