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让我去办的事,薇芷都已办妥。”陈阿娇看着薇芷递过来的店契与田契,“店在何处?如何得着,是什么行业?”
薇芷一一巨细无遗而答:在皇城郊外,正好看着有人贴出告示,要出售,便买下了。原主人已然留下,原是因为那家小儿为了治病,已经倾家荡产,饶是无法,才将赖以生存的纺织店盘出。
“士农工商,商是最卑贱的。”可是就是它卑贱,她才要入手,越是不可能,才越有可能逃脱,“出宫去瞧上一瞧。”陈阿娇将手上的镜子放下,“诺。”
“这位老奶奶便是了。”陈阿娇被薇芷扶下马车,“老奶奶好。”那布满皱纹的脸,甚是慈祥,“这纺织店就拜托你了。”进纺织店看了看,女工都各司其职,织出来的东西都惟妙惟肖,“不错!”生意算不上好,仅仅糊口而已,这样便好,大商贾终会引起朝廷注意,她也应该做不成大商贾。
这里的布置很喜庆,绕想用喜气驱赶了生病的哀气,手指抚在上面,有些许颤抖,这或许便是她以后生活的地方,她该熟悉。“告辞。”太阳落山,她的生命或许会以另一种方式重新开始。看着不远处的马车,她浅淡的笑意隐隐浮现。
宫闱之中,听说昨夜刘彻临幸了一位宫女,是苗氏,家人子出身,封少使,卫子夫听此,没有任何反应,她比陈阿娇想的开。
宫内的日子越来越乏味,以往还可以到窦太皇太后那处走走,如今只有这宫殿是她的容身之所了,她将水浇入花田之中,看着花正在茁壮成长。
她或许该去学学商人如何经商了,吕不韦,奇货可居,故意抬高价格,令百姓生活更加艰难?那不是一个有道德的商人该做的事。桑弘羊?如今他管理财政,只是若去问,刘彻便应该知道些什么?何苦拖累别人,只是,她对商贾之事一窍不通。皇家之后,荣华富贵,连农工都不了解,更何况商?
陈阿娇第一次没有了主见,道家老子说过:顺势而为。即使是商贾,那也应该是帝国的宏观而为,微观,那便是找死,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树木生长,顺从而不应该被破坏,只是不该用在商道,应有残酷法则去限制才对,否则,商贾的力量过于大了,会削弱皇权,资本控制权力,资本无祖国,商人‘无故乡’,天下大乱也。
“薇芷,你出身商贾,你觉得该如何经商?”吕不韦,她是在以往夫子教她学识时,无意而提及的,偏偏因为那奇货可居而牢牢记住了这个人,“子贡曾说过:五个字,两句话。”陈阿娇看了看手里浇水用具,放在土旁,“怎么说?”手上不知何时染了尘土。
“五个字是‘物以稀为贵’,两句话是‘人弃我取,人取我与’。”她与薇芷走进了内阁,‘人取我与?’“与吕不韦的奇货可居有何不同?”薇芷笑了笑,“差不多。”差不多?若是平常商品就算了,如若是百姓的必需品,那是一份切切实实的罪孽。商人逐利,天下变换。
“可有书籍?”她所养的花花草草可是比她好过多了,“专门的,薇芷才疏学浅,未曾得知,《吕氏春秋》中离俗倒可读上一读。”离俗?“那你帮我找了来。”薇芷有些难耐,“这是前朝丞相之所著。”眼下市面上少见,纵有重金也或可难求。
“薇芷家中到有,只是家道中落,便连同那《吕氏春秋》皆是失去。”可惜,可惜,“那其中最重要的经商之话是?”薇芷埋头想了又想,满意地微微笑道,“民之情,贵所不足,贱所有余。”陈阿娇听到这里,确实觉得,果然,商人本性,贵贱,理应是对百姓帮助大小,而非不足或有余。
“小姐,你并不认同?”薇芷看着陈阿娇,心里有隐约察觉,“不过商人之性而已,不登大雅之堂。”薇芷不知道她说的是商人为商的道德不够还是…“趋利避祸,人皆常理。”她不也一样么?而帝王之家,为了稳固自己朝政,便必定会考虑百姓,有些明知对自己是祸事,但为了百姓,对百姓有利,他一样会去做。
“我迟早不也要成为其中一员么?”她有些自嘲地说着,只是她不过小本经营,绝不碰那粮食,食盐之类,百姓的必需品,既然做不到杜绝,规劝,那么便只有远离,不去趟这一摊浑水。那身后的罪孽,她付不起!“娘娘。”翠烟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陈阿娇的眉首皱了皱,“什么事?”
“入膳。”薇芷立马跪在地上,“进来吧。”薇芷的宫服显示她的级别比翠烟低,这几次,她都看见薇芷独自一人出宫,这,于理不合,但她出的去,也一定是陈阿娇允诺了的,这时又见她在此处,这偌大的宫殿只有她二人,眼里有藏不住的嫉妒,“下去吧。”翠烟毕竟该算作是她母亲的人。
“这,翠烟…”陈阿娇看了看已然落地的皇后之服,“背叛还是陷害?”生死都不求的人,她该怎么彻底弄倒她,“如若本身,她无法。”陈家,她该不会才是,“小姐,就这么肯定?”反正时间也不会太久,“若可能背叛,那也不过是良禽择木而栖。”只是,她不会是那样的木。
她要的是死忠,是无论任何情况,不计代价的冲。若是一次便积下了仇恨,她没有那么多的心神去维护,便只会被放弃。帝王之道,刘彻也只能提拔自己所找寻,认准的人,而不是‘任过主’的,忠仆不侍二主。背叛过一次,便会有第二次,皇家之中,容不下失败。
“天,竟是凉意纷纷。”窦家大劫开始了,只有寒冬而无温春,花落满地,满目不堪。“小姐,天意迟早会看不见吾们生死。”看不见生死,脱离一切,平民而已。“只是,万全不能,会不会殃及池鱼?”陈家,窦家,关系太过于亲密,窦家是窦漪房当年专权,并,不属于皇家之后,陈家,馆陶奔波于朝政之中,她是皇家之女,陈氏一族反而并没有在这朝堂之中,拥有多大能耐,或许,可免于这一次,也,仅仅这一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