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过雨后平整宽阔的石板地面,阳光追逐在其后。
“二哥!”
马上的少年高声唤道,笑意从嘴边溢出。阳光勾勒着他的轮廓,让他看起来明媚无比。
朱门前一个华裳男子信步前来。他的珠冠闪着七颗星子,衣襟上绣着河山,表明了他的地位。他笑意盈盈,右手执着一根玉箫。
“原来是阿双来了。”
少年跳下马,对后面匆匆赶到的小厮道:“去把我的马安顿好,不要给它吃干马草——要给它吃糠米,喝米酒。”
被他称作二哥的男子揶揄道:“你对一匹马都这般好,不知你的云旒当如何想。”
少年一手换上男子的肩膀,一边向屋内走一边挑眉道:“二哥还当我是小孩子,逗一逗就脸红?我可已经行过冠礼了。马怎么能和姑娘比。”
男子道:“是,是,是二哥错了,对吧,成琅?”
走进一处装饰不算繁复的偏厅,二人撩袍座下。男子为少年斟了一杯茶。少年眉头一皱,道:“二哥没有好酒?”
男子道:“自是不如你行走江湖来的随性。药酒要么?”声音中有一丝悲凉。
少年低下头,道:“抱歉。”
“没什么,”男子恢复了原来的语气,温润道,“你可知最近有个好消息?”
少年双眸一亮,急忙问道:“可是漾卿有消息了。”
男子点点头,从袖中取出一个装饰着金样花纹的乌色小信筒,回答道:“这几日狄公子传来捷报——他遇到了那位赏金猎人,已经谈妥了,大概半月后他们就能到建邺来。”
少年满脸喜色,抓起茶杯一饮而尽,却被烫得直吐舌头:“啊呀呀,忘了您这儿是茶水。”
“小心些。你可得叫父皇好好准备着——毕竟漾卿回来了,他就得把她往大理推。”
少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消息,不由得将手中茶杯重重放下:“你要走?”
“可不是?毕竟我的封地又不在此,已经待了半年,不可再逗留了......你是淮王,可得好好治理这天子脚下。”
少年急促的呼吸着,迅速站起身来,在室内来回踱着步。
“......这不公平!你才应该是淮王!当日叩开江东,以仁德服众的又不是我......你怎么......能忍得了?!”
“你也长大了,应当明白父皇的一片苦心。”他顿了顿,略带苦涩地道,“大哥的王妃是孟姓,父皇总有猜疑......我手下得力的干将不过狄公子一位江湖游侠,又......还有三位妹妹,都逃不了被嫁往别处的命运。只有你,成琅——”
他盯着他的眼睛,慢慢地说:“只有你,你应该承认这一点。有一位与你相配知根知底的未婚妻,手下有勇有谋,又十分年轻。”
“你当你为何会留在江东?一是云旒是淮扬人,二是父皇不放心你,不敢放你到北方去——你在江湖上行走已经够危险了......”
少年不解,气愤道:“那他就放心你去了?幽云十六州岌岌可危,塞北风寒又十分不得了。你在那里一没有友人二没有助手,如何独自一人立足?不要说许卫林苓,他二人定是孟旭何往便何往,而孟旭定当随我......就连狄飘也不一定会跟着你吧?他在江湖上名声远扬,怎会将年少折在你这里?!”
“二哥,你已经二十有五了,无妻无子,无依无靠,怎么活下去?”
男子沉默了。
半晌,他道:“我会带大夫的,别着急。”
行过冠礼的少年眼眶突然红了。他抽了抽鼻子,男子笑着起身,抱了抱他。少年觉得自己的兄长一身华服,却瘦削得与他的地位不相称。
“好了,阿双,不要哭了。”男子低声安慰道,“你都快娶妻了,要坚强啊。”
少年已经比男子高了。他环上兄长肩膀的双手用力地紧了紧,放开了他。
男子对他眨眨眼睛,道:“且去会你的小娘子吧。”
少年转头一看,屋外一个探头探脑的少女。
“啊......阿黎。”
阿黎笑了笑,道:“珏哥哥原来是个爱哭鬼,真是开了眼界。”
少年——不,应该说是周珏,抹了抹脸。
阿黎对男子揖了一揖,稳声道:“二殿下。”
周琰点头示意道:“二娘子。”
周珏看着正经的二人,不禁说道:“你们怎么叫......”
阿黎说:“这是礼数,对吧,二哥?”
周琰笑道:“云旒所言甚是。成琅也要学习一下你未来的妻子了啊!”
阿黎笑着看周珏,周珏不由得下移了视线。
“哈哈哈哈......”阿黎和周琰一起笑了起来。
“哈......咳咳!咳!”
周珏惊道:“二哥!无碍吧!”
周琰刚道:“无......”却倒了下去。
二人惊得一跳,阿黎慌慌张张地跑去请大夫,周珏赶紧把他放平。
嘴角,有一丝诡异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