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过境迁,现如今。
我被喜娘送入洞房,一套流程过后,喜娘退出,有人推门进来了。
那人站在我面前,慢慢挑开了我的红盖头。
红烛艳影下,来人银发逶迤,额间是艳红繁复的魔纹,面容绝艳,长眉入鬓,的确是三界少有的玉质金相。
魔君与我并肩而坐,两人心里想什么无人可知,但从姿势上讲,倒是意外的投契。
室内是一片明亮,床边数十颗夜明珠将魔君的脸衬得越发俊美绝伦,我不敢吭声,以为这位魔君要这样一直与我僵持下去,在我脖子僵了数轮后,魔君终于开了尊口。
他的视线看着前方,并未看我:“我的名字,是伏修。”
“他们,叫你金簪。”
一滴汗从我鬓间滑落。
他终于侧过头,深瞳凝视我,红衣银发,看得我是一阵惊慌。
“俗。”
他这一个字,就顺利戳中我心头的痛,我舌头打结地努力解释:“这……这是有历史渊源的――”
“哦,”
说到名字,我简直是有满肚子血泪史可以抒写,我所有的不幸的起点就是这金簪,王母却非要说我因金簪得福,让我伺候这根金簪,并给我赐了这个俗到家的名字。
旁人叫我一声金簪仙子,就无疑是提醒多一次,我是如何被金簪插到灰飞烟灭的。
我原原本本地将我的升仙缘故说了出来,也希望我这位夫君,能看在我死得挺戏剧化的分上,网开一面,忘记我这个俗到烂的仙名。
也不知是不是这洞房花烛的祥和气氛让我回想起千年前那场婚礼,还是远离仙界的事实让我觉得平静舒畅,我的手放在膝上,缓缓说道:“我……我本是扬州人士,家有老父母,三位哥哥,我姓桑,名别枝……”
一千年了,整整有一千年,没有人问过我的姓名了。
当我念出这二字的时候,自己都心头一颤。
“这个名字,是取自一首词――”
“我知道。”一直不发一言的魔君忽然开口,“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
我始终都是凡人,学不来慧根,参不透佛法,无论再过去多久,我都这样着思念过去。
突然间,我的手被他捏住,我怔怔不知作何反应。
他翻开我的手掌,两手相贴,他表情淡然坦荡,只是表情稍加柔和:“你的手,不白。”
我难得的愁思哀伤顿时戛然而止了。
今日我穿的是天界手最巧的仙子所织的凤冠霞帔,就是再粗黑的肌肤,在这等亮丽颜色的显衬下,也能显出几分如玉的色泽。
他用自己的手将我的手全部包围住,像是在自言自语“手,真小。”
我不知道魔君的这份体贴是不是有意为之,还是他看穿了我内心强烈的不安。
魔君惜字如金,却又思维跳跃,这样的风格真是叫我好难捉摸。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他对我并没有恶意,也似乎没有嫌弃我地位低下,只是――
我并不知道他对我的温柔究竟是从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