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桑榆丝毫不会怀疑,如果她现在拒绝的话,她绝对立马会成为同事眼中傲娇的典型。那她的同事关系可能会跌破一个新低。可是她拿什么给别人看呢。原先的那份早已经被她毁尸灭迹了。而新的她还没有拿到。即便是在手,徐老师见过原来的,定然是能够一眼看出区别来的。因为他的每张照片都是风格迥异的。她又怎么来解释为什么会不一样呢。
身侧的手指捏紧,勉强牵起了笑容,拖延:“我现在出去有点事情。一会回来给你们看行吗?”
她又不得不感谢她现在幸好身在人民教师的群体中,尽管她们拥有着八卦的属性,但是也接受过后天的高等教育,知道如何来压抑自己的天性。她们听到她这么说,也不再强人所难了,爽快的同意了。
乔桑榆直接去了门卫室,打开快递,果真又是一张不一样的喜帖,捏紧了,克制自己想要毁掉的冲动,带着它回到了办公室里。至于另外一份,她就先寄存在门卫大伯那儿了。
为了防止再出什么差池,走回办公室的路上,乔桑榆不得不将喜帖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日期、地点都没有什么纰漏。回到办公室后,不等徐老师来鉴定两张请帖之间的差距,主动地扬着手里紫色的请帖:“来看看吧。原来那张请帖被我带回家的时候弄丢了,我又让我同学给寄了一张过来。这不,刚刚才到的。”
大家没有对她的话产生质疑,只是被徐老师的话引去了注意力:“有钱人就是有钱人,一出手就知道有没有了,上回可不是这样的。不过,都很漂亮。”于是众人对这张喜帖形成了热烈的围观态势。有人评论新人,有人讨论酒店,异常的喧闹。
“乔老师,你是和新郎认识还是和新娘认识呀。”而有人对更加贴近自己生活的人感兴趣。
乔桑榆笑得无懈可击:“当然是新娘了,我哪有这个本事认识新郎呀。”
众人了然地回以微笑。也对,若是和新郎认识,凭着这么两次送喜帖的关系,怎么也不用在他们学校混,还沦落到被“发配”的命运了。不过也有脑子转地快地,半是安慰半是玩笑地说:“也没关系,去参加完喜宴不就认识了吗?你和新娘关系肯定很好了,到时候让她帮忙介绍一个。那他们认识的人还能有差的。”
大伙起哄,纷纷附和。还有人问能不能跟着一块去,说也要去钓个金龟婿。
乔桑榆嘴角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将那张被参观的喜帖收了回来:“我可没有这个野心。齐大非偶。”
“也是,豪门不是那么好嫁的。”有人认同。于是大家的注意力纷纷落到了那些灰姑娘嫁入豪门而惨淡收场的八卦故事。
乔桑榆听着,不得不感叹,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八卦。把喜帖放进了抽屉里。想了想,不得不交代一句:“各位老师,我同学可是说了,他们这次结婚比较低调。所以有些事不能........”点到为止。
拜娱乐圈“隐婚”文化的盛行,所以大伙对她的未尽之言都是露出了“我懂得”的笑容。顺便也算是变相解释了她为什么之前如此遮掩的原因。乔桑榆笑笑,借口说要去班级看一下就出了办公室。
操场上正有班级在上体锻课,孩子们张扬着笑脸,三五一作群地聚在一起,或是在玩单双杆、或是在奔跑嬉戏,还有的在跳远,好不热闹。乔桑榆站在走廊里看着那群无忧无虑的孩子,心头的烦闷渐渐地退去。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她没有道理为了别人让自己不愉快。他爱送就送吧。此时刚好有学生路过,见到她,站直了身体,十分尊敬地和她打招呼:“乔老师。”
乔桑榆扬起温柔的笑意:“你好。”这样的日子很好,真的很好。
那学生和她解释了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就离开了。乔桑榆又站在那儿眺望了一会,心头仅剩的一些焦躁也被平复下去。眼前才是她的世界、她的生活,而她不希望再踏入那片天地了。他喜欢炫耀就由着她。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爱恨故,无忧亦无怖。
李梓昊实在无法无视秦哲宸频繁查看手机这一小动作,要知道按照以往开会的规定,谁要是拿出手机来看一下时间都要被侧目的,而现在他竟然带头,很明显的心不在焉。于是趁着会议中间休息时间,凑了过去:“宸子,等谁电话呢?”
秦哲宸再次瞥了眼丝毫没有动静的手机,眉心迅速地蹙蹙,抬眸定直地看了他一眼。很明白地用眼神告诉他,不该他管的事情,他少管。
李梓昊这段时间见惯了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样子了,也不以为杵,腆着笑脸瞟过去。如果他没有看错的话,应该那部亲友间才知道号码的手机。眼珠子在眼眶中滴溜溜地转了好几圈,划过一抹沉思。这些天他一点动静没有,他和仲子还以为他是不在乎了呢。不过瞧着宸子明显处于类似更年期的情绪,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如今想来,是想稳坐钓鱼台,等着乔桑榆自己送上门来。可是她那副见到他都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的样子,能自投罗网吗?他深表怀疑,撇了撇嘴,而且显然他的怀疑是十分准确的。
秦哲宸不愿意看到他那模样,眉头一皱:“去把你的策划案看看,一会会上你给大家介绍。”
李梓昊不满:“为什么?”怎么说他也是副总裁,怎么能抢手底下小弟干的活呢。显得他都没有档次。
秦哲宸回答地很干脆和理直气壮:“不为什么,我想听你说。不可以?”挑眉看着他。
李梓昊闻言一口老血憋闷在心里,是吐也不是,不吐又噎地慌。从牙缝里勉强挤出了两个字:“可以。”就忙不迭地去找自己的手下去拿材料去了。他是副总裁没错,可上面还有个总裁。官大一级压死人。
于是大会上,大家就看着李梓昊站在台上精彩纷呈地讲解策划案,而他手下的人则是惶恐不安,尤其是原先被安排的那个人更是如坐针毡,不明白自己是何处做的不到位被抢了饭碗,也没那个心思去听是否有偏差。
而其他非李梓昊管辖范围内的人惊讶了一下,就表示接受了。不过大家心思不免被他为什么会亲自上阵的原因吸引去一些注意力。
李梓昊讲的口干舌燥地下来,等到各部门提意见的时候,由于震撼于他的亲自上场,无形中就将这个普通的策划案升级了,众人绞尽脑汁地试图为方案出谋划策,可无奈想的又都深以为自己的建议够不上层次,再兼摄于李梓昊的地位,一时会议室里无人吱声,陷入了压抑的死寂中。
大伙完全没料到这个场面的发生,等到真的来临时都叫糟了。要知道秦哲宸最不喜欢的就是开会需要大家发言时没有人出声了。可这个尴尬的局面已经降临,谁也不愿意去做那个出头鸟。于是静默依旧衍生,每个人都低着头,或在笔记本上乱涂乱画,或是无目的翻看资料,都遵从一个宗旨,彰显自己非常繁忙、认真,并且不断减少自己的存在感。心里怀有着同一个梦想:不要叫到我。
秦哲宸皱起了英挺的眉头,扫了眼全场装鹌鹑的人,再看看依旧无动静的手机,心里喷涌而出的烦躁,不耐烦再呆下去。起身:“今天每个人回去都给我好好想想,我不希望明天再发生这样的情况。”转身离开了。秘书也是愕然,赶紧收起笔记本电脑,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他的前面为他开门去了。
会议室里的人简直不敢相信地互相对看一眼,再对看一眼,然后齐刷刷地看向李梓昊。李梓昊一耸肩:“更年期,大家理解一下。”然后也跟着出去了。大伙黑线,更年期,副总裁可真能说的。不过这样的更年期大家希望还是能够长一点。
秦哲宸站在落地窗前,春末初夏的阳光如水般温和悦动,蔚蓝天外白云微抹,江面上波光粼粼,微风拂过,葱郁的树叶轻摆,摇曳生姿。可如斯美景落在他眼里却是索然无味。她依旧没有任何消息,如果她愿意的话,她会发现他的号码一直没有变更过。可是她似乎已经遗忘了。黑曜石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郁,交错在胸前的手暗暗用力,不管怎么样,她既然出现了,就不能再消失了。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地一笔一划认真地写着乔桑榆,乔桑榆。
离着他结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每天两封的快递仍旧按时到达。乔桑榆就把它们积攒在门卫室大伯那儿,三天去处理一次。方式还是毁尸灭迹。唯一幸存的就是抽屉里的那张公之于众的。还有三天,三天过后,她就能名正言顺地让它消失了。
“乔老师,你也不请假去帮帮你朋友的忙?”
“她那么多人照顾着,哪里需要我帮忙,我到时候只要带着张嘴去就行了。”乔桑榆轻松地回答。
“也是,所以说有钱就是好。我结婚的那个时候恨不得把七大姑八大姨全都叫来帮忙。有钱就什么都给你办的妥妥当当的。”
乔桑榆对她的感慨呵呵地一笑。
“乔老师,到时候你可得给我们多拍点照片回来的,让我们也过过饱饱眼福。”
“乔老师,你同学派车来接你吗?”
大家对婚礼的关心是乔桑榆平淡生活的唯一压力,就怕自己那天说的露出什么纰漏来,每回回答都要反复思量了才说,倒侥幸没有。她突然发现原来她也是有说谎天赋的。
不管怎么样,那天都是按照它始终不变的节奏来了。乔桑榆边梳头边随意瞥了眼桌上的台历:6月22日,五月十五日,宜采纳、订盟、嫁娶、祭祀、祈福、开市。忌行丧、破土、安葬。嘴角轻轻扬起,还真是一个黄道吉日。探头望了望窗外,也是一个不错的天气。可是运城这个三线城市很小,未免出去撞见个别熟人,惹着不必要的麻烦。她早早就打算好了,在家里宅上一天。至于婚礼照片之类的,寻个不让拍照的借口就是了,谁也不能强逼她。
因着有一整天的时间,她不紧不慢地将屋子收拾了一遍,又把一些用不上的厚毯子、棉被地晾晒了下,清理下衣柜,厨房也彻底清扫一下。别说这些还真是费了不少时间。等到一切忙完的时候,夜幕已经降临,乔桑榆撑着腰,望着干净如新的家里,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看看自己的劳动成果,可比出去参加婚礼那种费事又费钱的事情好多了。
因着忙碌了一天,也就没什么兴致做饭了,做了个蛋炒饭简单吃了,就洗澡上床休息着,没看两页书就睡着了。
半夜,正当她睡意酣然的时候,忽然听到“叮咚、叮咚”的门铃声,一下子惊醒,猛地坐起身来,惊魂未定地眨了两下眼睛,确定不是自己的幻听。眉头拧了起来,这个时候是谁?抿紧了唇,出了房门,打开了客厅的灯,从厨房里拿了菜刀和扫帚,放轻了脚步和呼吸,靠近门口,打开猫眼。因为楼道上的灯这几天坏了,只看到一片漆黑,根本瞧不出是谁。可是门铃仍是闹个不停。她思索了下:“谁呀?”
铃声应声而停,门外静默了片刻,乔桑榆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但愿是个找错的人,等了等,她再次询问:“谁呀?”
“是我。”低沉醇厚的男声在门口响起。
声音仿若在脑海中一下炸开了,一时间脑中乱纷纷的。其实从遇见李梓昊那天开始,她就不断地给进行心理建设。如果有一天会再遇见他,她想自己会表现地很好。可是,真的当这一天到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来那些都是虚无。她依旧没有办法维持良好的风度,她想做的只是逃跑,躲到自己的世界里去。心跳越发失序了,握紧了手中的菜刀。尽管他没有自报家门,可是她却知道那人是谁,可是他怎么会在这儿呢?各种情绪一下子纷至沓来,她理不清楚,下意识地瞅了眼墙上的挂钟,凌晨四点。他到底想要干什么?本该洞房花烛夜的新郎出现在她的门口,怎么说都是怪异非常。
“你把门打开,我和你有话要说。”秦哲宸径自吩咐道。
乔桑榆将门给反锁了,背靠在门上,深呼吸两下,努力使自己语气平稳:“我和你没有什么话好说的。你赶紧走吧。”
门外又是沉默了一会:“乔桑榆,我真的结婚了,你也不在乎对吗?”不知道为什么,那声音里竟然隐约压抑着痛苦和失望。
“你结婚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吗?哦,对了,忘记和你说一声恭喜了。”乔桑榆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渐渐从慌乱中走出来进入状态了。
“恭喜。”秦哲宸冷哼了一声。
乔桑榆没有说话,结婚了可不就是恭喜吗?
“乔桑榆,你行的。”说得分外的火气浓重。
乔桑榆静默。
门外安静了,她倾耳过去用心听了很久,却没有听到预期中的脚步声。他到底有没有离开?蹙眉想着,却不敢打开门来进行确认。又是站了片刻,门外的世界陷入了幽静中,没有了声响。乔桑榆缓步走回卧室,关灯睡觉。
门外的秦哲宸听着脚步声远去,仿若听到了开关“啪”的干脆利落毫不留恋的一声,周身的黑色仿若又再次浓重了几分,直直延伸到心里。席地坐在了门口的地上,从怀里掏出了一支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在空中打圈,然后散去。结婚不过是他弄出来的把戏,他不敢确认他在她心中是不是还有着同样地地位。他想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让她主动来找他。那就说明她还爱着他。可是喜帖一份份地发出来,她没有丝毫的回应。而今天,他更是让酒店停业一天,从中午他就坐在了酒店里等着。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他多么盼着她的身影能够出现。可是从艳阳高照等到夕阳西斜再到华灯初上,她都没有出现。她真的不要他了,也不在乎他了。这样的认识登时击溃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不能就这么算了。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见到她,问个清楚明白。可她轻描淡写的一句”恭喜“把所有的信念都粉碎了。恭喜,恭喜,这么一个喜庆的词,他从来不知道如此的刺耳、咀嚼在口中竟是这般苦涩。
他手撑在额头上,嘴角扬起酸涩的弧度,当真就是一去不复返了吗?
而卧室里的乔桑榆睁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一见半点睡意。她有种直觉他还没有走,就在门外。
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他今天怪异的好说话更是纳罕。若是以前他要是没能进来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可今天他却没有。合上眼,将被子盖在了自己脸上,翻了个身,嘴角勾勒出自嘲的笑意,不过她又何时了解过他是怎么想的呢。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去想,可是整个人的心绪都是浮躁的,根本静不下来。于是左翻身、右翻身,坐起来去了下洗手间,再回来培养睡意。不过都是徒劳。折腾着很快天际就泛白了,驱走了天地的昏暗,而她仍然心神不宁。
于是她索性起床,做好早饭,坐在餐桌前,控制不住第五次瞟了瞟大门,抿着双唇,进行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最后还是走过去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