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必死。
而死后,又将归往何处?
礼记有载:众生死后皆归土,是为鬼,厉化魔。
佛陀曾云:佛法八万四千门,门门可成佛,道家三千六百门,门门皆成道。
那么,究竟是魔?是佛?亦或道?
那,何又为魔?何又为佛?亦或何又为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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袅袅青烟,碧阳娇娆,清溪回流,长瀑悠悠。
齐云山峦,一石插天,直入云端,与碧云齐。
山不甚高,却崖壁直削、谷地幽深、群峰竞秀,愈见其高耸巍峨,深不可测。
蹊跷多姿的峰峦紫衣赭裳,绿叶波涛。丹霞砂岩的洞岩赤如朱砂、灿若红霞。
处处散发着神秘的气息,彰显神圣。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恒无欲,以观其妙.....”
青云观内,传来一阵朗朗诵经声。
青云观主振三山正在经堂给观中门人上着早课。
他一身银白道袍加身,三缕长须随风拂动,碧眼童颜,道骨飘然。
人群之中,一身穿灰色道袍少年,正趴在案上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振三山白眉微皱,看了看呼呼大睡的少年,摇了摇头,爬起身子来到他身边,轻咳了一声。
灰袍少年依旧酣然大睡,无动于衷。
身旁小道士用力猛戳了他一下,灰袍少年猛然惊醒,蹦起身子大声念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只见那少年面目清秀,身段修长,目若凌风破空,势如潜龙腾云。颈脖之上戴有一个圆珠,核桃大小,珠身赤黑,却璀璨光芒,不知为何物。
振三山摇了摇头,叹气道“无我,你把道德经第五十六章背诵一遍给贫道听听。”
“观主,弟子不叫无我,弟子叫龙子凌。”那叫龙子凌的少年目盯振三山,十分认真的说着。
“无我只是贫道给你取的道号...”振三山摇头连连,喝道“叫你背你就背...”
“哦,哦。”龙子凌身子一怔,连忙点头背诵“知者弗言,言者弗知...”
才背了一句,就卡壳了,不停的挠着脑袋。
“怎么,背不下去了?”振三山早已心里有数,猜想龙子凌背不来,这次却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言问了一句。
“不是...”龙子凌摇头,张了张口,才开口说道“弟子有问题搞不明白。”
“哦?”振三山来了兴趣,问道“什么问题。”
龙子凌深邃冰眸转了两下,想了想,开口说道“弟子觉得老子的道德经有悖言意,自相矛盾...”
“休得胡言!”振三山双目睁圆,大喝一声“圣人之言,岂能妄加亵渎...?”
龙子凌毫不悲亢,大声直言问道“弟子敢问观主。天道渺渺,人道茫茫,何为天?何为道?何又为无道?”
振三山被他气势所震,略是一怔,凝盯龙子凌。单手负于后,右手捋白须,沉凝片刻,踱了几步才开口道“道即为道,不合道即为无道,道可道,非常道,道罚天,天罚人,人罚心,心罚万物。天道渺耶?人道茫耶?何为道耶?吾即为道,道即为吾。既吾为道,何来渺茫之说?又何来无道之说?”
龙子凌气息沉稳,一问到底“那弟子就更有问题了。”
振三山气怒难消,只蹦了一个字“讲。”
龙子凌也未思索,开口便道“如观主所言,万物皆为道,世人尽知,而唯独不说。偏偏老子又为何说下:“知者弗言,言者弗知”之言。既然老子是知者,又为何自著五千文?这岂不是前后矛盾,有悖言意。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振三山大为震惊,身子赫然不动,久久凝盯龙子凌说不出话来。脸色由气怒变为爬上惊讶继而转为赞许,跟着又爬上惊讶接而转为气怒,如此反复许久,暴声呵斥道“休得乱言!无知小子,竟敢妄加论道,藐视圣贤!罚你今天开始,打扫全观卫生。”
一众门人弟子皆心神俱颤,惊慌不已。
“是,观主。”龙子凌应了一声,施了个礼,撅嘴离开了经堂。
龙子凌来到后院,找了笤帚簸箕等一应器具,便开始在各个院子打扫起了卫生。
清风优雅,流云飘然,幽兰寇珠,蝉蛊嘶鸣。
龙子凌无趣的甩着手中的笤帚,心中略是不忿。“既是无为有道,万物为道。道本无形,道本无象,道本无道。那道又岂是念出的?如此荒唐之言论,无知之行径岂不贻笑大方?”他一把丢下手中笤帚,跳上木栏,一屁股坐下,双手抱头,背靠圆柱,心神向往的说道“倒不如我即是道,道即是我,无我无道,岂不快哉?”
嘭嘭嘭...
一阵急促的梆子声从经堂那边传来,声音很大。
紧接着,经堂一阵躁动不安,人群各自分散往厢房这边走来。
“无我啊,今天又挨观主训了吧?”一小道士略是同情的说着。
“哈哈,无我啊,我看你呀,也别当什么道士,守什么清规了,干脆还俗得了....”又一小道士接话。
“就是,就是,把俗一还,蹬脚一走,说不定还能在山下找个媳妇呢,大伙说是不是啊...?哈哈...”紧接着,又一小道士嘲讽讥笑,幸灾乐祸。
“哈哈...”众人皆大笑不止。
“去去去...哪都有你们,该干嘛干嘛去!一会让观主逮到,罚你们一个个抄一百遍道德经...”龙子凌不耐烦的瞪眼,话才说完,怪里怪气的念了起来。“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咳咳。”
院外传来振三山的轻咳生,小道士们皆惊慌散去。
龙子凌也急忙蹦下身子,拾起地上的笤帚,装模作样的扫起地来。
“无我啊。”振三山走了过来,唤了一声,却又不在说话,只是静静的出奇的盯视着龙子凌。眸光之中带着些许欣慰,却又参杂着些忧虑的杂质。
他仿佛又想起了16年前的那个画面。
寒冰冷雪,北风凛冽,凄哀啸啸,怨声惨惨。
一个貌美的青衫女子,满身是血,气息殆尽的带着一柄通红如火的宝剑和襁褓中的一个婴儿,倒在了自己的青云观门口。
“道长,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青衫女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的说着,她明静的眸光中带着无尽的怨恨与无助。
他接过了青衫女子手里的婴儿。
婴儿虽小,不足满月。却两眸目若凌风破空,势如潜龙腾云。颈脖之间挂着的一个核桃大小的赤黑圆珠更是奇彩炫耀,摄人心魂。
正如眼前的这个名叫龙子凌的少年一般。
“他,他叫龙子凌...”青衫女子口中血涌不止,竭尽全力的递上了手里的那柄通红如火的宝剑“还.还有这柄剑,它叫,叫,赤血..赤血魔....”
他接过了青衫女子手里的剑,握在手上看了看,着实是一件绝世神兵。他又抬眼望向那青衫女子,想打听宝剑的来历,却发现青衫女子已经香消玉殒、瘗玉埋香。
时间一晃,16年过去了。
振三山深深的叹了口气,即是惋惜,也是悲怜。
“观主。”龙子凌欠身施礼。
振三山点了点头,并没有答话。他望了龙子凌两眼,白眉紧锁不开,似乎,心中已经萌生出了一个念头:也该让他知道了...
他转过身子,抬步往厢房走去。走了几步,立住身子,开口道“无我啊,先不用扫了,去洗一下,用完早斋便下山去吧...”
“哐当。”一声。
龙子凌手中笤帚跌落于地上
“啊,什么?”
龙子凌大吃一惊,犹如闷棍击头。这不会是因为刚刚上早课的时候,自己胡言乱语的批了老子几句,观主就要赶自己下山了吧。
这听说山下近几年灾荒不断,时景动(乱),邪魔歪教到处杀人,人人惶恐。自己真要被赶下山了,那吃什么,搞不好连小命都难保了。
龙子凌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心里暗暗后悔“干嘛嘴那么多嘛,没事瞎扯老子干啥。不会装傻充愣,人言我不语吗...?”
想到这里,龙子凌肠子都悔青了,这万一真被赶下山,自己可就完蛋了。
又怕是自己听错了,连忙结结巴巴的问道“观主,您,您,不会是要赶我下山吧...?”
振三山诧异了一下,接着哈哈大笑了起来“贫道只是让你下山去采些食材回来,瞧把你吓得...”
龙子凌一脸愕然,接而秀气惊恐的脸面爬上安心神色,憨憨傻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