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长青故作镇定道:“这位公子为何突然闯入这......房间?”
狄飘道:“大侠还是莫取笑在下了。”
莫长青看也装不下去了,又没法直接扯掉面具,只好道:“狄兄既然不是赏金猎人,就休要妨碍在下行事了。”
狄飘收刀入鞘,径直向安澜走去。
安澜见状不妙,道:“这二位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我真的不是什么安澜!我姓周。”
莫长青厉声道:“你这贼子还不住嘴!周氏可是国姓,怎能随意说说姓就姓。”
狄飘到是没停下脚步,安澜往后退了两步。莫长青惊诧地看到狄飘单膝跪地,道:“安南殿下,臣下奉陛下之命请您回邺城。”
莫长青怔怔地盯着安澜,不——应该是周瑾,周瑾抬眉看了她一眼,又迅速低头。她的视线转向了狄飘,却只能能看着那根藏蓝色的发带随着大开的窗户渗入的丝丝雨后春寒微微摆动。
她将手里的暗器来回摩挲几下,随手一丢,插在了这香气萦绕的房间的墙壁上。
她双膝着地,道:“还请四殿下恕罪。”
周瑾,周安南。
当今吴皇周孚的孩子中,周瑾排行老四,吴皇一扫天下的时候,周大周二周三分别镇守关中、淮南和蓟北,周老五老六年纪小,藏在家中,只有周瑾一个,跟着老爹征战四方。尤其是在踏平萌古(这个称呼是存在的不谢~)时,爷俩创造了传奇。
天下大乱时,孩童间传唱的歌谣中,有一首意外的严肃:
“他的马蹄踏破大漠孤烟;他的剑锋划过金戈铁马;他的旗帜唱着胡琴琵琶。”
想这首歌谣应当还有一句,只不过各种传唱版本到此就戛然而止了。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这首歌赞颂的是周孚,而这首歌谣的作者,据说就是周四殿下。
但这位四殿下最传奇的地方,并不是会文会武,而是——她是位公主。封号安南,愿有一日能平定大理安南。
所以莫长青现在才羞愧难当:不仅打了脸,还被一个女子“调戏”!真是......
虽然心中这么想,但她还是跪在地上。
狄飘道:“殿下却是给个回应?我们这么跪着也是不大好的。”
“赶快请起。”周瑾道,“请问您是?”
狄飘回道:“在下狄飘,您应当不认识,在臣当年是在二殿下手下的。”
莫长青悄悄退到角落,准备把自己乱七八糟的女装换下来。
一时间无声。红色的烛火摇曳不止,仿佛晚风很快就会拂灭这脆弱的星火。
半晌,周瑾轻声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狄飘:“殿下还是自己回去看看为好。臣下说了的话,怕是您也不愿回去了。”
莫长青这时候已经从黑暗中回来了,虽然脸上的面皮没有换,但已经是原来的一身青衣。她出声询问:“殿下为何出宫?”
狄飘道:“您这种行为是不负责任的。想想二殿下,想想陛下。”
莫长青发现他再提及天子的时候并未拱手,不知怎的对他有了一点好感。
周瑾道:“狄先生倒是给个准话。”
“不好。”狄飘微微欠身,“崇琬他很不好。”
“否则三殿下为何封号淮王?”
周瑾一愣,惊恐地睁大了眼睛。她好像浑身打了一个寒战,偏头低声道:“明日,我便随你们一起出发。”
莫长青有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周老三,名周珏,之前打仗的时候镇守蓟北,手下有当今左国师杨孟旭和右国师许林苓,还有黄崖将军许卫,收服契丹,手握黄崖重镇。
其中杨孟旭还有“巧口伶牙收蓟北,一柄纸扇破长安”的佳话。
但他当年并没有往南方走一点,如今却册封为淮王。
而当年坚守淮南的,是周二殿下,周琰。从没上过战场,没有许卫这样的猛将,也没有许国师这样的军事家,但是却有杨国师一般的智囊。
就是他自己。
他创下了屡屡战功,但市井传言说他与当今圣上关系不好。
后来,证明了这个传言为官方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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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长青回了客栈。她先去马厩里安慰了一下枣子,然后上了楼。
今天的一切真是无比荒唐。她心想。
包裹里有一张莫子夜的面皮,她把它拿了出来——这种东西要先泡一泡。
莫长青把手指伸到而后,小心翼翼地撕掉了这张面皮,将头套也一并摘掉。
屋外的月光透进来,铜镜里是一张年轻姑娘的脸——只不过,一头白发。
她用手指抚摸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十五岁时——也就是去年,有一天清晨她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能看的见东西了!
当时她受了伤,以为自己疼出了幻觉。
没想到,“幻觉”一直持续,她也相信自己是真正地复明了。
她在江湖上遇到过一位老前辈——他的一只眼睛也是被火熏瞎的。莫长青明确地记得,那老头子悲凉地告诉她:
“双目灼瞎,永无天日。”
她打开一个刻着兰草的小瓶子,往嘴里倒了点什么,将别的紧紧的头发散下来,往榻上一躺,在心里默念一句:“世道安宁,天下太平。”
翻了个身,不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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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她把行李栓牢在枣子的马鞍上,到昨天约见的地点。
狄飘和周瑾都已经到了,莫长青说:“两位来得真早。”
狄飘说道:“大侠来得也早......不过我们昨天大概睡得比您早点。”他的眼光一扫,看着我的脸。
无来由的,我差点就想去摸摸脸皮上有没有口子。好在我忍住了这股冲动,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昨天的事情发生太多。在下也不好入睡。”
屁!分明是你们俩折腾的晚,我还得泡脸皮......莫长青郁闷地想。
不过,她还是警惕了些——狄飘貌似话里有话。她心想:其实他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我是莫长青......毕竟姓氏一样......也许他只是处在怀疑状态,我不应该放松的。
日后得提防着点。
——
《抱朴子·外篇》:崇琬琰于怀抱之内,吐琳琅于毛墨之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