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子中宠臣,士人则韩王孙嫣。嫣者,弓高侯孽孙也。今上为胶东王时,嫣与上学书相爱。及上为太子,愈益亲嫣。嫣善骑射,善佞。上即位,欲事伐匈奴,而嫣先习胡兵,以故益尊贵,官至上大夫,赏赐拟于邓通。时嫣常与上卧起。江都王入朝,有诏得从入猎上林中。天子车驾跸道未行,而先使嫣乘副车,从数十百骑,骛驰视兽。江都王望见,以为天子,辟从者,伏谒道傍。嫣驱不见。既过,江都王怒,为皇太后泣曰:“请得归国入宿?,比韩嫣。”太后由此嗛嫣。嫣侍上,出入永巷不禁,以奸闻皇太后。皇太后怒,使赐嫣死。上为谢,终不能得,嫣遂死。
“韩嫣身死?”陈阿娇得着这个消息,着实震惊了一把,“陛下驾到。”翠烟他们早就跪下,三呼陛下,门是敞开的,她连忙起身走上前去,跪下,徐徐一拜,“陛下。”刘彻看了一眼阿娇,“都起身。”刘彻摇摇晃晃摆着手,
“谢陛下。”
“陛下,您吃酒了。”陈阿娇走上前去,便是闻着酒气。刘彻不着言,直直地倒在阿娇身上,口齿不清的喊着阿嫣,断断续续,她毫无表情地扶着他上了床,脱了鞋,手一松,便是倒下,将帘帐缓缓放下,众奴婢想必都是听到刚才刘彻那句阿嫣,既然刘彻都不在乎,她又何苦去揽这档子由头,奴婢们均各司其职而去。
韩嫣赐毒酒而亡,刘彻究竟是求不得,还是虚假,她的嘴角浅浅淡淡,甚是诡异。刘彻兀自睁开双眼,眼目里清醒的根本不像醉酒者,他必须如此,当今窦太皇太后和他的母后还未崩天,还有众多诸侯瞧着呢。让他们放心,他不过是会为了儿女私情借酒浇愁之君,更利于她们的掌握,真到了那个时候,更是便于废帝别立,让他们放松警惕,若是可以,内斗亦是不错的选择。
“陈阿娇。”她听到刘彻唤她全名,心底怒极反笑,“陛下,何事?”因是背刘彻的,故而从跪坐的垫子上起身,旋身走向于刘彻,刘彻的脚就放在床脚,“亦是本分?”未等阿娇回答,刘彻就自顾自笑了起来,“他死了,”你当初所求,或有失效。
“刘彻,我该说你无情好呢,还是冷血!”毕竟是自己曾经所爱的人,曾经,她怎么会想到这个词语,或许她错了,刘彻从来只宠不爱!她唤了陛下的名讳,口出不逊,按律当以大不敬治罪,纵然她是皇后,可终究比他矮上一截。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他不是想尊兴儒学么?
她刚才只是脱口而出,她没有忍住。刘彻笑的更是开心了,至少,一眼看去,便是如此,“这才是阿娇姐。”这才像原本的她,“陛下,开心便好。”刘彻眼眸冰至极点,“都什么时辰了,阿娇姐不困么。”阿娇心底说不上什么,只觉不舒服,“阿娇不困,陛下好生休息,还要上早朝呢。”这一次,她的声音柔弱下来。
番外一:刘彻。
当时刘彻的腿有些晃荡,却是硬生生稳住,看着韩嫣一杯毒酒下肚,慢慢地垂下了头颅,刘彻面上丝毫未动,那一袭华丽的皇帝之袍,竟然成了他的拖累,九五之尊,****与帝王之位比起来,太过于渺小了。看着王太后命人将韩嫣扔去了乱葬岗,他却不能发表一言一语,为韩嫣求情,王太后已然说他错了。
是了,他该是错了,帝位未稳,他的母后说的没有错,江都王刘非已然说了韩嫣犯上之事在前,又有以奸闻皇太后在后,他犯得是死罪,刘彻不应该宠他还宠的那么高调,那必将给他召来杀身之祸,他似乎应该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他刻意压下心底所知晓的那份可能,以他为靶,把注视在他自己身上的目光,分走一些,他亦是要安全一些,终是存了利用的心思,韩嫣之死,他亦是可以承受。
‘陈阿娇。’他竟是想到了陈阿娇,他的冷血,他的无情,他一直刻意的瞒着,他几乎瞒住了,骗了他自己,却因为韩嫣之死,一切的一切被撕开了口子,倏然地展现在他眼前,所有的残忍,都是他自己所给予的,他无力反驳。他去陈阿娇寝宫时,特意喝了些酒,酒味弥漫了陈阿娇寝宫每一个角落,他却还是没有醉。
她淡淡的说出“陛下,您吃酒了。”一切的一切,那一刻,刘彻才清晰的明白,她累了,倦了,不想再去费心神了,那句明显的客套的话语,那眉眼中的清明昭示着她的压抑,手指那一节明显的跳动,她心中的慌乱。
午夜醒来,烛火摇曳,她竟是未曾入眠,他唤她,她却说他无情,冷血。他没有反驳,的确,她说的没错,她说完就后悔了,刘彻心想,她竟会后悔,心底积了多久的怨,多久的恨才会令她冲口而出,说出那样的话来,他没有惩罚于她,他觉得那一刻真正受惩罚的应该是他而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