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敏与乔为依谈妥的那天夜里,电闪雷鸣,倾盆大雨顷刻落下,宫里当差的太监宫女纷纷躲在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雨水,每个人的表情都写着不一样的神色,这样寂静清冷的夜里,一闪一闪的雷鸣照亮了那座清冷的宫殿,乔为依白天为清酒铺好了路子了,到了夜里,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病情一下子又严重了。
她的脸色比白天的都要惨白许多,双唇因着高烧而干燥起皮,额头上的伤口留着溃烂的污血,她不舒服的翻来覆去,醒了睡睡了醒,清酒一夜未合眼,更是衣不解带的侍奉左右,紧紧地握着她手,祈求着上天别把乔为依从他身边夺走。
一边的又一边的拧着冰冷的帕子,给乔为依敷在额头上,清酒一双手一双眼紧紧地锁住乔为依,深怕一个分身她就那样的没了,清酒根本不敢去想没有她之后的日子会是怎样的,九年了,就这样把她当做心脏的一部分,如果一下子没了,那心不仅是疼痛那般简单吧,心死的感觉……真的不敢去想啊……
而此刻的东方王府却不似这座冰冷的宫殿,充满着无数的无奈和焦虑,自从听说藩王清酒欲将兑现多年前的诺言,迎娶五郡主为侧妃,一时之间,王府内有人高兴,有人嘲讽,真是一个人一副心思的摸样。
五郡主名为东方诗,性子比较温婉,是个顺从的人,但也有一份大小姐的娇气,她盼着清酒来娶她盼了好多年,她都以为自己老死闺阁了,没成想在这个初春竟然传来这般好消息,嫁衣是许多年前就做好了,她倒一时之间想不出自己需要哪里准备的地方,在屋子里踱来踱去的闷开心。
东方王爷瞧着这个傻女儿,有点替她可惜了,早就听说侍妾跟着清酒这么多年都只是挂着夫妻之名,而自己这个傻女儿以后的路子估计也差不多,虽然东方王爷知道能成此事,定当与乔为依脱不了关系,但他真的想不透乔为依,她比自己都清楚清酒这个冷性子,怎么她还把自己的亲妹妹往火坑里推啊,难道乔为依恨父亲恨到这般地步吗?
东方王爷想着事情,顺着走廊不知不觉的走到了后院,看着东方诗从远处走来,她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这件裙子还是九年前第一次见到清酒的时候穿的,那时候她随父亲进宫给皇后娘娘贺寿,穿的就是这件衣裳,而当时的清酒早就当了藩王多年,也只有母妃大寿的日子才允许回来探望,那日清酒穿着一件红与白的衣裳,修长的身板映着他有些妖娆的脸孔,格外的引人注意,更是引起了东方诗的注意。
更加引起东方诗的注意的,还是第二日寿宴结束,当时皇后大寿,文武百官皆来贺寿,送的都是奇珍异宝,绫罗绸缎,只有清酒,在大寿结束后的第二天中午,在临走之前,卷起衣袖,给母妃做了一顿可口的饭菜,他说:“寻常百姓家,想孝顺母妃左右那是简单不过的事情,而身在帝王家,想要孝顺母妃左右确实那么难的一件事情,儿臣在大兴过的很好,母妃切勿为儿臣安康所担忧,儿臣虽行军打仗在外,但也会做饭照顾自己,不会让自己吃得太苦,过的太差,儿臣知道,儿臣胖乎乎的健健康康的母妃见了才会开心。”
当时皇后一面嘴唇哆嗦的流着泪,一面颤抖的双手夹起菜肴送到口中,连连的说着:“好吃,好吃,母后的酒儿是最棒的,最勇敢的,最让母后和父王值得骄傲的,孩子你回去的时候,记得冷暖自知,多加衣服少受凉,外出打仗遇到困难记得写信给你父皇。”
就是那顿饭,让东方诗记住了清酒这个人,那个会做饭、会打仗、会孝顺的男人,他见到自己的母亲满眼都是欣喜,他见到自己的父王满眼都是敬仰,那是其他兄弟都没有的眼光,谁都窥视那帝位,只有清酒,他说帝位与他无关,父母安康是唯一与他有关的事情。
时至今日,东方诗都记得皇后皇上在时的清酒,笑容多于悲伤,她也记得,皇上皇后在火烧皇宫葬身后的清酒,悲伤多于笑容……
而让清酒失去笑容的,正是她的好父亲——东方王爷,今日东方诗提着食盒要进宫见清酒,迎面就见着自己的父亲,她乖乖的行了行礼,东方王爷明知故问的说道:“诗诗,你着兴高采烈的上哪里去啊?”
“回父亲,女儿听说大兴的太妃娘娘还是重病不起,胃口也不太好,想着宫里菜过于油腻,所以特意做了几道清淡的小菜,送去宫里顺便看看太妃。”
东方王爷看着自己这个乖巧懂事的女儿,他也只能叹息命运为何这么残酷,他拍了拍东方诗的肩膀:“诗诗,爹爹希望你幸福,希望你开心,如果你现在说不想嫁,哪怕爹爹没了这栋王府,没有着么权势……爹爹只想乖乖巧巧的你不要受委屈,你性子不如你前面几个姐姐刚烈,爹爹怕你去那么远的地方吃苦头啊。”
东方诗看着自己父亲眼中的泪花,她常年居住绣楼不问世事,但外界的事情她多少有些耳闻,她知道爹爹一直在难过什么,在自责什么,她前几日已经见过了大兴太妃,她也知道大兴太妃是自己的谁?父亲和四姐姐的之间的仇恨,恐怕是父亲怕自己到大兴吃苦头的根源吧:“爹爹,我还记得那个承欢先皇后膝下的清酒,那个被先皇后日日夜夜惦记的清酒,他的笑容,他的谋虑才学,他的孝顺懂事,都刻在女儿的脑海里,如此优秀英俊的男人,我盼了这么多年终于盼来他提亲娶我过门,爹爹,你不该为女儿骄傲吗?”
东方诗没等东方王爷做回答,就径直的掠过父亲,提着食盒坐着马车朝着宫里去,她来到冷宫,见着冷清清的宫殿竟然连个服侍的奴才都没有,她有些担心病榻上的人,她急急忙忙的朝着里面又快了几步,她正欲退开门,她透着门缝,她看着里面的情形她有些明白了父亲的担心。
只见清酒半躺着搂着乔为依,乔为依的身体靠着清酒,清酒的一只手抱着乔为依的腰间,一只手拿着一本书看的正是出神,不时的低下头说着书上难解自处,乔为依侧着头看了几眼抒发着自己的意见,清酒一双眼睛盯着乔为依出神,认真的听着她说着话,眼睛一眨不眨认真的摸样、
乔为依轻咳了几声,清酒轻轻地拍着她背脊为她顺顺气,早就听说了九年来,清酒就这般照顾着乔为依,乔为依就这样的陪伴着清酒,但从没有亲眼见过,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超越了一切,如果乔为依有朝一日,能做的清酒的王后,那清酒恐怕这辈子,穷尽所有力量,都不会在有侧妃一说了。
东方诗突然有点嫉妒乔为依,她好想,清酒抱着的那个人,清酒全神贯注凝视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啊,为什么,为什么是乔为依,她母亲只是前朝的一个宫女,她身份卑微,她怎能配得上那么优秀的殿下……
东方诗不知道为何自己会突然地敲了敲门,这一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东方诗有些懊悔自己的举动,但看着门内的人已经来替自己开门了,自己是退无可退,避无可避,只能处在那里等着来人给自己开门。
开门的人正是清酒,他今日闲附在屋内衣着显得非常普通,寻常百姓家的一件布袍穿在他身上,也难掩那份与身居来的高贵,东方诗有些诧异他的打扮,他虽不如帝王过的锦衣玉食,也不如其他藩王过的舒服自在,但他好歹也是皇上唯一的亲弟弟,按照历朝历年的制度,他也不该穿的如此寒酸啊。
东方诗虽然一眼的疑惑,但还是一句也不问的进了屋,这可能是她多年的习惯,不问也好,不知更好,所以世人都说她性子温顺,也只是这道理而已。
倒是乔为依一眼看透了她的性子,待她到了自己床前,就亲昵的拉着她的手道:“五妹妹别觉得奇怪,酒酒是军人,素来性子豪爽,洒脱惯了,虽然过得也是不错,吃得饱穿得暖,但他要不是正式的场合,也不爱那些拘束的打扮。”乔为依说着话,看着东方诗抬起头来不自觉的观望着打乔为依从头到脚的打扮,乔为依这一身也是寒酸不堪的打扮,眼底里有些闷闷的感觉。
清酒是不明白女儿家的心思,乔为依却有些懂了,命侍女将自己首饰盒拿来,乔为依在东方诗眼前打开,只见那金的、玉的、银的,镶着玛瑙翡翠的簪子,尽数安静的躺在首饰盒里面,东方诗那张脸上写满着不敢相信:“酒酒不差钱,只是差那爱钱的命,大兴王宫虽然不差钱但也朴素惯了,平素里也只有我、酒酒还有侍妾,皆因我们三个人都会煮饭洗衣,且不习惯别人伺候,所以服侍的侍女太监就少了,能留下来的都是些平日里能吃苦耐劳的,酒酒是个武痴,所以武学以外的东西希望你以后多包含他。”
东方诗看着那些首饰眼里才有股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原来这个自己痴心等待多年的男人,还如从前一般富贵繁华,她暗暗地打定心思,以后到了大兴一定要教他如何做个藩王该有的礼仪,她有些厌恶的看着乔为依那副寒酸还不知耻的摸样。
乔为依你是清淡惯了,也是寒酸惯了,你就是那副命,凭什么让好好地殿下跟你的一模一样,东方诗眼里透着一股恶毒,正好清酒就那么看见了。
送走东方诗,清酒就走至乔为依身边,他有些疑惑的问道:“依依,本王就想最后跟你确定一遍,你确定要让本王迎娶东方五郡主吗?清敏的皇后那脾气你又不是不懂,都是一家子的人有什么好人可言,再者说,刚才她看见本王穿的穷酸还一度有些退意,那如果说,本王有朝一日真的贬为庶民,那是不是她不会跟着本王,她爱的只是本王的虚荣而已?”
乔为依看着他那么多的疑问,不知如何答辩,她唯有轻轻地抱着清酒,在他耳畔道:“我只知道,就算酒酒贬为庶民,谁都可能会离开,而我乔氏,从九年前愿意追随殿下那一天,就没想过要离开殿下,殿下无需恐惧,乔氏在,乔氏一直在,一直一直在。”
无论你的身份是什么,我只知道只有生死相依才不负你当初的信任,我只知道以命换命才不辜负你对我的信念,清酒,别管了,天地之间,我乔氏愿意穷尽所有的力量,定当扶你明君登基